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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泰元年 (528) 二月，胡太后因贪秉朝政，竟毒杀孝明帝元诩，另立孝文帝曾孙、年仅3岁的娃娃元钊为帝，朝廷内外为之愕然。拥有强兵、驻扎在晋阳(今山西太原)的契胡族酋长、大将军尔朱荣乘机发难，谋行废立，欲操纵朝政。 尔朱荣要推翻胡太后所立的娃娃皇帝元钊，就须在元氏宗室中另立君主，笼络朝野人心。尔朱荣迷信铸像占卜，以铸像的成否来卜定诸亲王中谁该做皇帝。铸像占卜是北魏的一种习俗，尔朱荣铸像的结果是唯独长乐王元子攸的铜像铸成。
元子攸是彭城王元勰之子，孝明帝元诩的族叔，孝昌二年(526)受封为长乐王。尔朱荣到洛阳与元子攸联络，元子攸当然很乐于接受 “天命”所授的君主尊位。武泰元年四月，尔朱荣向洛阳进军。元子攸及其兄弟潜出洛阳，投奔已抵河内 (今河南沁阳) 的尔朱荣军营。尔朱荣拥立元子攸为皇帝。受胡太后的命令守卫洛阳的将领因倾向于元子攸，对尔朱荣军不作抵抗，尔朱荣军顺利渡过黄河，屯驻在洛阳城外的芒山之北、河阴之野。 此时的尔朱荣要想颠覆北魏帝国，将不费举手之劳。尔朱荣部下武卫将军费穆鼓动尔朱荣乘此威势，灭魏称帝。尔朱荣也确有称帝自立之心，于是便策划了一场杀戮魏室王公卿士的河阴惨案。四月十三日，尔朱荣以祭天为名，将出洛阳来迎接皇帝元子攸大驾的京城百官召集到河阴陶渚(今河南孟津县境)，王公百官忽然被尔朱荣的骑兵团团包围。尔朱荣宣称，天下的丧乱及孝明皇帝的驾崩，都是由于这些贪虐的官僚不相匡弼所致。随即纵兵杀戮，王公卿士二千多人，包括元子攸的皇兄无上王元劭、皇弟始平王元子正，以及丞相高阳王元雍等，一时丧命于兵刃马蹄之下。已仓皇落发为尼的胡太后及其所立的幼主元钊也在这一天被投进黄河溺死。元子攸被软禁，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尔朱荣掌握之中的傀儡帝王。他忧愤无计，只能向尔朱荣表示，他愿意让出皇帝的宝座。尔朱荣本可以演出一幕史有先例的 “禅让”活剧，轻而易举地改朝换代。然而，他却希望他也是应天命而登极的人君，他仍要求验于铸像占卜。铸像的结果很糟糕，尔朱荣的铜像铸了一次又一次，总是铸不成像。特别迷信占卜的尔朱荣因而失去了自信，甚至为河阴血案愧悔不安起来。忠于魏帝国的谋士们乘机劝说尔朱荣仍奉元子攸为君主。元子攸这才被送进洛阳皇宫，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义元年。 元子攸面对的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帝国。各地的聚众起义此起彼伏。以葛荣为首领的河北起义军一度壮大到数十万众。山东地区又爆发以邢杲为首领的河北流民起义。南方对峙着的梁帝国乘北魏的内乱和衰弱而频繁向北侵扰。魏帝国一度繁华的国都洛阳，由于尔朱荣的河阴杀戮，转瞬间从奢丽喧闹变得满目凄凉。侥幸没死于河阴惨案的王公卿士们或隐匿、或逃亡，直卫空虚，官守旷废。元子攸只能依赖尔朱荣的势力，内外支撑着魏帝国衰朽的框架。尔朱荣受封为太原王，柱国大将军，后又因镇压了规模浩大的河北起义，更进官为大丞相。尔朱荣的两个儿子也晋爵为王。尔朱家族的势力不断膨胀。因为河北起义的被镇压，建义元年的年号又改为永安元年。然而，安宁却已不再可能属于没落的北魏帝国了。 永安二年(529)五月，投奔南梁的魏宗室北海王元颢借助梁兵北上，攻陷洛阳。元子攸北渡黄河逃遁。元颢称帝，改年号为建武元年。元颢给元子攸送去一封辞情慷慨的书信，他指斥尔朱荣杀戮宗室卿宰，有篡夺元魏社稷的野心。他希望元子攸不要弃亲即仇，徒危宗社，而应据宗族兄弟之义，共御外侮，重拯元魏国运。但元颢也并不具备力挽颓波的雄才大略，他入据洛阳称帝后，自以为是天命注定，颇怀骄怠。他宠任亲近，自己不勤政事，日夜纵酒作乐。随元颢北来的梁兵，凌窃市里，大失民心。尔朱荣与元天穆率兵会合元子攸回攻洛阳，元颢抵抗失败，在南逃的途中被杀。元子攸重入洛阳，封尔朱荣为天柱大将军，这是北魏国史上前所未有的勋爵，尔朱荣威权日盛。 尔朱荣以晋阳为据点，遥执朝政。朝廷上下广布着尔朱荣的亲信爪牙。尔朱荣臧否肆意，与夺任情。元子攸初始容忍，继而不满，君主与权臣之间的冲突已日渐明显。尔朱荣想派任自己的亲信替换黄河以南京都邻近诸州的地方长官，元子攸表示不能同意。尔朱荣的结拜兄弟、魏宗室上党王元天穆向元子攸说：“天柱将军既有大功于帝国，假使他想普代天下官吏，恐怕陛下也不能不同意。为什么仅是替换几个州郡长官，你便不允许呢?”元子攸强作冷峻地回答： “天柱将军如果不愿为人臣，那就连我这个皇帝也是可以取而代之的。如果他仍愿守君臣之义，那就没有由他代天下百官的道理。”尔朱荣听说元子攸已公然挫抑他这个天柱大将军的意愿，大为恼火地吼道：“他元子攸是靠谁才做的皇帝? 现在竟敢不听我的话了。” 元子攸实在不甘心自己只扮演傀儡君主的角色，他曾对左右亲近者愤然地说：“我宁愿象曹魏末代的高贵乡公 (曹髦) 那样与权臣一拼而死，也不愿意象汉献帝一样苟活在世上。”尔朱荣的河阴杀戮，也始终是压抑在元子攸和一些亲王旧贵族心头的恐怖的阴影。城阳王元徽、侍中李或与元子攸密谋除掉尔朱荣。永安三年(530)九月，元子攸诈称皇子诞生，尔朱荣、元天穆等须入宫朝觐。尔朱荣族弟尔朱世隆在朝中任职，他已风闻皇帝有谋杀尔朱荣的意图，因而派人急报尔朱荣不要入朝。尔朱荣自恃威强，不相信元子攸敢算计他的性命，所以仍径往朝觐。元子攸伏兵于明光殿东廊，待尔朱荣及其子尔朱菩提与元天穆等入殿，伏兵抽刀而起，尔朱荣情急窘迫，直奔元子攸御座。元子攸先已横刀膝下，乘机亲手刺杀了尔朱荣。尔朱菩提、元天穆同时被伏兵所杀。 但仅仅诛杀尔朱荣等人，并不能将尔朱氏势力一时除灭。尔朱世隆与尔朱荣妻得知尔朱荣被杀，立即率部曲家兵焚西阳门逃出洛阳。尔朱世隆在洛阳城外纠集一股武装回攻都城，发誓要为尔朱荣报仇。这次仓促的攻战没能成功，尔朱世隆退兵北上太行。十二月初，尔朱荣侄儿尔朱兆举兵南下，再攻洛阳。洛阳陷落，元子攸被掳往晋阳。尔朱兆扑杀皇子，污辱妃嫔，纵兵掳掠，然后北还。十多天后，元子攸被缢死于晋阳三级寺，临死时他留下一首哀切悲凉的绝命诗： 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 两年之后，魏孝武帝追谥元子攸为孝庄皇帝，庙号敬宗，迁葬其遗骨于洛阳靖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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