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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讲座 第一百一十三讲 漢纪二十七(2)

 焦耳99 2019-09-08

孝哀皇帝元寿元年己未(西元前2年)

十二月,庚子,以侍中、驸马都尉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册曰:“建尔于公,以为漢辅!往悉尔心,匡正庶事,允执其中!”是时贤年二十二,虽为三公,常给事中,领尚书事,百官因贤奏事。以父卫尉恭不宜在卿位,徙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弟宽信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皆侍中、诸曹、奉朝请,宠在丁、傅之右矣。

十二月,庚子(初六),任命侍中(皇帝的顾问)、驸马都尉(皇帝出行时执掌副车)董贤为大司马(三公之一,最高军政官)、卫将军。任命策书上说:“树立你为三公,作为漢朝的辅佐!我一向知道你的忠心,能匡正众事,真诚地坚持中庸之道。”当时董贤二十二岁,虽然为三公,但常在宫中随侍,主管尚书台(事实上的行政中枢)事务,百官必须通过董贤才可奏事。漢哀帝又因为董贤的父亲卫尉(九卿之一,禁卫军统领)董恭不再适合处在卿位,就把他调升为光禄大夫(皇帝的高级顾问),官秩为中二千石。董贤的弟弟董宽信,接替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都成为侍中、诸曹(尚书台各部门长官),能够定期朝见皇帝,荣宠在丁、傅两家之上。

做男宠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到了人生的巅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董贤的家人,现在也成了和皇后娘家人一样的“外戚”。

初,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贤父恭为御史,事光;及贤为大司马,与光并为三公。上故令贤私过光。光雅恭谨,知上欲尊宠贤。及闻贤当来也,光警戒衣冠出门待,望见贤车乃却入,贤至中门,光入阁,既下车,乃出,拜谒、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上闻之,喜,立拜光两兄子为谏大夫、常侍。贤自是权与人主侔矣。

当初,丞相(三公之一,最高行政官)孔光为御史大夫(三公之一,最高监察官)时,董贤的父亲董恭为御史,要事奉孔光。等到董贤当上大司马,与孔光同为三公。哀帝故意让董贤私下去孔光家拜访。孔光素来恭谨小心,知道皇上要尊宠董贤。一听说董贤要到了,孔光布置警戒,穿上官服、戴上官帽,出大门等候。望见董贤的车队,才退入大门。董贤到达中门,孔光进入客厅,等董贤下车后,孔光才出来,拜见、迎送之礼非常恭敬谨慎。不敢用接待同等地位宾客的礼节来接待董贤。漢哀帝听说后,喜在心头,立即授孔光的两个侄子为谏大夫、常侍。从此,董贤的权势与皇帝相等了。

董贤毕竟是“皇帝御用品”,马屁精孔光怎敢不敬?明明官位相同,却像个奴才一样侍奉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当然,上有所好,下必从之。正是因为漢哀帝宠董贤,只有对董贤毕恭毕敬,才能升官发财,于是孔光才如此投其所好。

是时,成帝外家王氏衰废,唯平阿侯谭子去疾为侍中,弟闳为中常侍。闳妻父中郎将萧咸,前将军望之子也,贤父恭慕之,欲为子宽信求咸女为妇,使闳言之。咸惶恐不敢当,私谓闳曰:“董公为大司马,册文言‘允执其中’,此乃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长老见者莫不心惧。此岂家人子所能堪邪!”闳性有知略,闻咸言,亦悟;乃还报恭,深达咸自谦薄之意。恭叹曰:“我家何用负天下,而为人所畏如是!”意不说。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饮,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有酒所,从容视贤笑曰:“吾欲法尧禅舜,何如?”王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亡穷,统业至重,天子亡戏言!”上默然不说,右左皆恐。于是遣闳出归郎署。

这时,漢成帝的外戚王氏家族已经衰微了,只有平阿侯王谭的儿子王去疾担任侍中,弟弟王闳担任中常侍(皇帝的顾问)。王闳的岳父是中郎将(禁卫军将领)萧咸,萧咸是过去的前将军萧望之的儿子。董贤的父亲董恭对萧咸很仰慕,想为儿子董宽信求娶萧咸的女儿为妻,就请王闳去对萧咸说明这个意思。萧咸惶恐不敢答允,私下对王闳说:“任命董公为大司马时,策书上说:‘真诚地坚持中庸之道。’这是尧将大位禅让给舜时所说的一句话,不是拜三公所惯用的语言。前辈们见到的,无不感到恐惧。这岂是我们普通人家的孩子,所能承当得起的?”王闳生性聪明,有谋略,听了萧咸的话,也醒悟了。于是回报董恭,转达了萧咸自感地位卑微,高攀不上的意思,代致深深的歉意。董恭叹息说:“我家怎么对不起天下,而竟被人畏惧到这种程度!”感到不悦。后来,漢哀帝在麒麟殿设酒宴,与董贤父子、亲属一起宴饮,侍中、中常侍都在旁边侍候。哀帝喝多了点酒,从容地看着董贤,笑着说:“我打算效法尧禅位于舜,怎么样?”王闳插话说:“天下乃高皇帝的天下,并非陛下所有!陛下承继宗庙,应当传子孙于无穷。王统帝业是至关重大的事情,天子不可戏言!”哀帝默然不悦,左右都感到震惊。于是哀帝命王闳出宫,回到郎署,不许再随侍禁中。

历史上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传说,但从来没有因为爱就要抛弃身系天下的责任,背祖忘宗要把江山甩出去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为了个男宠这样做。漢哀帝真是刘家的不肖子孙,十足的败类。

久之,太皇太后为闳谢,复召闳还。闳遂上书谏曰:“臣闻王者立三公,法三光,居之者当得贤人。《易》曰:‘鼎折足,覆公’,喻三公非其人也。昔孝文皇帝幸邓通,不过中大夫,武帝幸韩嫣,赏赐而已,皆不在大位。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无功于漢朝,又无肺腑之连,复无名迹高行以矫世,升擢数年,列备鼎足,典卫禁兵,无功封爵,父子、兄弟横蒙拔擢,赏赐空竭帑藏,万民喧哗,偶言道路,诚不当天心也!昔褒神变化为人,实生褒姒,乱周国,恐陛下有过失之讥,贤有小人不知进退之祸,非所以垂法后世也!”上虽不从闳言,多其年少志强,亦不罪也。

很久之后,太皇太后为王闳向哀帝表示道歉,漢哀帝才又召回王闳。王闳就上书规谏说:“我听说君王设立三公的官职,是效法日、月、星三光,居此位者必须是贤能的人。《易经》说:‘鼎折了脚,里面的食物就会倾倒出来。’用来比喻担任三公的人不是贤能者所造成的后果。从前孝文皇帝宠爱邓通,不过让他担任中大夫(执掌进谏)而已;孝武皇帝宠爱韩嫣,也不过加以赏赐而已,他们二人都不在高位。而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对漢朝没有什么功劳,跟皇家又没有丝毫亲属关系,又没有清白的名声、优秀的事迹、高尚的品行,可以作为世人的表率,却一连数年擢升,列位三公,成为鼎足之一,而且掌管禁卫军队。他无功加封侯爵,父了兄弟凭空受到提拔擢升,赏赐之多,使国库空虚。万民喧哗,在道路上议论纷纷,实在是不合天意!从前,褒国的神蛇变化为人,生下美女褒姒,从而使周朝大乱。我恐怕陛下会因过失受到讥讽,董贤会有小人不知进退的灾祸。陛下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可以传给后世效法的!”哀帝虽然听不进王闳的劝告,但欣赏他年少志壮,也就没有加罪。

王闳一再攻击哀帝的“爱人”,漢哀帝也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才未加罪,要不然早像王嘉一样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孝哀皇帝元寿二年庚申(西元前1年)

春,正月,匈奴单于及乌孙大昆弥伊秩靡皆来朝,漢以为荣。是时西域凡五十国,自译长至将、相、侯、王皆佩漢印绶,凡三百七十六人;而康居、大月氏、安息、罽宾、乌弋之属,皆以绝远,不在数中,其来贡献,则相与报,不督录总领也。自黄龙以来,单于每入朝,其赏赐锦绣、缯絮辄加厚于前,以慰接之。单于宴见,群臣在前,单于怪董贤年少,以问译。上令译报曰:“大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乃起,拜贺漢得贤臣。是时上以太岁厌胜所在,舍单于上林苑蒲陶宫,告之以加敬于单于;单于知之,不悦。

春季,正月,匈奴单于(匈奴的最高首领)以及乌孙国(位于今哈萨克斯坦国东部一带)大昆弥(国王)伊秩靡都到长安(西漢都城,今陕西西安市)朝见,漢朝认为很荣耀。这时西域共有五十个王国,自译长到将、相、侯、王,都佩带漢朝颁赐的印信、绶带,共有三百七十六人。而康居(位于今哈萨克斯坦国南部)、大月氏(位于今阿富汗国一带)、安息(位于今伊朗国)、罽(ji一声)宾(位于今阿富汗国南部)、乌弋(位于今阿富汗国西部)等国,都因离漢朝太远,不包括在五十国之内。当他们来贡献,漢朝就给予相当的还报,不把他们归属在西域都护管辖范围。自黄龙年间以来,单于每次来长安朝见,天子赏赐的锦绣、丝绸、丝绵,都比前一次多,用安抚来接待他们。单于在天子闲暇时进见天子,群臣正在殿前,单于对董贤的年轻感到惊奇,就向翻译询问,漢哀帝命翻译回答说:“大司马虽年轻,却是因为有大贤能才居高位的。”单于于是起身,拜贺漢朝得此贤臣。这年,哀帝因太岁在申,压伏南方,就安排单于住在长安之南的上林苑(京城长安周边的皇家园林)蒲陶宫,告诉单于说,为了更加尊敬单于才这样安排。后来单于知道了内情,感到不悦。

外交上耍小聪明,结果被人识破,反而失了大国气度,尤为不美。

夏,四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壬辰晦(疑误),出现日食。

五月,甲子,正三公官分职。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丞相孔光为大司徒;彭宣为大司空,封长平侯。

五月,甲子(初二),正式确定三公官名和各自的分工职掌。任命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丞相孔光为大司徒;彭宣为大司空(三公之一,最高监察官),封长平侯。

六月,戊午,帝崩于未央宫。

六月,戊午(二十六日),漢哀帝在未央宫驾崩。

荒唐了一生的漢哀帝驾崩了,他留下的烂摊子后人如何收拾呢?我们拭目以待。

帝睹孝成之世禄去王室,及即位,屡诛大臣,欲强主威以则武、宣。然而宠信谗谄,憎疾忠直,漢业由是遂衰。

漢哀帝目睹了孝成皇帝时代政权脱离王室情形,及至登极,他屡次诛杀大臣,想效法漢武帝和漢宣帝,加强君主之威。然而他宠任奸佞,听信谗言,憎恨忠直的之臣,漢朝的大业从此便衰落了。

没有祖先的德行与才智,靠杀人来立威,必然造成冤假错案遍地。上下离心离德。皇帝有威信靠得不是生杀大权,而是文治武功。

太皇太后闻帝崩,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太后召大司马贤,引见东箱,问以丧事调度;贤内忧,不能对,免冠谢。太后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吾令莽佐君。”贤顿首:“幸甚!”太后遣使者驰召莽,诏尚书,诸发兵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皆属莽。莽以太后指,使尚书劾贤,帝病不亲医药,禁止贤不得入宫殿司马中;贤不知所为,诣阙免冠徒跣谢。己未,莽使谒者以太后诏即阙下册贤曰:“贤年少,未更事理,为大司马,不合众心,其收大司马印绶,罢归第!”即日,贤与妻皆自杀;家惶恐,夜葬。莽疑其诈死;有司奏请发贤棺,至狱诊视,因埋狱中。太皇太后诏“公卿举可大司马者。”莽故大司马,辞位避丁、傅,众庶称以为贤,又太皇太后近亲,自大司徒孔光以下,举朝皆举莽。独前将军何武、左将军公孙禄二人相与谋,以为“往时惠、昭之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权,几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无嗣,方当选立近亲幼主,不宜令外戚大臣持权;亲疏相错,为国计便。”于是武举公孙禄可大司马,而禄亦举武。庚申,太皇太后自用莽为大司马、领尚书事。

太皇太后得到漢哀帝驾崩的消息,当天就驾临未央宫,收走了皇帝的玉玺、绶带。太后召大司马董贤,在东厢接见,询问他关于哀帝丧事的布置安排。董贤内心忧惧,不能回答,只有脱下官帽谢罪。太后说:“新都侯王莽,先前曾以大司马身份,办理过先帝的丧事,熟悉旧例,我命他来辅佐你。”董贤叩头说:“那就太好了!”太后派使者骑马速召王莽,并下诏给尚书:所有征调军队的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宦官)和期门武士(御前侍卫)等,都归王莽掌管。王莽遵照太后旨令,命尚书弹劾董贤,说他在哀帝病重时不亲自侍奉医药,因此禁止董贤进入宫殿禁卫军中。董贤不知如何才好,到皇宫大门,脱下官帽,赤着脚叩头谢罪。己未(二十七日),王莽派谒者拿着太后诏书,就在宫门口罢免了董贤,说:“董贤年轻,未经历过事理,当大司马不合民心。着即收回大司马印信、绶带,免去官职,遣回宅第。”当天,董贤与妻子都自杀了。其家人惶恐万分,趁夜将他悄悄埋葬。王莽疑心他诈死,于是主管官员奏请发掘董贤棺柩,把棺柩抬到监狱验视,就将他埋葬在狱中。太皇太后诏令“公卿举荐可担任大司马的人选。”王莽从前是大司马,为避开丁、傅两家才辞去职务,众人都认为他贤能,又是太皇太后的近亲,满朝文武百官自大司徒(三公之一,最高行政官)孔光以下,全都推举他担任大司马,只有前将军何武和左将军公孙禄持异议,两人相互磋商,认为:“往昔,惠帝、昭帝时,外戚吕、霍、上官氏把持朝政,几乎危及刘氏江山,而今孝成、孝哀两帝接连没有后嗣,正应当选立刘氏近支亲属为新帝,不应再让外戚大臣独专朝廷大权。应让外戚跟其他官员互相掺杂,治国之策以此为宜。”于是何武举荐公孙禄为大司马人选,而公孙禄也举荐何武。庚申(二十八日),太皇太后自定任用王莽为大司马,主管尚书事务。

《易经》曰:“伏兵于莽林,三年不兴。”不兴,实际上就是担心其兴的说辞。三年而不兴,等到一旦兴起时,顷刻之间就是燎原大火。漢哀帝驾崩后,太皇太后王政君但当天就赶到未央宫,火速召见王莽,将京城卫戍的兵权、百官奏事权全部交由王莽负责。王政君是个老迈的妇人,却能断然行事,如同风驰电掣般地把漢朝江山转移到了王莽手中,似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如果没有经过长期谋划,使得爪牙齐备、羽翼丰满,又怎么能如此迅速和顺利呢?王政君老谋深算,这么多年来对外示弱,但内心一直想着夺权。并且趁着皇帝去世,成功将王莽拱上最高权力,为王莽日后篡位打下了基础。西漢的倾覆,王政君的责任很大。

董贤的下场可想而知,无才无德,全靠取悦漢哀帝当上大官。德不配位,祸必将至。靠山一倒,他也必定完蛋。就算不是王莽上台,别人也不会放过他。

太皇太后与莽议立嗣。安阳侯王舜,莽之从弟,其人修饬,太皇太后所信爱也,莽白以舜为车骑将军。秋,七月,遣舜与大鸿胪左咸使持节迎中山王箕子以为嗣。

太皇太后与王莽商议选立皇位继承人。安阳侯王舜,是王莽的堂弟,为人正直谨慎,受到太皇太后的信任宠爱,王莽就奏请太皇太后,任命王舜为车骑将军。秋季,七月,派王舜和大鸿胪(九卿之一,主管外交)左咸持符节迎接中山王(封国都城位于今河北定州市)刘箕子,立为皇位继承人。

莽又白太皇太后,诏有司以皇太后与女弟昭仪专宠锢寝,残灭继嗣,贬为孝成皇后,徙居北宫;又以定陶共王太后与孔乡侯晏同心合谋,背恩忘本,专恣不轨,徙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傅氏、丁氏皆免官爵归故郡,傅晏将妻子徙合浦。独下诏褒扬傅喜曰:”高武侯喜,姿性端悫,论识忠直,虽与故定陶太后有属,终不顺指从邪,介然守节,以故斥逐就国。《传》不云乎:‘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其还喜长安,位特进,奉朝请。’喜虽外见褒赏,孤立忧惧;后复遣就国,以寿终。莽又贬傅太后号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号曰丁姬。莽又奏董贤父子骄恣奢僭,请收没入财物县官,诸以贤为官者皆免;父恭、弟宽信与家属徙合浦,母别归故郡钜鹿。长安中小民欢哗,乡其第哭,几获盗之。县官斥卖董氏财,凡四十三万万。贤所厚吏沛朱诩自劾去大司马府,买棺衣,收贤尸葬之;莽闻之,以他罪击杀诩。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于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诸素所不说者,莽皆傅致其罪,为请奏草,令邯持与光,以太后指风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辄可其奏。于是劾奏何武、公孙禄互相称举,皆免官,武就国。又奏董宏子高昌侯武父为佞邪,夺爵。又奏南郡太守毋将隆前为冀州牧,治中山冯太后狱,冤陷无辜,关内侯张由诬告骨肉,中太仆史立、泰山太守丁玄陷人入大辟,河内太守赵昌谮害郑崇,幸逢赦令,皆不宜处位在中士,免为庶人,徒合浦。中山之狱,本立、玄自典考之,但与隆连名奏事;莽少时慕与隆交,隆不甚附,故因事挤之。

王莽又奏报太皇太后,让她下诏书给主管官署:因为皇太后赵飞燕与妹妹赵昭仪,专宠专房,禁锢其他美女进御,残害灭绝成帝嗣子,将赵飞燕贬为孝成皇后,迁到北宫居住;又因定陶共王(封国都城位于今山东菏泽市定陶区)太后傅氏与孔乡侯傅晏同心合谋,背恩忘本,专断放肆,图谋不轨,现将孝哀皇后贬到桂宫,傅氏、丁氏两家族全部免官罢职,剥夺爵位,遣回原郡,傅晏带同妻儿全家迁居合浦郡(郡治今广西合浦县)。太皇太后唯独下诏褒奖赞扬傅喜说:“高武侯傅喜,性情端正谨严,言论和主张忠诚正直。虽然跟已故定陶太后有亲属关系,但始终不肯顺从旨意,附合邪恶,孤高耿直,严守节操,因此才被斥逐回封国。经传书不是说:‘岁寒,然后才知松柏不易凋谢。’现召傅喜回到长安,官位特进(有权觐见皇帝),可以定期朝见天子。”傅喜虽在外表上受到褒奖,但内心深感孤立和忧惧。以后又被遣回封国,终其天年。王莽又把傅太后的称号贬为定陶共王母,贬丁太后为丁姬。王莽又上奏:董贤父子骄横放纵,奢侈僭越,请求没收他家财物入官府。凡因董贤的关系做官的,一律罢免。董贤的父董恭、弟弟董宽信及其家属迁往合浦。特准董贤的母亲回归原郡钜鹿。长安城中的小民喧闹纷纷,向着董贤的府第哭泣,企图进行盗窃。官府变卖董氏财产,一共四十三亿之多。与董贤交厚的官吏沛郡(郡治今安徽淮北市)人朱诩自我弹劾,辞去大司马府的职务,买了棺材寿衣等,收殓董贤的尸体安葬。王莽听说后,用其他的罪名杀了朱诩。王莽因为大司徒孔光是名儒,在三位皇帝手下担任过丞相,太皇太后对他也很敬重,天下人也信赖他,因此对孔光毕恭毕敬,引荐孔光的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掌管皇帝车马)。王莽对自己平素不喜欢的人,都附会罗织罪名,写下弹劾奏章草稿,让甄邯拿给孔光,用太后的意思暗示孔光。孔光一向胆小谨慎,不敢不以自己的名义呈递。然后王莽再向太后陈述自己的意见,太后总是予以批准。于是,弹劾何武、公孙禄互相称颂保举,两个都被免去官职,何武被遣回封国。又弹劾高昌侯董武的父亲董宏行为奸佞邪恶,剥夺董武爵位。又奏称:南郡(郡治今湖北江陵县)太守毋将隆,先前担任冀州牧时,审理中山冯太后一案,冤枉陷害无辜;关内侯(二十等爵中的第二等,有食邑无封地)张由诬告皇家骨肉;中太仆(掌管皇后的车马)史立、泰山郡(郡治今山东泰安市)太守丁玄,陷害人至死刑;河内郡(郡治今河南武陟县)太守赵昌,诬害郑崇。他们幸而遇到大赦令,可免一死,但都不适宜留住中原地区,将他们免去官职,贬为平民,放逐到合浦郡。中山王一案,本是史立、丁玄亲自刑讯处理的,只与毋将隆联名上奏而已。王莽年轻时仰慕毋将隆,想与其结交,但毋将隆却不太接近他,王莽因此找借口把他排挤掉了。

一朝得势,小人嘴脸暴露。经过这一场大清洗,红极一时的丁、傅两家外戚被一扫而空。虽然象征性地提拔一个傅喜以示没有斩尽杀绝,但傅喜在朝堂上已成为惊弓之鸟,无本之木,再也掀不起大浪了。这样一来,王莽真的是大权独揽,漢室江山从这个时候开始就算姓王了。

红阳侯立,太后亲弟,虽不居位,莽以诸父内敬惮之,畏立从容言太后,令已不得肆意,复令光奏立罪恶:“前知定陵侯长犯大逆罪,为言误朝;后白以官婢杨寄私子为皇子,众言曰:‘吕氏少帝复出’,纷纷为天下所疑,难以示来世,成襁褓之功;请遣立就国。”太后不听。莽曰:“今漢家衰,比世无嗣,太后独代幼主统政,诚可畏惧。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从;今以私恩逆大臣议,如此,群下倾邪,乱从此起。宜可且遣就国,安后复征召之。”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国。莽之所以胁持上下,皆此类也。

红阳侯王立,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虽已不在官位,但王莽因他是叔父的缘故,内心对他又尊敬又忌惮,害怕王立在太后面前可以从容谈论朝廷政事,使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就又让孔光弹劾王立的罪恶说;“从前,王立明知定陵侯淳于长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却为他辩护说情,贻误朝廷。以后,又提议以官婢杨寄的私生子为皇子,大家都说:‘吕氏跟少帝的局面要再度出现。’天下人对他的动机纷纷表示怀疑,使他难以向后世交待,完成辅立幼主的功业。请求遣送王立回封国。”太后不同意。王莽说:“现在漢王朝已衰落,连续两个皇帝都没有子嗣,太后独自代替幼主主持国政,实在令人畏惧。即使勉力做到公正无私,先为天下着想,仍然恐怕人心不服。现在因为私人亲情而反对大臣的建议,这样一来,群下将倾轧作恶,祸乱将由此而起。最好先暂时让王立返回封国,等局势安定后,再把他召回。”太后不得已,只好遣王立回封国。王莽胁持上下的手段,都类似于此。

王政君帮助王莽掌握了大权,王莽现在开始嫌这位姑姑碍事了,现在王莽大权在手,开始清洗王家内部的反对派了,王政君对他也无可奈何。

于是附顺莽者拔擢,忤恨者诛灭,以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秀典文章,孙建为爪牙。丰子寻、秀子棻、涿郡崔发、南阳陈崇皆以材能幸于莽。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微见风采,党与承其指意而显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让,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于众庶焉。

于是,攀附、顺从王莽的人,得到提拔;忤逆王莽、被他忌恨的人,被诛杀灭绝。王莽任用王舜、王邑作为心腹骨干;甄丰、甄邯主管弹劾及司法刑狱;平晏主管机要;刘秀掌管起草诏书文告;孙建负责军事。甄丰的儿子甄寻、刘秀的儿子刘棻、涿郡(郡治今河北涿州市)人崔发、南阳郡(郡治今河南南阳县)人陈崇,都因为有才干而受到王莽的器重。王莽外表严厉,言谈方直,想要做什么,只略微做出一点暗示,底下的党羽就会按照他的意图公然上奏。王莽却叩头涕泣,坚持推让。用这种办法,他对上迷惑太后,对下向众人显示他的谦恭可信。

漢朝的股肱之臣被王莽一步步排挤出去,他的走狗和他一唱一和,这种表演真的让人感觉十足恶心。

八月,莽复白太复太后,废孝成皇后、孝哀皇后为庶人,就其园。是日,皆自杀。

八月,王莽再次上奏太皇太后,要求废黜孝成皇后、孝哀皇后,贬为平民,遣送到漢成帝和漢哀帝的陵园守墓。当天,两位皇后都自杀了。

赵飞燕迷惑成帝,残害宫人,使成帝绝嗣。死有余辜,但漢哀帝的皇后无罪被逼死。死得就很冤了。而且这两个人都是王莽篡政的牺牲品。

大司空彭宣以王莽专权,乃上书言:“三公鼎足承君:一足不任,则覆乱美实。臣资性浅薄,年齿老耄,数伏疾病,昏乱遗忘,愿上大司空、长平侯印绶,乞骸骨归乡里,俟填沟壑。”莽白太后策免宣,使就国。莽恨宣求退,故不赐黄金、安车、驷马。宣居国数年,薨。

大司空彭宣因王莽专权,上书说:“三公象鼎的三只脚,一起承奉君王,如果有一只脚不能胜任,就会使鼎倾覆,破坏里面的美食。我资质浅薄,年纪又老,多次患病卧床,头脑昏乱,记忆力衰退。愿缴上大司空、长平侯的印信、绶带,请求批准我辞职退休,返回乡里,等待辞世。”王莽报告太后,太后下策书,免去彭宣的官职,让他返回封国。王莽对彭宣的请求退休深为忌恨,故意不按惯例赐给他黄金、安车、驷马。彭宣在封国居住数年后去世。

班固赞曰:薛广德保县车之荣,平当逡巡有耻,彭宣见险而止,异乎苟患失之者矣!

班固赞曰:薛广德能保持悬车的荣耀;平当拒绝封爵,明礼知耻;彭宣发现危险而中止做官。他们与苟且患失之辈,截然不同!

平当和彭宣都得到了班固的称赞。实际上,二人不可相提并论。平当临受封侯时,以卧病不起为由坚决推辞,他深知世事已经没什么希望了,结果忧郁而死,可谓知耻了。平当居丞相之位时,丁傅两家当权。而史书称,漢哀帝虽然宠任丁傅两家,但政由己出,不同于王氏擅权;则平当退让而死,不接受有名无实的封爵,未失自守之道。至于彭宣,位列三公,是漢室的辅佐。王莽杀害皇后、铲除异己,心腹爪牙遍布朝廷,而太皇太后王政君充当这个国贼在宫内的内应,这正是彭宣肝脑涂地、激起天下人的忠烈之气,以挽救漢室危亡的时刻。可他却为了保命,声称自己年迈无能而引退,不敢和王莽做斗争。他这样做,还有资格做人臣吗?对得起朝廷对他的信任吗?班固说“彭宣见险而止”,引导天下人坐视君父有难而不去管,是教人不忠不义。

戊午,右将军王崇为大司空,光禄勋东海马宫为右将军,左曹、中郎将甄丰为光禄勋。

戊午(二十七日),任命右将军王崇为大司空,光禄勋(九卿之一,宫廷侍卫统领)、东海郡(郡治今山东郯城县)人马宫为右将军,左曹、中郎将甄丰为光禄勋。

九月,辛酉,中山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九月,辛酉(初一),中山王刘箕子即帝位,大赦天下。

平帝年九岁,太皇太后临朝,大司马莽秉政,百官总己以听于莽。莽权日盛,孔光忧惧,不知所出,上书乞骸骨;莽白太后,帝幼少,宜置师傅,徙光为帝太傅,位四辅,给事中,领宿卫、供养,行内署门户,省服御食物。以马宫为大司徒,甄丰为右将军。

漢平帝时年九岁,太皇太后临朝听政,大司马王莽把持国政。百官各自负责本职,最后都听王莽裁决。王莽的权势日益上升,孔光忧虑恐惧,不知如何才好,上书请求退休。王莽奏报太后,认为皇帝年幼,应该为他配置师傅。于是调任孔光为皇帝的太傅,位居四辅,兼给事中(可出入宫廷),负责皇宫宿卫和皇帝的供养,兼管禁中官署门户、察看皇帝服饰、御用、食物等。任命马宫为大司徒,甄丰为右将军。

王莽越来越专权,连他的走狗们都感觉到了害怕。

冬,十月,壬寅,葬孝哀皇帝于义陵。

冬季,十月,壬寅(十二日),将孝哀皇帝安葬在义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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