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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日（1689年9月7日），清廷使臣索额图与沙俄使臣戈洛文在尼布楚城签订条约，双方停战息争并划定中俄东部边界，史称《尼布楚条约》。对于这一条约，以往国内主流评价大体正面，并认为这是中国历史上首个平等条约。不过，近年来网上也有一些评论认为清军取胜后却失去了大量领土，实为“失败之约”；而翻捡史料后也会发现，其实俄国人也对此条约很不满意，并认为这是清廷武力胁迫下的城下之约。看来，这事还得重新复盘，认真说叨说叨。  崇祯末年，从雅库茨克出发的哥萨克远征队开始沿勒拿河下行南侵，随后越过外兴安岭到达精奇里江（今结雅河）中游达斡尔人的领域。在对后者进行驱赶与杀戮后，俄国人在原达斡尔头人阿尔巴西的驻地修建要塞，这就是后来的雅克萨城。 之后，俄国人继续沿着黑龙江东下，并与世代聚居于此的赫哲人发生冲突。由于达斡尔人、赫哲人当时仍处于渔猎阶段，其人数虽然占优，但缺乏火枪火炮，对俄国人修建的堡垒毫无办法，无力攻取。无奈之下，赫哲部众只能向清廷求援。 在此情况下，宁古塔所驻清军于顺治九年、十五年、十七年（1652、1658、1660年）先后三次与俄国人交战，期间各有胜负。然而，每次清军退回后，俄国人不久又卷土重来，清军虽然多次交涉警告，但均未奏效。 之所以出现如此局面，主要因为清廷鼎定中原后，其重心放在了内陆，东北亚的后方虽然为满洲故地，但因为地域辽阔且多属苦寒之地，因而只有少量的官兵加以留驻。如清军防线的最北端，实为用来流放犯人的宁古塔（现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一带），即便是这里，也离俄人所踞之雅克萨有千里之遥。由此，清军每次出兵都异常艰难且有后勤不继之虞，这也给俄国人以很大的进犯空间。 对于俄国人的无赖行径，康熙皇帝也意识到，若非“创以兵威，则罔知惩畏”。在平定“三藩之乱”后的第2年（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康熙即借盛京祭祖的机会赴吉林巡查，以了解进剿的可能。经过一定的实地考察后，康熙也意识到，之前屡次发兵进讨而未能翦除俄人的原因主要有两点： 一、清军从宁古塔出兵反击，每次均因路途过于遥远、后勤保障不足而撤离； 有鉴于此，康熙也采取了四个有针对性的措施： 一是将达斡尔、赫哲、索伦、鄂温克等原部族编为“新满洲”（与入关之八旗相对应），行旗制，化民为兵。此举不仅在侦查敌情、安设驿站上起到了重要作用，而且也为雅克萨之战提供了重要的兵源。 二是调兵永戍黑龙江。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从乌喇（今吉林市北）、宁古塔两地调派一千五百兵力前往瑷珲、呼玛尔驻扎。不久，又加派五百兵力前往瑷珲城。 三是设立驿站，从吉林到瑷珲共设置驿站19个，以加强同后方的联系。 四是造船备储，在各河段造船三百余艘，以保证军粮等物质由辽河、松花江、黑龙江及时运抵前线。 值得一提的是，在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清廷正式设立黑龙江将军，后者与盛京将军、宁古塔将军（后称吉林将军）共同构成了东三省建置的基础。 二、二战雅克萨 康熙二十一年（1682）后，通过化民为兵、屯戍要地、设置驿站、运储军需四大措施，清军对俄军开战的时机已渐成熟。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正月二十三日，康熙向议政王大臣宣示：“兵非善事，不得已而用之。向者罗刹无故犯边，收我逋逃，后渐越界而来，扰害索伦、赫哲、飞牙喀、奇勒尔诸地，不遑宁处，剽劫人口，抢掠村庄，攘夺貂皮，肆恶作端。是以屡遣人宣谕，复移文来使，罗刹竟不报命，反深入赫哲、飞牙喀一带，扰害益甚。爰发兵黑龙江，扼其来往之路，罗刹又窃据如故，不送还逋逃，应即剪灭。” 同年四月底，都统彭春率三千清军从瑷珲出发，分水陆两路向雅克萨开进。五月二十二日，清军抵达雅克萨城下，并立即向俄军头目托尔布津发出最后通牒。然而，托尔布津自恃城寨坚固，且有兵450人、炮3门、鸟枪300支而决意抵抗。 作为远道而来的鸠占鹊巢者，俄人所修城寨甚为坚固，其以圆木柱围成三四十米长的栅墙，围墙中心填满粗砂，墙上有便于射击的墙垛，四周设有塔楼并安设炮台，城墙四周挖有深、宽各2米以上的壕沟，四面插有尖铁棍并用土伪装。如火力不足，确实难以攻取。 五月二十三日，清军分水陆两路列营，陆师布于城南，战船列于城东南，炮设于城北。二十四日，一队乘木筏前来增援的俄军被截击，毙三十余人，俘十余人，清军旗开得胜。二十五日黎明，攻城战开始，清军发炮轰击，炮火所及，硝烟弥漫，火势熊熊，俄军当场被毙百余人。  然而，俄军撤离雅克萨后仍贼心不死，并图谋再犯。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秋，在获知清军撤走后，托尔布津率六百援军再次窜回雅克萨。次年二月，康熙得此消息后极为愤怒，其当即下令：“今罗刹复回雅克萨筑城盘踞，若不速行捕剿，势必积粮坚守，图之不易。其令将军萨布素等速修船舰，统领乌喇、宁古塔官兵驰赴黑龙江城。至日酌留盛京兵镇守，止率所部二千人，攻取雅克萨城。” 当年五月上旬，首任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率所部两千余人从瑷珲出发，再次前往雅克萨。此外，在了解了俄军堡垒的情况后，康熙还选调了一支特殊的部队前去助战，这就是建义候林兴珠的四百福建藤牌兵。林兴珠所部本是郑成功手下的一支特殊部队，其兵左手持盾牌，右手持快刀，作战时以盾掩护身体，出其不意，以快制胜，专砍马脚人腿，善于攻城拔寨，这在之后的雅克萨之战中还真发挥了重要作用。 此时，由于俄方摄政王索菲亚公主（此时彼得大帝尚未亲政）已派人传递谈判接洽的信息，而新修的雅克萨城确实艰苦，不易攻取，清军随后在城外南、北、东三面掘壕围困，城西河面则派战舰巡逻，切断守敌外援。最终，在尚未完全确定谈判的一年间，被围困的八百余名俄军因战死或病死而仅剩一百五十余人。 三、尼布楚签约 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九月，俄国使团信使来到京城，告知俄方以戈洛文为全权大使、弗拉索夫为副使的谈判外交使团已经组成，并且已从莫斯科启程。康熙得知后，随即下令解除对雅克萨的包围，并着手准备谈判。 按照双方的协商，中俄代表团将于色冷格（色楞格斯克）举行谈判。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五月，由领侍卫大臣索额图、都统佟国纲、尚书阿喇尼、左都御史马齐、护军统领马喇以及汉官张鹏翮、陈世安等人组成的对俄谈判团自北京出发，耶稣会士徐日升（葡萄牙人）和张诚（法人）作为翻译随团前往。 然而，不曾意料的是，索额图等人行至中途时，漠西蒙古噶尔丹部大举进攻漠北蒙古喀尔喀部，后者数十万人向东奔逃，道路被阻、形势危险，根据康熙的指示，谈判团不得不退回京城。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经中俄双方重新协商，谈判地点改在尼布楚。当年六月十五日（7月31日），中方代表团先于俄国人抵达尼布楚。20天后，戈洛文率领俄国使团抵达，双方开始接触谈判事宜。 8月22日，中俄代表团开始正式谈判。刚一开局，双方即相互指责，戈洛文认为是清兵攻击俄军，挑起边境事端；中方钦差大臣索额图则历数俄国入侵中国的犯罪行径，并正告雅克萨、贝加尔湖以东及蒙古等均为中国领土。谈判首日，双方均未亮出底牌，而是相互试探彼此的签约底线。 次日，两国代表继续会晤，戈洛文提出以黑龙江为界，黑龙江以北划归俄国，黑龙江以南归属于中国。索额图立即驳斥，黑龙江两岸包括尼布楚和雅克萨等地均为中国领土，中俄可以勒拿河和贝加尔湖作为国界。对此，戈洛文不肯接受并以停止谈判相挟。 在之后数日中，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俄方一度还增加三百哨所卫士、做决裂状（清军则派五百兵封锁尼布楚），谈判陷入危机。最终，在耶稣会士张诚、徐日升的反复劝解、斡旋下，双方最终议定划界、贸易等六款，其中即规定：格尔毕齐河及额尔古纳河以东、外兴安岭以南的广大流域均属于中国（以北则属俄国）。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日（1689年9月7日），中俄代表团在尼布楚举行隆重的签字仪式，双方使臣分别在条约上签字盖章，然后宣读誓词，交换条约。条约文本以拉丁文本为正本，另有满文、蒙古文和俄文为副本。 中俄谈判之所以能达成，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原因：俄方因为尼布楚周围的布里亚特人纷纷起义，而其投送、控制能力极为有限，再加上俄国为夺取黑海出海口正与奥斯曼帝国作战，无力兼顾东方。同时，戈洛文也担心谈判破裂、再度开战而交不了差。清廷方面，则考虑到同噶尔丹的大战一触即发，不能两边作战，一旦噶尔丹与俄国勾结起来，就更为麻烦。 是以，在《尼布楚条约》签订后，康熙随即三次亲征噶尔丹，经乌兰布通之战（1690年）及昭莫多之战（1696年）后，噶尔丹最终败亡。而在俄国这边，其更加重视商业利益与贸易往来。此后，俄国每三年派一次商队来京贸易，并享受免收关税的优惠。  如历史学家蒋廷黻所言，《尼布楚条约》在我国方面所注重的是划界，在俄国方面所注重的是通商，双方均达到了目的。同时期的史学家郭廷以也认为，这是一次对等的谈判、一个平等的条约，遏止了俄人对黑龙江流域的侵略，保全了完整的东北达一百六十年。 当然，也有俄国学者如纳罗奇尼茨基等在《远东国际关系史》中说的，《尼布楚条约》是清朝通过种种威胁，并通过派出为数众多的军队事先非法占领俄国领土而强加给俄国的，条约的条款反映了十七世纪清帝国在远东对俄国的军事优势。这种看法，当然也是见仁见智并反映了部分的事实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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