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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与信仰:一支大唐孤军的铁血传奇

 金麟167 2019-09-05

  最近有一部16分钟时长的银行产品广告《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转账》,爆红网络,网友纷纷刷屏。

  这段广告,讲述的是大唐的安西北庭驻防军,在安史之乱后与中原隔绝,“孤军奋战数十年,满城尽是白发兵”的悲壮传说。

No.1

几十载无望的坚守


  在正史《旧唐书》中,有一段这样的记载:

“自河、陇陷虏,伊西、北庭为蕃戎所隔,间者李嗣业、荔非元礼、孙志直、马璘辈皆遥领其节度使名。初,李元忠、郭昕为伊西北庭留后,隔绝之后,不知存亡,至是遣使历回纥诸蕃入奏,方知音信,上嘉之。”

  短短两句话的史料,记载了在公元781年(唐德宗建中二年),已经成为唐王朝西域飞地的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两处,唐军戍边将士陷入吐蕃重围,坚守了21年。

大唐武威军玄戈营第九骑兵队的孤军

  这一支孤军的命运,决定于公元755年(唐玄宗天宝十四年)。

  这一年,“安史之乱”猝然爆发,当时的唐王朝被迫把驻守西域安西及北庭的部分精锐部队调回中原参加平叛。

  热播网剧《长安十二时辰》的主人公张小敬和龙波,就曾经在安西军中服役。

  当时的安西、北庭两处,本就是唐王朝与吐蕃反复争夺的前哨地带。由于当地至少一半的唐朝精锐边军调防内陆,直接导致河西乃至西域防务空虚,从此成为吐蕃趁机攻打的重点地区。

  在唐肃宗上元年间,也就是公元760年前后,中原连接西域安西、北庭的重镇河西、陇右为吐蕃攻陷。从此,西域的安西、北庭两处就断绝了与中原的联系,成了飞地,与唐朝中枢的联系日渐稀少。

  到了公元772年,即唐代宗大历七年,朝廷曾经派使者抵达安西、北庭。但自此以后,这两处飞地就与中原王朝彻底断绝消息。

  因此,当时唐人多以为,公元772年之后的安西、北庭及驻地唐军,早已陷于吐蕃。

  而到了公元781年,也就是安西、北庭彻底断绝消息的10年后,安西、北庭竟然派遣使者绕路回鹘道,成功抵达长安,向朝廷通报了两地仍在坚守的消息。

  唐德宗为此非常高兴,给予千里之外坚守西域的唐军将士以嘉奖。

  通过《唐会要》《旧唐书》,我们可以找到唐德宗的这条嘉奖令的原貌:

“二庭四镇,统任西夏五十七蕃、十姓部落,国朝以来,相奉率职。自关陇失守,东西阻绝,忠义之徒,泣血相守。慎固封略,奉尊朝法,皆侯伯守将,交修共理之所致也。伊西、北庭节度观察使李元忠,可北庭大都护;四镇节度留后郭昕,可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观察使。其将吏已下,叙官可超七资。”

  这支本以为十几年前就已经全军覆没的孤军,竟然在十几年之后派人来朝廷报告:“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在坚持!

不远万里、千辛万苦送军饷的唐兵

  喜出望外的唐德宗用忠义之徒,泣血相守八个字,来描述坚守安西、北庭飞地长达21年的唐朝孤军的铁血传奇。而在八个字之外,21年的孤军坚守,面对是怎样的血雨腥风,黑云压城?

  历史没有注解。

坚守安西、北庭飞地的唐军

  唐德宗以集体升官的方式来奖励这支孤军,但是,这支孤军最需要的不是升赏,而是那支从未派出过的援军。

  当时内忧外患之下的唐王朝,已经无力打通西域交通线。这支孤军只能自己坚守下去,一直守到守不下去的那一天,为止。

  大历年间和建中年间的这两次唐朝中枢与安西、北庭的交通,就是西域唐军坚守的数十年间,历史上仅存的详细联络记录。

No.2

两枚古钱引出的悬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正是这两次记录,引导后世的人将目光转移到两枚古代铜钱的来历悬案之上。

  在唐朝灭亡之后,从五代开始,钱币收藏家们就对两种唐代铸造的铜钱的来历非常不解。这就是刻有“大历元宝”“建中通宝”这两种字样的唐代铜钱。

  因为按照正史记载,唐朝铸造的正式铜钱货币只有“开元通宝”“乾封泉宝”以及“乾元重宝”。而不见于正史资料的“大历元宝”“建中通宝”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大历元宝”和“建中通宝”

  这两种钱币数量稀少,历来为钱币收藏家们所珍视。直到20世纪90年代,因为考古人员在新疆新和发现了大量的这两种钱币,引起了学界的关注。

  因此就有学者认为,由于这两种货币的集中发现地,较为接近唐代西域驻军地点,所以这两种钱可能不是唐朝皇帝铸造的,而是安西都护府在孤军困守西域时,因为与中原联络中断,为了解决经济困难而自行铸造的。

  尤其是,“大历元宝”的铸造年代与唐代宗派遣使臣沟通西域的时间相近,而“建中通宝”的铸造年代与安西使节突破封锁抵达长安的时间相近。

  可以推测,是安西、北庭驻军在得到了唐王朝更改年号的关键信息之后,重新铸造的新货币。

  进而还有人发现,到目前为止,两种铜钱发现量极少,而其中的“大历元宝”的数量还远远多于“建中通宝”,并且“建中通宝”的重量明显比“大历元宝” 要缩水很多。

  由此推断,在公元770年前后的大历年间,安西、北庭的经济和军事情况还比较稳固,因此铸钱质量相对较好。

  而在公元781年之后,安西、北庭的军事压力陡增,局势恶化之下难以为继,安西当地的钱币铸造也日渐凋零,于是只铸造了数量更少且重量更小的“建中通宝”。

《大唐漠北最后一次转账》中出现的“大唐建中”模样的货币是错误的,历史上可能与安西孤军有关的钱币就只有“大历元宝”和“建中通宝”。

  然而这一切推测,都还缺乏实锤证据。我们只能说,这两枚悬疑千年的铜钱,或许记录了安西、北庭唐军最终的奋战和结局。

No.3

孤军的最后陷落

  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片段,帮助我们粗略而艰难地描摹出一千多年前,那支远离中原的孤军的最后坚持。

  在《旧唐书》中,用五句话,记录了这支唐朝孤军的结局:

“至德后,河西、陇右戍兵皆征集,收复两京。上元元年,河西军镇多为吐蕃所陷。有旧将李元忠守北庭,郭昕守安西府,二镇与沙陀、回鹘相依,吐蕃久攻之不下。建中元年,(李)元忠、(郭)昕遣使间道奏事,德宗嘉之,以(李)元忠为北庭都护,(郭)昕为安西都护。其后,吐蕃急攻沙陀、回鹘部落,北庭、安西无援,贞元三年,竟陷吐蕃。”

  按照这条正史资料,这支孤军在北庭、安西的最后落幕,是唐德宗贞元三年,即公元787年,也就是北庭李元忠、安西郭昕派遣使臣来长安通报消息的6年之后,他们在坚守27年之后,终于失败了。

  虽然严重缺乏资料,但是后世学者们仍旧通过考古实证和文献资料,一点一滴拼凑出,这支唐朝孤军的最后时刻——

  公元787年,并不是安西、北庭的终点。因为在公元789年,游历天竺的唐朝高僧悟空归唐,途经安西四镇,还见到了安西最高长官,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右散骑常侍、安西副大都护兼御史大夫郭昕。

  郭昕是唐朝中兴名将郭子仪的侄子,大约在公元765年前后出使西域,后受命坚守安西数十年。

  大约是在此后第二年,也就是公元790年,北庭都护府陷落。但是,安西都护府还在。

安西都护府遗址

  那群人,到底坚守到了什么时候呢?

  唐朝诗人元稹曾经在元和年间写过《缚戎人》一诗,讲述当时唐朝边防军捉到的一名在西域安西被俘虏的唐人,元稹在诗中记载了此人的悲惨遭遇。

  其中就有一节,描述了疑似安西都护府的最后陷落,以及安西军最后的奋战。

 元稹《缚戎人》有云:

 五六十年消息绝,中间盟会又猖獗。眼穿东日望尧云,肠断正朝梳汉发。近年如此思汉者,半为老病半埋骨。常教孙子学乡音,犹话平时好城阙。

  后世史家正是通过元稹创作此诗的年代,以及诗中透露的零散信息,推断安西都护府的最终时刻,大致应该在公元808年前后。

  如此计算,这支唐朝西域孤军战至最后,已经坚守了将近50年。

  那些坚守50年的人们,他们在坚持什么?

  也许,我们可以从成书于北宋初年的《南部新书》中找到可能的答案:

“(唐长安城)开远门外立堠,上书‘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以示戎人不为万里之行。”

  传说中的这段话,刻在唐朝长安城开远门外的里程碑上,这是专属于唐朝的印迹。

  这句话背后的成功与挫折,光荣与泪水,一并镌刻在了一代又一代国人的记忆深处。即便是如今的我们,在观看一个与它有关的广告的时候,记忆深处的这个印迹,仍旧会适时发作,甚至于掀起一阵漫天尘沙。

  没有流泪,只是这尘沙有些大。


来源 / 溯源君OCC

作者 / 石雱

总监制 / 海云

执行主编 / 张燕

副主编 / 跃升

责编 / 张燕

制作 / 兰宇 跃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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