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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士仁人皆心有定主

 孟溪ProbeT连山 2019-09-05

  青山闲人

  夫志士仁人皆心有定主,而不惑于私者也

  ——《王阳明佚文辑考编年·弘治五年乡试卷〈论语〉》

  今译:所谓志士仁人,都是心力强大,能定得住,能做到我心有主,而不被私欲所遮闭、侵蚀、动摇的人。

  明朝是科举制度的鼎盛期。其重视程度之高、组织之严密,都超过了以往。

  明朝的乡试属于地方考试,每三年一次,逢子、卯、午、酉年举行,又叫乡闱。阳明先生1492年参加的这次乡试,正好是壬子年。

  乡试的题目都是四书五经的文句,考生只能依照题义阐述其中的义理。

  1492年的浙江乡试,题目为三道,即志士仁人一节,出自《论语》;《诗》云“鸢飞戾天”一节,出自《中庸》;“子哙不得与人燕”一句,出自《孟子》。

  阳明先生对“志士仁人”的深度认识,就出自于他在这次乡试中的第一道题的答卷。尽管明朝对“八股文”的写法有明确要求,考卷行文措词要用古人语气,也就是所谓的代圣人立言,容不得有多少发挥,但还是有些优秀考生,如阳明先生等,能够在代圣人立言中体现出自己的独立思考。

  何谓志士?阳明先生认为:“夫所谓志士者,以身负纲常之重,而志虑之高洁,每思有以植天下之大闲。”这里所谓的“天下之大闲”,就是天下的行为准则的意思。

  何谓仁人?阳明先生认为:“所谓仁人者,以身会天德之全,而心体之光明,必欲有以贞天下之大节。”这里所谓的“天下之大节”,就是天下的纲纪、节操的意思。

  志士、仁人有什么特点呢?阳明先生认为,这两种人,都能做到遇变不惊、临危不乱,面对利害得失而不改变其志向和气节,即便是生死考验也难以改变其初心。

  阳明先生在 21 岁时写下的这一认识,是仅仅停留在考卷上,还是真正的入脑入心,做到知行合一了呢?

  这一点,从阳明先生对待流言蜚语的态度便可以印证。

  所谓名满天下,谤亦随之。平定宁王叛乱,阳明先生可谓是救了大明王朝一条命,立下了盖世奇功;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奇功,让他遭受了无数官员的嫉妒和红眼,各种流言、各种毁谤、各种非议、各种谩骂和责难,就像那漫天飞雪,冰冷冷、寒彻骨,打落到了他的心上。

  面对这种情状,面对学生们担忧的神情,阳明先生丝毫不为所动,而是笑着问学生:“你们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有的学生说,是因为先生立下了旷世奇功,招来了天下的嫉恨。也有的学生说,是因为先生心学的影响越来越大,引来了朱熹门徒的反抗。还有的学生说,是因为先生文治武功都太出类拔萃,让那些无能的庸庸之辈自愧不如,由愧生忌,由忌生恨。

  阳明先生听了,淡然一笑,说:“你们的话都有道理,但还是没有说到根上。最根本的原因是,在没有完全做到良知与言行统一之前,我对人对事还有些‘老好人’的痕迹。可自从我完全地信奉良知以后,心情越发愉快,头脑越发清新,凡事但凭良知指引,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了。由此,也养成了一个古代‘狂者’的胸襟。何为狂者呢?就是一心一意立志做圣人的人,就是屈原大夫讲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人。”

  世俗之荣辱,决非君子之所为欣戚也

  ——《王阳明佚文辑考编年·与谢士洁书》

  今译:世俗之人所谓的荣耀和屈辱,绝不能影响和左右一个真正君子的情绪,其欢欣之心与悲戚之情绝不可能受其影响或控制。

  阳明心学乃强者炼心之学!

  世间真正的强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阳明先生为你提供的参考答案就是,荣辱不足以动其心的人。

  世俗所谓的荣耀有哪些呢?升大官,发大财,盖豪华房子,坐豪华车子,娶漂亮媳妇,享有大的名声,赢得耀眼的光环……

  世俗所谓的屈辱又有哪些呢?有高尚的品德,却得不到尊崇,甚至被人耻笑;有深远的情怀,却得不到认可,甚至被人唾弃;有卓越的才能,却得不到重用,甚至被人排挤;有非凡的功绩,却得不到奖赏,甚至遭人诋毁;有满腹的学问,却得不到挥洒,甚至被无情地埋没……

  君子所谓的欢欣又是什么呢?就小我而言,包括:知识之丰富、品格之完善、能力之提高、情怀之拓展、信念之坚定、意志之强大、心力之锻造……就大我而言,包括:国家之强大、民族之兴旺、人民之幸福、社会之太平、人心之化育、环境之净美、科技之发达、经济之繁荣……

  君子所谓的悲戚又是什么呢?就自身而言,包括:学问未增长、眼界未开阔、修养未加强、心志未坚定、操守未守住、良知未发用……就家国而言,包括:社会道德日见滑坡、人心丧乱,国家经济日见萧条、民生凋蔽,民族文化日见沉沦、灵魂丢失,内政外交日见困窘、左右为艰……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明白:世俗之所谓荣辱,就是在“个人得失”之中打圈圈;而君子之所谓欣戚,就是在“家国情怀”之中打造升华。

  这一点,从阳明先生在平定宁王叛乱后,想方设法逆忤圣心、阻止正德皇帝南下到江西就可以印证。

  当时的情势,对绝大多数官员来说,可能是以“欢欣”为主。自己刚刚立下盖世奇功,正德皇帝知道得不多,现在皇帝居然亲自南下了,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讨好机会,牢牢抓住还来不及,哪里可能拒绝呢?至于迎接皇帝、侍奉皇帝及其身边工作人员、军队所花的费用,财政掏吧、百姓出呗,说不定自己还能借此巧立些收费名目,以中饱私囊呢。如此既能讨好皇帝、加官晋爵,又能大发横财之事,求之不得啊!这种无限“欢欣”就是完全建立在“小我”得失之上的,就是完全建立在世俗功利之上的。

  与之相反,阳明先生的“悲戚”又从何而来呢?在得知正德皇帝要亲自南下后,阳明先生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有了讨好亲近皇帝的机会,而是刚刚经历大战之后的江西,财政已困难到了极点,百姓生活已困难到了极点,再要拿出大把的银子来供皇帝及其身边工作人员挥霍,来供养那一支如狼似虎般贪婪的京军,无疑就是把百姓往死里逼呀!每念及此,阳明先生便忧急如焚;每念及此,他便下定决心,要千方百计阻止皇帝到江西。不管皇帝如何不高兴,不管皇帝的宠臣如何愤怨乃至放射暗箭,他都是无所畏惧、无所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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