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太弱了，竟然没发现这部电影的伟大之处

七侠荡寇志 2019-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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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ames Agee

译者：陈思航

校对：Issac

来源：The Nation

许多好莱坞最好的创作者，显然在战时的几年里得到了成长。在我看来，其中成长最为显著的是约翰·休斯顿——无论是作为艺术家、一个男人、知识分子、不妥协者，还是一个能够在艰难的情况下，完成精细工作的人。

他的《圣·彼得洛战役》和《上帝说要有光》，可以说是充分地证明了这种多栖化的发展。因此，我怀着巨大的热情，期待着他在战后的作品。

《上帝说要有光》（1946）

他战后的这第一部电影，已经让我们等待了很长时间了，但这种等待当然是值得的。这部《碧血金沙》改编自B·特雷文的同名小说，它可能不是一部完全令人满意的电影，但它蕴含的力量让我意识到，在美国电影史中，休斯顿的才华可能仅次于卓别林。最令人兴奋的是，他是仍然活跃在世界上的电影天才之一，他的作品仍有发展的空间。

《碧血金沙》

自1927年以来，很少出现像《碧血金沙》这样的电影，我非常确定的是，这些影片将于那些最优秀的无声电影一起，留在那些合格观众的记忆之中，赢得他们的尊重。但是，我认为很多人可能不会立刻就意识到，这部影片达成了某种多么惊人的成就（或者说，一系列的成就）。

你很少会看到一位优秀的艺术家，坚持减少他的艺术性。休斯顿很少如此直接地讲述他的故事，以至于观众会倾向于纯粹地接纳它。这个故事本身——是一种美——对于今天那些教养良好的观众来说，可能不是那么精彩。

这个故事以及休斯顿处理这个故事的方式，都是与民间艺术基本接近的，这也是只有高度自觉的艺术家才能创造的效果。无论是《碧血黄沙》还是民间艺术，都可以吸引全世界的受众，可以影响不同层次的观众群体，那些最好的诗剧，还有几乎所有最好的电影，都有这种类似的效果。

它名义上是一个冒险故事，但它其实通过生动的动作，对人物进行了深刻的探索。角色和他们的动作从不同层面上呈现了他们自身，这些层面包括政治性、形而上学性、道德性，最重要的是诗性。

这个故事在银幕上的呈现方式是如此让人愉快，所以我会尽可能简洁地总结它的情节。在1920年代早期，三个美国流浪汉（沃尔特·休斯顿、亨弗莱·鲍嘉、提姆·霍尔特饰）在坦皮科撞了大运，他们决定闯入墨西哥的荒凉山脉寻找黄金。

在这部影片的剩余部分中，导演进一步完善了这三个角色，他利用了许多元素来达成这一目标：他们遇到的困难和遭遇的艰险；这些现代原始人所反抗的、深层的原始世界；他们找到的黄金；他们与彼此之间的关系等等。这基本上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它有时是个令人恶心的、残酷的故事，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它是一部可笑的野蛮讽刺喜剧。

上述的说明，足以表明这个故事的丰富性，这体现在它的主题、半象征性元素、隐喻可能性以及影像潜能等多个层面。

休斯顿最精彩的成就，在于他将所有的这些元素汇聚在一起，这一切显得如此简单，仿佛是在凸透镜上汇聚光线那样：除非你聚精会神地观看，否则你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如此真实、巧妙的故事，所以我怀疑这部影片的最佳观众，是它所描绘的那种男人，但这群人只有在偶然的情况下才会看到这部影片。

但这个单一的成就可以分解成许多成就。我认为，从许多方面来说，《碧血金沙》都是一部绝无仅有的电影：它是一部极具男性风格的电影；一部在理解角色、理解男性的层面上，极为真实的电影；一部前所未有的流浪汉电影，我们看到了流浪汉的生活，以及一个流浪汉眼中的城市；一部空前优美的城市电影；一幅杰出的墨西哥、墨西哥人的肖像；一次精妙的平衡，我们可以从每一次机位的设置、每一次剪辑中，看到泰德·麦考德完美的摄影技巧，这些技巧毫不矫揉造作，但却饱含感情。

在这部影片中，不存在任何一个为拍而拍的画面，也没有任何「任凭观众欣赏」的镜头，延宕得太久的镜头就更不会有了。摄影机总是设置在它应该存在的地方，它从不干涉、滥用自己所拍的对象，也不会让它的主题变得过度戏剧化，它不会为了观众去刻意营造瞬间的美，或是特殊的意义。

在我看过的影片中，《碧血金沙》是视觉上最为生动、最为优美的电影之一。在每一个镜头中，都可以看到流动着的空气、光线、活力与自由，这一切都是如此美妙。在休斯顿精湛的控制之下，他的风格实际上是无形的，同时也是高度普适性的。据我所知，他的电影风格可能是最为刚健的，也是当代电影中最为纯粹的，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世界上均是如此。

在这部影片里还存在着一点缺陷，其中大部分缺陷给我造成的困扰都非常少，我甚至懒得提及它们。不过，有一个令我非常怨恨的元素，就是背景音乐的侵入。

虽然这部影片里的音乐已经相对较少，而且大多数音乐已经高于平均水平，但它不该使用任何音乐，我只希望休斯顿能够与使用这种音乐的影片相抗争。不过，在这部影片使我困扰的因素中，只有一个本质性的元素，它可以说是整个故事的核心元素之一：那就是由鲍嘉扮演的那个角色。

毕竟，这个故事探讨的是黄金以及它对自己的追求者产生的影响，因此，它也是关于世上所有人类生活的寓言，它也探讨了善恶本质议题的大部分内容。在这个寓言中隐藏着许多的可能性，休斯顿已经很好地挖掘了其中的一些潜能。但是，一些更值得探索的内容却被遗漏了。

因为鲍嘉扮演的角色难以置信地散漫，不断地制造麻烦，由于他的存在，休斯顿不可能展现（甚至暗示）这一议题真正的内涵。我们很容易就会去推测，如果有一个相对克制、不那么猜疑的男人处在他的位置，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甚至不会有战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缺陷可能会影响这部影片的效果，不过，它之所以显得这么突出，是因为这部作品的其他部分都是无可指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