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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人生 (一)

 一诺成金 2019-09-16

行走在温哥华的街头,目光常被一群特殊的人所吸引,那就是或坐或卧于街头的流浪汉。说他们是流浪汉,但他们大多与国内所见的流浪汉不同。

他们中大多是年轻人,有的相当年轻,看上去连二十岁都不到。有一次我看到很年轻的一对,女的不超过二十岁,一头金发,面目清秀,安安静静,衣着挺干净。而男子则躺在在街边铺的一条肮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毯子上,虽然一脸胡须,看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却裹着一条雪白干净的被子,男孩好像腿有毛病,几次碰到从没见他坐起过。女孩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弄吃的,买热饮,有时钻进被窝里与他相拥卧在街边,身边放一只空可口可乐纸杯,那是乞讨的标志。他们自己低声呢喃着,对身外人来人往的世界毫不在意。

当然也有头发蓬乱,胡须满脸,年过五十的流浪汉。坐在人行道边,手拿一只空铁罐,见人过来,将铁罐往地上一磕,大声嚷嚷着。大有“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钱”的气势。

但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坐着,满怀希望地盯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有人则拿着一块纸板不停地嘟囔着,这种人大都三十上下。只有一个人把我惊到了,他抱着一本大部头的硬皮书低头就读于闹市,真的硬皮烫金大部头,比一般平装书要大一倍,我一霎那的感觉这位老兄恐怕是学问高深正在读硕或读博的研究生。但他面前的空纸杯又让我怀疑人生,他到底是在乞讨?还是老僧入定,瞑目内视,自成天地?我佩服至极。

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流浪的生活,他们很难再返回正常的生活中去。

比较有进取心的则拿着纸杯站在糖果店、烟酒店、超市门口,大多是年轻人。遇人进出,就主动给开门,有时遇到漂亮女孩还会很绅士地礼貌几句,或做一个标准的交际舞邀请姿势,常惹得女孩开心一笑。当然,当他们购完物出门时总会将找的零钱放进空纸杯里。还有女孩出来后与之闲聊一会才拜拜。这种来钱很快的地方是不能一个人独霸的,一般三四个钟头,就会有人换班。接班的人会接过空纸杯,双方客气地寒暄几句后,挣了钱的人平静地离开。

他们大都穿的不是太随便,有些很干净,身边还带着滑板或健身自行车,有的还带一只宠物狗。而且他们对狗狗的关爱好像超过关爱自己,那些狗狗无怨无悔地跟着主人,风餐露宿,蹲立街头。

连站立的体力都坚持不下来的人就只能踞坐在店门前的人行道上,他们基本衣着邋遢,神情委顿。有时浑身颤抖,抖到手连支大麻都卷不起来,他们的未来已滑到人生的边缘。至于裹着被子,身后乱七八糟堆着生活杂物睡在街道上,身前放一个空纸杯,对什么也不再感兴趣,对是否有人投钱也不再关注,他们基本已放弃对生命的眷恋。

有一次我路过彩虹十字路口时,前面走着一个年轻人,瘦高条,一瘸一拐,走到马路对面,将手中的塑料袋往地上一扔,一头就将自己扔进街边咖啡馆的藤椅里,脸色寡白,双目紧闭,看来毒瘾已发。说实话,我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那些坐在街头仍然充满活力的家伙。

蹲踞街头的流浪汉可不是要饭,而是要钱。虽然这里面有许多流浪汉每月会领到政府的近六百加元生活补助,这些钱吃饭没有问题,但他们感兴趣的只是钱。

温哥华市政府每年三月底会对全市流浪汉进行登记,获得登记,就等于排上了队。市政府会根据每年财政拨款增加救济人数。获得进入市政府救济名单的流浪汉基本上此生无忧。每月近六百加元的生活补贴;并有机会住进政府建的免费公寓,起码吃住不愁。同时能能获得免费技术岗位培训,得到重新返回社会的机会。但这些流浪汉有个共同的嗜好,只爱待在街头,不愿回归社会。即便获得培训,政府给他们工作面试的机会,但他们以各种借口不愿上岗,在街头晒太阳是他们的最爱。混到年老后会免费住进老年公寓,有专人打扫卫生,有护工帮助饮食起居,有病国家免费医疗。

 清晨在温哥华的街头会碰到流浪汉拦住路人讨要,当地人一般会采取两种态度,如果是要钱,对不起,没有。如果是肚子饿,他或她会领你去路边食品超市或快餐店给你卖一份早餐,让你填饱肚子。但这种人基本处于清晨毒瘾或酒瘾正发的状态,他们急需钱来过瘾。

有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个年轻妇女好心领一个流浪汉到他的早餐店买了一份二十多加元的丰盛早餐,加量的肉、鸡蛋、沙拉、面包和饮料。当快做好时,那个年轻妇女离开了店铺去上班。那个委顿地坐在座位上的流浪汉一下变得精神抖擞,冲到柜台前,大吼着坚持要退掉早餐,将二十多块钱给他。遭到拒绝后,破口大骂,大闹起来。直到店主打电话报警才悻悻然离开店铺。他们根本不缺吃的,缺的是毒品和酒精。

当然,街头也会出俊鸟。杰克.凯鲁亚克著名的《在路上》就是以这些流浪汉为原型,而写出《苦水音乐》的查尔斯.布考斯基也曾混迹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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