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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辽天禄五年(951)九月初一深夜，驻扎在归化州 (今河北宣化)祥古山北麓的辽国军营笼罩在一片浓重的夜色之中。突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的夜空，十几匹快马风弛电掣地奔向一座蓝色的牙帐。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的武将，他叫耶律冲，是辽国右皮室详稳耶律屋质的胞弟。他在牙帐前跳下马来，急冲冲地闯了进去。帐中，一个面目英俊、身材瘦长的青年正在酣睡，耶律冲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从梦中叫醒，这个青年就是辽太宗耶律德光的长子——寿安王耶律璟。
耶律璟睡眼惺松地望着气喘吁吁的耶律冲，很不高兴地问：“深更半夜，为何不让人睡好觉?”耶律冲急忙禀告： “殿下，宫中出了大事，右皮室详稳耶律屋质大人请寿安王即刻前往。”耶律璟只好起身随同耶律冲来到耶律屋质的住处。这里的气氛非常紧张，各部大王、禁卫长和皮室们都静静地站在那里，好象有重要的事等着他。耶律屋质迎上前来，“禀告殿下，今天夜里，太宁王察割和耶律盆都共谋，杀害了太后和皇上，自己僭位了。百官有不从者，家属都被他捉去当作人质，臣乃是更衣以后逃出来的。”耶律璟听到这个消息，愣了好半天，才自言自语地说：“太宁王他真的动手了。”原来，今天晚饭后，太宁王察割专门来找过耶律璟，提出要杀掉太后和世宗皇帝，推举耶律璟当大辽国的皇帝，当场就被耶律璟给顶回去了，没想到他竟然独自干了起来。想到这里，耶律璟有气无力地说：“事已至此，也只好由他去吧，他人多势众，手中又押着那么多的人质，我等又岂能奈何?”耶律屋质说： “殿下此言差矣。你乃太宗皇帝长子，国主被害，皇位非你莫属。况且，太宁王如果真的得了天下，岂能容你留在世上?到那时，群臣将给谁供事?社稷又将依赖谁呢?万一你落入贼手，悔之晚矣。还望殿下当机立断，入主大统，我等文臣武将，都愿跟随殿下，同心剿贼，共建大业。”耶律璟尚在犹豫，众位文臣武将已齐刷刷地跪倒在他的面前，发誓愿意跟他赴汤蹈火，讨平叛贼。原来，辽国的制度，皇位是世选而非严格的世袭，老皇帝死后，不一定非要由儿子继位，而是由各部落的大王和文臣武将们在皇族中推选一人，多数人拥戴的就是新皇帝。看到眼前的阵势，耶律璟信心大增，立即下达了讨贼命令，率领大军向察割占领的世宗行宫杀去。 此时，太宁王察割正在宫里饮酒作乐，洋洋自得地作着当皇帝的美梦。他拿起原来世宗所用的玛瑙酒杯，对妻子说; “此乃稀世之宝，从今后全部都是我的了。”他的妻子不免有些担心，闷闷不乐地说：“寿安王和耶律屋质都在外面，我们虽然也是皇族，毕竟是隔了好几辈，他们能眼看着让你当皇帝?到那时，恐怕连身家性命也难保住，要这些稀世之宝又有什么用处?”察割不屑地说： “妇人之见，你懂得什么。寿安王虽是太宗长子，但年幼无知，且胆小如鼠。耶律屋质虽然有计谋，但难以号令百官，即使他领几个人来讨伐我，也成不了大事。”察割的话音还未落地，手下的人就跑进来报告，说寿安王和耶律屋质已带兵前来，把他们全都包围了。察割作梦也没有想到耶律璟这么快就会打上门来，只好仓促地率领队伍，出阵应战。到阵前一看，他就泄了气。只见漫山遍野，火把通明，旌旗神纛，猎猎招展。他眼中乳臭未干的寿安王耶律璟，全身披甲，威风凛凛地端坐在马上，身后的队伍煞是雄壮。再看看自己的队伍，稀稀拉拉，无精打采，在气势上已经败下阵来。 耶律璟派了一个年轻的侍卫跑到阵前，高声喊道：“诸位将士听着，寿安王喻旨，你等受叛贼察割的胁迫，误入歧途，犯了弑君之罪，只要及早归降，一律既往不咎，倘若兵刃相加，只有死路一条，孰去孰从，请速定夺。”传令侍卫的话音刚落，察割阵中的一个荑离堇便带着自己的部下扔掉武器跑到耶律璟的阵前投降，接着，剩下的那些将士也纷纷地跑了过来，一会儿的功夫，察割已经溃不成军。他一看大势已去，就想了一个非常狠毒的办法，命人把被他捉去作为人质的百官及其家属绑到阵前，让士兵端着弓箭站在后面，察割威胁耶律璟说，如果不马上退兵，就要把这些人质全都杀掉。耶律璟和耶律屋质万万没有想到察割会来这么一手，一时也没了主意。正在双方相持不下之时，被绑在察割军中的郡牧都林牙耶律敌猎高声喊道：“太宁王，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古往今来，不有所废，何以为兴，如果不是大王你起兵废了先帝，他寿安王又怎么能当上皇帝?请派人去给寿安王讲清这个道理，把皇帝让给他当，我想，他不仅不能杀大王，而且还要感谢你呢。”察割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过去今天这一关，以后当皇帝的机会还多的是。想到这里，他对耶律敌猎说：“你的话很对，可谁肯去当这个使者，把我的意思转达给寿安王呢?”耶律敌猎说： “如蒙大王同意，臣愿意前往。不过最好叫奄撒葛和我一同去，他乃寿安王的亲弟弟，他的话，寿安王是肯听的。”“那好，我就派你们两个去见寿安王，记住，你们的孩子老婆都在我的手中，速去速回。” 耶律敌猎和奄撒葛两人来到寿安王的阵前，转达了察割的意思，寿安王果然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并命令他们两个回去把太宁王察割叫过来，接着就下令让自己的队伍撤了回去。 耶律察割高高兴兴地来到耶律璟帐前。耶律璟的牙帐里非常安静，只有耶律璟和他的叔父娄国两人在等着察割。按辈份察割比他们两人都大，因此，察割摆出长辈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刚要开口讲话，娄国已经抽出宝剑，一剑刺进了他的胸膛。察割绝望地看着耶律璟：“好一个混帐小儿，你欺骗了我。”耶律璟哈哈大笑，说道：“对你这样的弑君逆贼，只好用这个办法了。不杀你，我何以向先帝交待，何以向社稷交待?今天，我就要用你的头，祭奠先帝和皇太后的在天之灵。”说完，就从娄国手中抓过宝剑，奋力一劈，察割血淋淋的头颅就滚到了地上。 耶律璟在耶律屋质等人的辅佐下，轻而易举地平定了察割之乱，这种果断的举动，折服了各部大王和众位文臣武将，他们再次跪倒在他的面前，请他登基即位，入主大统。耶律璟也不再谦让，就这样，21岁的寿安王耶律璟成了辽国第四任皇帝。群臣上尊号为天顺皇帝，改元应历。 二 耶律璟本是胸无大志的人，当上皇帝后，对于如何治理国家也没有什么长远大算。继位之初，忙于接见各国来朝贺的使节，收授贡品，分封扶助他当皇帝的有功之臣，时间一长，他对这忙忙碌碌的皇帝生活感到十分厌倦。一天，他把耶律屋质召进宫中，恭敬地说： “朕的性命，是爱卿给保住了，朕今天当了皇帝，也多亏爱卿的辅佐。从今以后，国事就全都委于爱卿，军国大事，由爱卿定夺，不必事事都要告诉朕了。”接着，他任命耶律屋质为北院大王，耶律挞烈为南院大王，除了冬夏两次在捺钵 (皇帝的行宫) 举行议政大会以外，其余的一应大事，都交给了南北两位大王去处置了。辽代的行政机构分为两个部分，北院是按辽律设置，主管兵马之事，南院是按中原的制度设置，主管民事，耶律璟把大权交给了耶律屋质和耶律挞烈以后，自己就抽出身来，尽情地去干他自己想干的事了。 在历代帝王中，荒怠政事的，多是由于纵情声色，而耶律璟却不是这样。对女色，他没有丝毫兴趣，这一方面是一种怪癖，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身体有病。史料记载，“帝体气卑弱，恶见妇人。”在他还是寿安王时，就已经与内供奉翰林承旨萧知璠的女儿萧氏结了婚，但婚后几乎没有在一起生活，几年下来，也没有生下个一子二女。这件事急坏了他的祖母——太祖述律皇后。老太太在契丹贵族女子中选了不少姑娘，让耶律璟纳妃，都被他以有病为由而断然拒绝。当了皇帝以后，他草草了事地把萧氏立为皇后，对于后宫中的嫔妃，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看到皇帝没有后嗣，手下的大臣们都替他着急，多次进谏，请他选妃以能生下一男半女，但耶律璟一听就生气，统统都加以拒绝。最后，为了堵住众人之嘴，他把世宗遇害时沦落民间的次子耶律明扆 (即后来的景宗) 找回来，养于永兴宫，从此，朝野内外，再也无人敢提纳妃之事。 耶律璟最大的爱好有三条。一是打猎，二是喝酒，三是睡觉，这是他生活的全部内容。一年四季，春水秋山，不废驰骋。每到春天，耶律璟就率领上千的侍卫，浩浩荡荡地来到河边的草地上，侍卫们一律穿上墨绿色衣服，手持有连锥、弓箭等武器，围成一个大包围圈，耶律璟手持一种名叫海东青的名贵猎鹰，站在高处。他先派人在上风处进行侦察，发现天鹅以后，举旗为号，众侍卫立即擂响战鼓，惊飞鹅群，众人摇旗呐喊，响声震天，此时，耶律璟亲自放出手中的海东青，让猎鹰在天空中与天鹅进行搏斗，当海东青咬住一只天鹅坠地以后，侍卫们迅速从四面冲过来，抓住天鹅，献给耶律璟，齐声祝贺，耶律璟则赐酒给猎鹅的侍卫，然后由几十名乐工，手持小乐器作乐，耶律璟和侍卫们都把鹅毛插到头上，一边饮酒，一边跳舞，通霄达旦。到了秋天，耶律璟又要到深山去打猎。在上京临潢府 (今内蒙古巴林左旗南) 的东北，有一座名叫黑山的大山，山水秀绝，麋鹿成群，是个打猎的好地方，每年白露过后，他就率众来到山上，安营扎寨。在辽代的狩猎史上，应该说耶律璟是做出了贡献，他发明的射舐咸鹿和哨鹿两种办法，在群众中广为流传。鹿性喜咸，耶律璟就命人在夜半时分，在草地上撒下盐水，然后在四周埋伏好。鹿群经过时，一见到盐水，就争相舐饮，待鹿群酣饮、忘记危险之时，耶律璟的狩猎队伍便出其不意，突然发箭，几乎所有的鹿都难逃厄运。哨鹿之法，也多是夜间进行。耶律璟和侍卫们身穿鹿皮制作的衣服，头上戴着有鹿角的帽子，在夜幕的掩护下，潜伏在草丛之中，吹木号装作鹿鸣之声，牝鹿听到以后，以为是雄鹿求偶，就争着从草丛中跳出来，耶律璟则抓住战机，发射箭矢，于是，凡是跳出来的鹿，无不死于箭下。每有所获，必要饮酒作乐，大宴群臣，直喝得酩酊大醉。有时，耶律璟能连续几个月住在山中，打猎饮酒，乐此不疲。 耶律璟酷爱饮酒。哪儿有他，那儿就有狂饮的场面。他不仅自己喝，还要大家一起喝，只要有重大国事活动和重大节日，他都要下诏让文武百官豪饮，或者是设宴赐酒给大家。在他的提倡下，不仅设置了麴院这样专为宫室服务的酿酒机构。一些大臣、富家和商人们也都竞相酿酒，一时之间，上京城中个人私设的酒家、酒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耶律璟只要听说哪位大臣家里有好酒，便会亲自临幸，喝到高兴处，就滥加赏赐。一次，他到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葛家里喝酒，越喝越来劲，一连喝了好几天。最后，耶律璟高兴地赐给夷腊葛金盂、细锦以及孕马百匹。跟着他去喝酒的侍从们，以及他所见到夷腊葛的家人，都被授官加爵。时间长了，耶律璟感到光在宫中和大臣家里喝酒，实在没有意思，便在晚上偷偷地换上平民百姓的衣服，带上一两个随从到闹市中的私人酒家去买酒玩乐。应历十八年 (968) 正月十五夜，上京城中举办灯市，热闹非凡，耶律璟知道后，就赶快更衣化装成平民百姓，带领一批大臣们来到夜市观赏灯火。当逛到一家酒店时，他拿出100两银子买酒，并命令群臣也都买酒，在这个闹市的小酒店中狂饮起来，连饮三日，方才罢休。这样天长日久，耶律璟总是夜间酣饮，天明才开始睡觉，一整天昏睡不醒，搞得手下的大臣们苦笑不得，暗地里给他起了绰号，叫作“睡王”。以后，这个绰号慢慢的传出宫中，全国的老百姓也都知道自己国家有个只会睡觉的皇帝了。 由于穆宗终日沉湎在游猎、饮酒之中，连自己国家的事情都不愿过问，更没有心思考虑与周围邻国的关系了。因此，在穆宗当政期间，一反前几任皇帝的主张，停止了南进侵犯中原的做法，采取了草原保守政策，即使是有数的几次兴兵进犯中原，也都是掠夺性的骚扰。这时，中原大地上，兴起了一个短促而有作为的王朝——后周。周世宗柴荣是一个有志向的皇帝，他在位期间，为了恢复国家的统一和稳定，在经济、政治、军事上进行了改革，国力大大增强。辽应历九年 (959)，周世宗亲自率兵大举伐辽，后周军队分水陆两路，迅速向北挺进，势如破竹，辽军守将纷纷举城投降，只用了40多天就占领了辽国的瀛、莫、易三州和瓦桥、淤口、益津三关。辽国兵马都总管南京留守萧思温连吃败仗，急忙派人星夜回上京向耶律璟报告。此时，耶律璟正在饮酒作乐，听到三关失守的消息以后，耶律璟毫不在乎地说：“三关本来就是汉人的地方，今天不过是还给了人家，怎么能谈得上是丢失了呢?”说完，又继续喝他的酒了。只是这时柴荣得了重病，被迫停止北进，才使辽国没有丢失更多的地方，不然的话，真不知耶律璟还是否能安然地行酒作乐了。 由于耶律璟只顾玩乐，不问政事，使得当时执掌辽国军政大事的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和南院大王耶律挞烈，得以最大限度地发挥了作用，他们采取了均赋役，劝耕稼的政策，鼓励契丹各部族积极发展农业生产，一时间，辽国出现了 “部民化之，户口丰殖，百姓无称，年谷屡稔” 的大好形势，农业和手工业都获得了较大的发展，国人的生活有所改善，朝野上下，都称赞耶律挞烈和耶律屋质为“富民大王”。 三 穆宗耶律璟是在一场偶然事变中，由耶律屋质等一批王公大臣们在战场上匆忙选为皇帝的，既非世袭，也没有显赫的功勋，皇族中与他同辈的诸王们心里并不服气，更何况耶律璟又是个胸无大志、荒怠国事的昏君呢。因此，从他即位的第一天起，就埋下了叛乱的种子。耶律璟在位的前十年当中，契丹贵族内部争夺皇位的斗争几乎年年发生，最多的一年反叛事件竟然有三起之多。 应历二年(952)正月，“太尉忽古质谋逆，伏诛”;六月，“国舅政事令萧眉古得、宣政殿学士李澣等谋南奔，事觉，诏暴其罪”;七月，“政事令娄国、林牙敌烈、侍中神都、郎君海里等谋乱就执”、八月，经过一番审讯以后，萧眉古得、娄国等人被杀，李澣等人被杖责。 应历三年(953)十月，李胡(耶律璟的叔叔)的儿子耶律宛、郎君嵇干、敌烈谋反，审讯中他们供出了幕后指使人是耶律璟的亲弟弟——太平王罨撒葛、林牙华割、郎君新罗等，都被耶律璟派人捉了起来，他杀了嵇干和华割，把自己的堂弟耶律宛和弟弟罨撒葛放掉了。不久，耶律璟的两位表叔化葛里、奚蹇和堂弟耶律宛又阴谋发动叛乱，耶律璟发觉后只是骂了他们一顿，没有治罪。但是第二年，他们三人再次谋反，被耶律璟斩首。 应历九年(959)十二月，王子敌烈、前宣徽使海思及萧达干等谋反，被耶律璟发觉，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审问，三人供认不讳。第二天，耶律璟举行了盛大的祭典，祭祀天地和祖先，诏告天下逆党反叛再次失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了应历十年 (960) 七月，“政事令耶律寿远、太保楚阿不等谋反，被诛”、十月，他的叔叔李胡的另一个儿子喜隐再次谋反。这一次，耶律璟终于将他的叔叔李胡关进监狱，严刑拷问，李胡熬不过去，死在狱中。至此，王室内部争夺皇位的斗争总算是基本结束。耶律璟用残酷的镇压措施，虽然保住了自己的皇位，但这此起彼伏的内乱，却搞得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再加上毫无节制的游猎酗酒和无规律的生活，使耶律璟本来就不健康的身体更加虚弱，精神上也发生了严重的病变。每当他独自一人静处的时候，总觉得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他的敌人，都在威胁着他的生命，他那本来就非常乖戾的性格，在孤独感和危机感的包围中，变得愈发残暴凶狠。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延续自己的统治，他下了一道诏谕，广求天下延年益寿之药方，不惜重金，聘请了一些巫士和江湖郎中，养在兴庆宫内，终日为他炼丹熬药。应历七年(957)四月，一个名叫肖古的女巫自称有延年康体的绝方，请求晋见耶律璟。耶律璟高兴地宣她进宫，肖古故作神秘之状说：“陛下，小人的药方是真正的灵丹妙药，长期服用，延年益寿。只是这种药必须用男子之胆和之服用，方能见效，不知陛下能否使用?”耶律璟一听就笑了： “这个何妨，男子之胆，朕即刻就有。”说完，就抽出宝剑，将身边站着的一个侍从刺死，几下子剑锋上就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胆。从此以后，他每吃一副药，都要杀一个人，取一副人胆，几年的时间，几百名奴隶死在他的手里。但是，这几百副人胆不仅没有治好他的病，反而更加虚弱。慢慢地，耶律璟感觉到肖古所献药方之虚妄，就命人把肖古找来，让侍卫们用一种带响的箭一齐射向肖古，待肖古跑时，他骑在马上追赶，活活地用马蹄将肖古踏死。 这件事情以后，耶律璟诏谕诸位大臣： “有罪者，法当刑。朕或肆怒，滥及无辜，卿等切谏，无或面从。”但是诏书的墨迹未干，就被他自己忘到了脑后，继续无故杀人，尤其是喝醉酒的时候，杀人几乎成了他取乐的一种游戏。一时间，在他身边侍候的五坊、近侍、奉膳、掌酒等不同身份的奴婢，常常因为私归、逃亡、奉诏不及时、伤了他养的畜禽、话说得不好听、奏对不如意、饭菜不合口等等原因，被耶律璟杀死，而且杀人的手段极其残忍，刺、斩、击、燎、断手足、烂肩股、划口、碎齿、弃尸于野等无所不用，甚至拿活人当耙子练习射箭，搞得在他身边侍候的人们人人自畏，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人头分家。广大群众对此怨声载道，气愤异常，就连他最亲近的人，也实在看不下去了。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葛，是耶律璟最信任、最宠爱的大臣，为平定诸王内乱立过大功，他来到宫中，向耶律璟谏道： “陛下，京中盛传陛下常常酒后杀人，奴婢、侍者莫敢近前。臣以为甚为不妥，请陛下改之。”耶律璟长叹一声： “爱卿言之有理。你我名为君臣，实为兄弟，酒后杀人，不是朕之本意，醒后亦常常后悔，以后如朕因怒滥刑，爱卿万万切谏。”这番话刚刚说完，几名宫卫押着五坊监雉者寿哥走了进来。“启奏陛下，寿哥打死了所看之雉，逃亡荒野，现已捉回，请陛下发落。”耶律璟把手一挥，“拉出去斩首。”耶律夷腊葛看到耶律璟又旧病复发，立即上前劝阻： “陛下，寿哥乃无意伤雉，人命至重，岂可为了一只雉而杀之。再者他是害怕才逃亡的，按律法不当死，陛下且不可枉杀。”耶律璟根本不听夷腊葛的劝告，挥剑即砍死了寿哥，冷冷地对耶律夷腊葛说：“念你为他求情一番，就把他的尸首赏赐于你吧。”就这样，耶律璟口头上让大臣们切谏他不要杀人，实际上继续我行我素，杀人成癖。应历十七年 (967)六月，一天，有人禀报鹿坊中的鹿跑了几只，耶律璟二话没说，率领宫卫直奔鹿坊，下令将六十五名养鹿人全部捆了起来，挥剑即斩。闻讯前来的王子必摄等大臣们全力劝阻，均告无效，一会儿功夫，四十四名鹿人就成了他刀下之鬼，鹿坊之内，鲜血成河，惨不忍睹。王子必摄等大臣们一齐跪倒在地下，以死相谏，耶律璟才收住了杀心，临走时，还下命令对剩下的鹿人每人痛打四十大棍，方才恨恨地离去。据史料记载，被耶律璟杀死的奴隶，有名有姓者就达一百余人。 耶律璟的残暴，激起了奴隶们的强烈仇恨。看着自己的同胞兄弟一个个无辜地被杀死，心中都燃烧着复仇的怒火。表面上，耶律璟身边的近侍们一个个重足屏息，殷勤倍至，服侍更加小心周全，暗地里对耶律璟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一场风暴正在这些受尽欺凌的奴隶、小人们中间酝酿着。他们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到了。应历十九年(969)二月十二日，耶律璟率大臣、近侍来到怀州黑山打猎。当天，打到的猎物非常多，特别让他高兴的是捉获了一只大黑熊，耶律璟当场摆起酒宴，并拿出了后周送给他的葡萄美酒，与群臣狂饮起来，直喝到深夜，烂醉如泥的耶律璟才在侍卫的搀扶下回到了行宫之中。睡梦中，他突然想起要吃点东西，就命守候在身边的近侍小哥去给他拿饭。等了一会儿，小哥还没有把饭拿来，气得耶律璟大喊起来： “奴才们，快把饭菜给朕送来，不然我把你们全都杀了。”原来，小哥到厨房一看，做饭的辛古、烧水的花哥等人都睡下了，听说耶律璟要吃饭，就急急忙忙起来给他做，无奈耶律璟等得不耐烦，大叫大嚷要杀他们。一时间，新仇旧恨一齐涌上了他们的心头，小哥、辛古、花哥和另外三个奴隶一合计，决定干脆杀了耶律璟，反正不杀他，他也要杀我们，横竖是一个死，把这个害人精杀了，就是死也值得。何况现在夜深人静，悄悄地杀了耶律璟，跑出去可能还有一条活路。几个人进行了分工，另外三人出去备马，小哥、辛古、花哥三人身藏短刀，端着饭菜进入了耶律璟的牙帐。小哥慢慢地走上前去，轻声叫着昏睡的耶律璟：“陛下，饭菜送来了，请你用膳。”耶律璟气哼哼地坐起来，还没有等他睁开眼睛，两柄短刀已经一前一后同时刺进了他的胸膛。就这样，这个骄横一世、杀人如麻的大辽国皇帝耶律璟，连哼都未来得及哼一声，就被送上了西天。小哥他们干完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以后，平安地走出行宫，骑上早已备好的快马，奔向了遥远的地方。 耶律璟卒年39岁，在位19年。庙号穆宗，谥号孝安敬正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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