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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孝通妻子王同惠殉难记 作者:温永坚

 思悟er 2019-09-17
王同惠女士,是我国早期从事民族考察研究的第一位女研究人员。1935年8月,王同惠与费孝通结为夫妻。

  王同惠和费孝通同时毕业于燕京大学;蜜月中,应广西省政府特约,即前来广西,刘大瑶山瑶族进行历史和社会调查。

1935年9月18日,他们从北京到达广西南宁;10月10日,到象县;10月18日,在省教育厅科员唐兆民和象县教育科科员张阴庭等人陪同下进入大瑶山,经王桑过门头,来到六巷村。这次考察,王同惠专门担任花蓝瑶社会组织研究,费孝通则分赴周围各村进行瑶族体质测量。在六巷期间,他们住在石牌头人蓝公霄 (即蓝扶霄) 家;王同惠还与蓝公霄之媳蓝妹国结为“老同”。 

王同惠与费孝通在六巷期间,十分关心瑶族人民生活。蓝妹国追忆说:“我比同惠大几岁,她是河北省肥乡县赵寨村人,不习惯南方生活,特别不习惯吃瑶山的饭菜,可是她十分亲近我们,有时还和我们一道做家务,晚上还经常和我们促膝谈心到深夜。村中大人小孩生了病,她和费孝通无私地将带来的备用药物给我们治病,并传授给我们防病治病和生活以及生产知识,还和我们照相留念,他俩和我们相处得十分好”。

  1935年11月24日,他们离开六巷花蓝瑶区,转至坳瑶区域的古陈村。在古陈村,他们住在东南乡副乡长盘公西家,和古陈民众相处也很好。据该村八十老人盘亚谢回忆讲:“费老夫妇虽是北方人,通过唐兆民,张阴庭两个翻译,和村上男女老少还是讲得来的,他们住在村上,十分尊重瑶民生活习惯和规矩。”

  本来,他俩计划,第二年2月,可将大瑶山长毛瑶(指花蓝瑶,坳瑶、茶山瑶) 历史社会研究完毕,此后,王同惠便回北平,继续在清华大学作研究工作。谁料,竟在1935年12月16日,由古陈村转移平南县罗运乡(现为罗香乡所辖)的途中发生了不幸的意外。有段山路崎岖曲折多险,唐兆民、张阴庭俩科员和古陈村帮挑行李的盘公谢、盘公柳、盘公检、盘公全等六人先行,费孝通和王同惠随后。行至五指山冲口的一块大石板时,他俩停下休息,而唐兆民等向导先行不候。当他俩行至叫潭清地名的岔路口时,便走错了路,误入竹林之中。林中阴暗,他们摸索着走到斗蓬岭名叫石八的地方,见一似门设备,便以为到了近村。费孝通探身察看,不料那是古陈村瑶人盘公平装野兽设下的虎阱,机关一动,木石齐下,把费孝通压住。在惊乱之后,王同惠奋不顾身地把木块石头逐一移开,但费孝通局部受了伤不能起立,她将丈夫移到安全地带后,奔出林中呼援。

  费孝通在荒林中痛苦地熬过寒夜。次日天刚破晓,便忍痛往外爬行。当爬到意冲旧屋地,恰碰到古陈村一瑶族妇人盘妹暖找牛到这里,她见费先生带着一副眼镜,由于双方言语不通,费伸手招呼求救,而盘妹暖则以为他是两天前飞机经过五指山时空投下来的人,不但不敢接近,反而急促地跑回古陈尾,找到看牛的盘公全、盘公货俩人,讲明碰见带眼镜的生人状况,于是他们同到意冲旧屋地。同样由于语言不通,费先生用手指着自己受重伤的腿,并伸手示意求援,作出恳请他们背回村的姿态。盘公全、盘公货俩人轮流背他回古陈尾赵如清家。当时平南县小商张献南也在那里,费先生便与他用纸笔对话,大家才明白费先生的身份和他迷路及其妻王同惠失踪的情况。户主赵如清立即招呼费先生食宿,同时派人告知费先生在古陈村住户盘公西。盘公全、盘公货俩人则赶回上古陈,告知该村头人盘辉庭和盘少宗。这时,已到罗运的唐兆民,张阴庭和罗运石牌头人也来到下古陈盘公西家,共同商议寻找王同惠的办法。

盘公西传令:“上下古陈凡十六岁以上男人,均出动四处寻找王同惠,不见生人,死人尸体也要找到。”同时将费先生由古陈尾抬回下古陈治疗。民众连找六天还不见人,这时有古陈尾瑶民冯荣贤、赵成礼两人,上山找芒鼠,在古陈与罗运乡鸡冲屯交界处,发现有野藤断,似有什么东西跌下痕迹,回村后向众人讲了这一情况。第七天,盘公全、盘公货、盘公卖、张福民、覃二等五人,按冯荣贤讲的地点往下找,终于在罗运乡鸡冲村管辖的华冲尾的一处山涧急流中,发现了王同惠女士的遗体。她与费孝通结婚才一百零八天。为了调查瑶族同胞历史和社会,寻求救国救民真理,年方23岁的她,把芳年才华和宝贵生命献给了大瑶山人民。盘公全等人,一边砍竹做担架,一边派人赶回下古陈报告盘公西。盘公西立即召开户主会,讲明王同惠已死,并告诫村民,在王同惠没抬回村之前,任何人不能告诉费先生,以免他发生意外。

  当天王同惠遗体被抬回下古陈村底大石头边。盘公西派人为她洗凉换衣,盘公西、盘妹暖拿出土白布15丈包裹同惠遗体,村民们各户捐东毫2毫,按照瑶族风俗,为王同惠女士举行隆重的悼念仪式。在仪式进行前,盘公西及唐兆民等人陪同随人,将费先生背到王同惠遗体前向王同惠告别。在悲痛已极的情况下,盘公西等人将王同惠坠崖遇难及发现的过程,向费先生作了说明。悼念仪式后,盘公西、唐兆民等人,即筹划送费先生及王同惠遗体出山事宜。次日,由盘公全、盘公卖、张亚芬、覃二抬同惠遗体,各发东毫一百毫;盘公谢、盘公申、张献南、张继士抬费先生,各发东毫50毫。自下古陈经对面山,到平南县辖的花槽屯住宿,第二天经平南县鹏化乡到桂平县江口圩,即将同惠遗体装棺下船。护送费先生出山的人即回古陈。轮船到达梧州,王同惠遗体由友人华毕等人起岸,安葬在梧州市西山公园。费先生则换船直下广州,由其二姐等人将他送入广州市柔济医院留院。在留医期间,他详细地将考察大瑶山经过写信告诉吴文藻老师,还同时着手为王同惠整理《广西省象县东南乡花蓝瑶社会组织》遗著初稿。不久,他经广州到上海医治遗伤一段时闯,然后独自由上海回到北平。

  (原载1986年12月《金秀文史资料》第2辑

吾妻王同惠女士,于民国二十四年夏日,应广西省政府特约来本桂研究特种民族之人种及社会组织。十二月十六日于古陈赴罗运之山道上,向导失引,致迷入竹林。通误陷虎阱,自为必死;而妻力移巨石,得获更生。旋妻复出林呼援,终宵不返。通心知不祥,黎明负伤匍匐下山。遇救返村,始悉妻已失踪。萦回梦祈,犹盼其生回也。半夜来梦,告在水中。遍搜七日,获见于滑冲。渊深水急,妻竟怀爱而终。伤哉!妻年二十有四,河北肥乡县人,来归只一百零八日。人天无据,灵会难期;魂其可通,速召我来!

    广西金秀瑶族自治县六巷乡六巷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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