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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阿矛 图/unsplash 历史就像是一面镜子，它看似说着过去的事情，反衬的却是现实的困境。 一百多年前的美国心理咨询界就好似今天的我们，也曾经历过沧桑和磨难，也曾在迷茫中不知所措，但时至今日那段挫折成为了历史。 所以来听听他们的故事吧，我不能承诺你这很有趣，但至少有点干货。 “心理学有一个长久的过去，却只有短暂的历史。” ——艾宾浩斯 这句话对于美国的心理咨询来说亦是如此。在心理咨询师诞生以前，曾有无数种职业发挥着心理咨询的作用：颅相学家，面相学家，观星师，预言家，灵媒，神父。每当人们遭遇到意外的挫折时，总会萌生出各种关于人生的疑问，“为什么不幸偏偏降落到我的身上”？ 然而，多数时候这些问题得不到回答，于是人们只好寻求外界的答案，而在这时心理咨询的需求便产生了。 早在十九世纪，美国还没有心理咨询师这样一种职业。当时的人们除了寻求神秘学和宗教的庇护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便是精神病院。 在那时，精神病院承担着治疗心理疾病的主要任务。然而精神病院对于病人的治疗往往是药物的，缺乏耐心和共情，这使得很多精神病人在医院中遭到非人的待遇。 在1908年，比尔斯发表了一部名为《A Mind That Found Itself》的书，在书里他讲述了自己因为企图自杀被送入精神病院，并在之后度过的长达两年的可怕的治疗经历。 这本书同样引起了精神病学家阿道夫迈耶的注意，他们一起成立了全国精神卫生委员会，想要对精神病院进行改革，改善精神病人的治疗环境，提高公民的精神状态。 然而，由于两人的意见不合，这场运动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几年，并最终被经济大萧条的颓势所压垮。 后来到了1909年，弗洛伊德受邀访问克拉克大学，将精神分析带到了美国大陆。人们开始产生了对于心理咨询的兴趣，从此“长椅上的谈话治疗”成为了心理咨询的代名词。 而与此同时，牧师们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在教会里兴起了另一场以心理咨询为目的的运动，名为伊曼纽尔运动。牧师们联合少数的改革派精神病学家们，试图为人们提供医疗和心理服务。 可惜好景不长，两年后，由于医学界对于心理治疗的控制，牧师们很难接触到正统的医学知识，也缺乏专业的培训，伊曼纽尔运动便名存实亡了。 医学界对于心理治疗的权力掌控，使得心理学家们很难从中探索出自己的道路，但即使如此，他们仍然没有放弃努力。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越来越多的心理学家开始私人执业，为儿童或是有困惑者提供心理咨询。在1917年，这样的趋势达到了高潮，人们成立起了美国临床心理学会（AACP），认证会员来为人们提供高质量的咨询服务。 这一举动引起了精神病院的注意，他们立刻组织了对于AACP的攻击。他们认为“心理学家可以从事工业，广告和销售的工作，但是让他们进入心理治疗领域无疑是危险的“。 心理学家们也给出了回应，声称他们已经开发出了系统的诊断工具，他们具备资格去评判人们的心理状况和心理疾病。 然而，心理咨询师们遇到的阻碍不仅仅来自于心理学外部，同时也来自行业内部。 在美国心理学会（APA）内部存在着两种声音，一种声音认为APA应该接纳心理咨询师们进入APA，将AACP与APA合并成为一个组织；但另一种声音认为心理咨询并非科学的心理学，将其纳入编制只会损害心理学的发展。 在这两种声音的争吵中，AACP于1919年解散并重新组建了APA名下的心理咨询部门。 然而在那时心理咨询一直在协会内不受欢迎，属于边缘的组织，直到1944年，APA才真正接受了心理咨询，并且承担起了认证和培训的责任。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狄更斯 战争是可怕的，它摧毁我们的家园，让人们流离失所。一战二战是人类历史上永远的创伤，但谁又能想到，战争的爆发却为心理学家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一战期间，美军为了选拔人才从大学中邀请了一大批心理学家为其编制测验。心理学家们为军队量身定做了一套测试，帮助他们筛选出不适合入伍的士兵。这一举动，促进了心理量表的产生和发展，使得心理咨询师们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诊断工具。 而一战结束后，由于战争的残酷，多数的老兵都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大量的退伍军人涌入了美国社会，破坏了社会稳定，为了应对这一局面，军队接受了心理咨询师入驻军队医院，主持心理治疗工作。 心理咨询师们成功地治疗了大批病人，这使得他们在军队和政府间名声大祚，终于获得了官方的认可和支持。 在这期间，民间的心理咨询也迅猛发展，大量的心理咨询协会开始涌现出来，其中最著名的便是纽约心理咨询协会（ACP）。 1933年，ACP发布了一套针对心理咨询师的伦理准则，并且于1937年成立了自己的杂志《Journal of Consulting Psychology》。后来，美国应用心理学协会（AAAP）也相继成立，而其创始人便是著名的人本主义代表卡尔罗杰斯。 可惜很快，二战的阴霾又开始笼罩在了美国大陆的上空。 如果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次失误，那么第二次世界大战则彻底地击垮了和平主义者的理想。人们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渴望和平，恐怖的战争力量让人们更加迫切的追求非暴力的解放方案。 1941年，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召集了大批的心理学家们，组成了心理学紧急事务小组，要求心理学要贡献于国家福利，为人们提供各类心理服务。不仅如此，退伍军人管理所（VA）甚至成立了基金会，用来资助想要在临床心理学获取博士学位的学生。在短短的三年间，这一项目共资助了五十多所大学的一千五百名博士生。 事实证明，美国政府的决策是明智的。在战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VA共接纳了超过74000名患有心理疾病的军人，而且中近六成的士兵被诊断患有严重精神病患。 军方的资助使得心理咨询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而与此同时，越来越多人意识到行业内部的不规范性。在不同的培训组织间，总是无法找到一个统一的培养方案，这使得心理咨询行业鱼龙混杂，乱象频生。 于是军方开始对心理咨询界施压，要求行业内部进行规整。1949年，由国家精神卫生研究所资助，在科罗拉多大学召开了一场长达两周的会议，终于在会议的结束，心理学家们与其他社会工作者们一同商讨出了一套完整的培训体系。 这套体系名为“科学家-实践者体系”（scientist-practitioner model）。 它要求每一位心理咨询师都必须具备科学素养与临床实践能力。它要求咨询师们放弃以往的理论式的咨询方式，代之以证据为基础的实践模式；它提倡以科学的研究作为咨询的基础，用有效的数据取代直接的观察来作为咨询效果的检验标准。 “一个疗法治愈的人数至少要超过自愈的人数才能够算作有效，如果一个疗法无法从数据上证明它的效用，那么它就是无效的。” 科学家-实践者体系带有这浓厚的美国科学主义和实用主义色彩，它的影响之大甚至超越了国界。现如今，在美国和澳洲的临床心理学界，仍然秉持着同样的培训观念，这一体系在心理咨询师的培训中依旧占据着主导地位。 随着科学家-实践者体系地普及，美国的心理咨询行业开始飞速的发展起来，大量的职业学校开始拔地而起，而与此同时，由于各种心理协会的游说，心理咨询师们开始与精神病医生们平起平坐，甚至获得了开具处方药的权利。 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心理咨询师们在美国迎来了自己的黄金时代。 “任何不能杀死你的，都将使你更强大”——尼采 正当心理咨询师们正在欢呼雀跃，庆祝美好生活到来的时候，一个噩耗从医学界传来了。 美国政府从20世纪五十年代起，开始实行名为“管理式医疗（Managed care）”的医疗改革方案。 这套方案类似于今天我们所说的医保，它本来的目的是为了给所有公民都提供有效合适的医疗保障，但发展到后来目标却变成了控制成本。 保险公司要求医生证明疗法的有效性，如果一个疗法效果欠佳，那么保险公司会拒绝为病人开具保单；而医院为了满足更多人群的医疗需求，不得不被迫削减开支，将资源集中在最有效也最稳定的治疗上。 20世纪八十年代，管理式医疗的改革延伸到了心理咨询领域，由于当时缺乏足够的证据证明疗法的有效性，心理咨询行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在以往，保险公司会为顾客提供保单，支付他们在咨询室中的费用。但现在，保险公司开始收回原有的保险协议，停止为心理咨询买单，这使得心理咨询师们失去了大量的客户。 心理咨询师们迫切需要科学研究来证明他们疗法的效用，但是在当时的APA，以实践为主的咨询师们占据了主要的领导地位，而学者和科学家们则受到了冷落。 不仅如此，心理咨询师们也受到了来自同行研究者们的批评。多数的疗法被证明是差强人意甚至毫无效果的。咨询师们亟需有效且稳定的治疗技术。 外部的医疗环境的刺激，加上内部的行业冲突，使得咨询师们逐渐放弃传统的咨询方式，转而寻找更为科学的疗法。在这个时候，认知行为疗法开始涌入了咨询师们的视野里。 二十世纪初，行为主义心理学家们基于经典条件反射和操作性条件反射发明了行为疗法。这一疗法最初用于治疗神经症与恐惧症。而后，随着行为主义的逐渐衰退，心理学界开始掀起了著名的“认知革命”。心理学家们开始关注认知对于行为的影响。 再后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贝克开创了认知疗法，用于矫正来访者不切实际的非理性信念。起初，人们只是比较行为疗法和认知疗法的利弊，但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咨询师们开始尝试将两者融合在一起，并且创造性地发明了认知行为疗法（CBT）。 CBT相比以往的精神分析，具有更标准的操作流程，更简单的操作方法。它与精神分析的不同点在于，精神分析需要咨询师挖掘来访者背后的潜意识与无意识成分，而CBT更加结果导向，主张以解决与心理障碍相关的特定问题为第一目标。 很快，CBT就开始逐渐在美国的心理咨询领域风靡了起来，不仅如此，CBT也受到了研究者们的青睐。这一疗法在实验室中依旧有不错的表现，它被证实对焦虑症、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都有很好的疗效，大量的论文涌现了出来。 临床证据的充足，疗程的短小且标准，这些特点自然也吸引了保险公司的注意。保险公司重新向心理咨询师们递出了橄榄枝，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他们采用认知行为疗法。 管理式医疗虽然很大程度上减缓了美国心理咨询发展的脚步，但它也促使咨询师们开始反省疗法本身的效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管理式医疗推动了科学家-实践者体系的施行，它改造了外部的社会环境，使得咨询师们不得不接受以证据为主导的科学评价体系。 时至今日，美国的心理咨询行业秉承着科学的理念，仍在孕育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咨询师们。规范的制度，科学的疗法，充足的科研证据支持，这些特质保障了咨询行业的专业性和有效性，与此同时也维护了每一个来访者的权益。 回首往昔，虽然曾经历过无数次的挫折和磨难，但我们相信心理咨询会一步步迈向更好的明天。 Reference： https://www./blog/details/735/how-cognitive-behavioral-therapy-became-our-clinical Benjamin Jr, L. T. (2005). A history of clinical psychology as a profession in America (and a glimpse at its future). Annu. Rev. Clin. Psychol., 1, 1-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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