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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写错字与国展失之交臂?“第十二届国展”审读专家叶培贵这样说!

 与春天同行 2019-09-18

“全国第十二届书法篆刻展”

审读评审中独立出来,

还设置了审委会

这在历届国展中尚属首次

为何此次国展重视了审读?

此次审读又是如何进行的?

作品中有哪些常见错误呢?

为此,中国艺术报记者专访了

第十二届国展审读专家组叶培贵

听他讲述此次国展审读背后的故事。

叶培贵

中国艺术报记者:今年国展已经进行到了第十二届,为何会在此次国展评审中将审读环节单列出来?您认为审读环节设立的意义是什么?

叶培贵:审读是一种导向性的评审制度。按照中国书协的设计,审读的任务是“审查文字正误,审读(抄录)文本内容(正误),议定自撰诗文水平优劣”,目的是“评判作品文化水准,着意发现笔墨与文辞兼善、两者和谐统一的作品”。这一设计,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基于第十一届国展提出的十六字方针中的“艺文兼备”。自第十一届国展举办以来,中国书协主导的包括主题展、邀请展、提名展、单向展等在内的各种展览评审,全部设立了审读环节,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为什么要设立这个环节?最通俗的理由就是社会上流传的一些话,比如“书法家没文化”“书法家爱写错别字”等。一段时间以来,展览作品中存在大量错别字和错漏诗文,自撰文辞也常常出现格律乖谬、文理不通等现象,大量作品还存在着礼仪失范等问题,文化品质令人担忧。

书法是知识生活的产物,奠基于汉字与汉文学,其书写形式中也常常隐含着民族礼仪文化和其它文化内容。缺乏基本的汉字规范、文学规范、礼仪文化和其它文化的支撑,书法将演变为纯粹的笔墨游戏,丧失其作为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代表性艺术门类之一的一些根本特性和价值,削弱它更深层次地介入当代和未来民族生活的能力。这与弘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建设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总体方向是相违背的。审读环节的设立,从浅了说,有助于改变书法展览在文化方面的缺失,从深了说,有助于从根本上调整书法的发展方向,使之更加符合新时代文艺发展的总方针。

中国艺术报记者:在审读时,您以怎样的原则进行?

叶培贵:中国书协对此有非常明确的规定。

在基本原则方面,“坚持以合理适度为原则,把握好文与艺的关系;坚持以学术规范为准则,把握好纠错与宽容的关系;坚持以切时所需为目的,把握好作者当前文化现状与日后涵养提高的关系”“既不以文轻艺,又不偏艺轻文”“既要差错纠误,又不妨碍作者艺术思想的呈现和艺术灵感的发挥”。

在具体执行方面,“以文献资料为基本支撑,避免经验性判断”“以小组审议、专家审核为审读方式,避免标准不一”。审读现场,准备了大量权威工具书,此外,电脑中还储备了大量资料。审读小组提出问题时,必须经过权威资料的检验;专家小组最后给出判断时,也不能够是个人经验式的,而必须有足够的学理依据。

具体来说,可以用三句话概括:发现问题从严、判定性质从宽、立论必有依据。“发现问题从严”,是为了进一步发现问题,以便寻找下一步的工作方向;“判定性质从宽”,是为了平衡“文”与“艺”的关系,避免妨碍艺术发挥;而“立论必有依据”,是为了科学化、学术化。

中国艺术报记者:在此次审读中,常见的错误有哪些?

叶培贵:归纳起来,可以分为六大类

第一类,对文史常识太过疏忽。比如“鍾繇”写成“鐘繇”、“王羲之”写成“王義之”、“欧阳修”写成“殴阳修”、“卫觊”写成“卫凯”、“汉章帝”写成“汉张帝”、“陆游”写成“陆遊”等。至于“里”与“裡”、“余”与“餘”、“歴”与“暦”混用等,就更多了。或有人说,这可能是笔误,但是,在这么重大的展览中,出现这类失误,即便不是真的不懂,也至少说明态度不够严肃。

第二类,随意改变古文字形。汉字字形有很强的理性、体系性和规范性。笔画的连断、部件的布局,有时候事关意义,而不仅仅是好看与否,但有些作者不研究这些问题,擅自处理字形,造成失误。比如有作者为了章法的需要,把“金”“黄”两字随意平列组织在一起,却不知道这就变成了“鐄(大钟或大镰)”字了。

第三类,食古不化。汉字在历史应用中,出现过十分复杂的各种情况,其中有一种情况是古人犯错。许多错误,经过学者的研究,早已经被指出来了,但一些作者却完全不了解,比如六朝造像记中的许多别字。

第四类,为形式而形式。古代不同用途的书写,往往会因为礼仪等原因,形成不同的格式。比如书信里的“平阙”,有的行短、有的行长,有时文中还有空缺,都是礼仪的需要。但是有些作者不了解这些规范,仅仅因为长短参差,就随便采用了这种格式。更有甚者,完全为了平面空间的多样化,随意把一篇文章“肢解”成各种段落,用不同大小、不同字体组合在作品中。

第五类,缺乏版本知识。明清时代的通俗出版,已经出现了许多劣质版本,造成了不少文本错误,信息化的到来催生了更多极其不可靠的网络版本。有些作者完全缺乏版本知识,随意抄录。最有趣的一件作品是,网上版本有两个空缺字,用“囗”表示,而好的版本中,这两字其实是存在的。但有位作者居然在作品上直接就把两个“囗”也抄录上去了。

第六类,缺乏传统文体知识。这个问题,主要出现在自作诗文中,表现为不懂诗词和对联格律。由于本次展览鼓励自作诗文,因此投稿中这类作品数量也相应增加了不少。有位作者,用了古人的文辞,但也因为不懂对联格律,把非对联写成了对联。

顺便提一句,我参加完审查审读工作后,又参加了最后的面试环节,结果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面试试卷中的命题创作,书协提供的是繁体字的老版本,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有不少作者居然根本不看试卷,径自把“深山何处鐘”的“鐘”写成“鍾”,把“安禪制毒龍”的“制”写成“製”,把“慶曆四年春”的“暦”写成“歴”。是错误根深蒂固?还是根本缺乏对文本的尊重?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至少说明,这项工作,仍然任重道远。

中国艺术报记者:您在此次国展审读中有何感受?有哪些思考?

叶培贵:本届审读的感受很多,最重要的是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植根传统、鼓励创新、艺文兼备、多样包容”十六字方针的正确性及其意义。十六字方针确立后,因为每次评审坚持审读,加上“文艺大讲堂”反复宣讲,本次的作品在文化品质上总体有了不小的提高,特别是一些老作者,在保持高水平艺术发挥的同时,错字、错文率大大降低。其次,独立的审读队伍、科学规范的审读原则和程序(包括审读委员会仅提供审读意见,不参与投票),也是非常重要的创举,它有效地解决了过去审读时难免存在的尺度不一、经验式判断等的潜在危险。

思考主要有两点:第一,“文”与“艺”,从来不是相背离的,而是相辅相成的,即便在当下也仍然如此。本次审读中,不少作品就做到了艺文兼备。第二,重要的其实是导向,是规则,以及提供的学习机会。中国书协不仅制定了十六字方针这个导向以及审读的规则,而且通过“国学班”“公益大讲堂”等平台反复宣讲,成效显著。因此,重要的不是“要不要”,而是“怎么办”。我认为,中国书协的做法,值得大力提倡。不仅在中国书协内部,而且要扩展到高校乃至中小学教育。书法一定要拥有也一定能重新拥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决不会成为简单的笔墨游戏。

中国艺术报记者:有人认为审读让很多艺术性很强的作品下去了,您怎么看?

叶培贵:这个问题,前面的回答里,其实已经涉及到了。一方面,审读时充分照顾了“文”与“艺”、“纠错”与“宽容”、“当下现状”与“日后提高”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过度苛求。比如,对于文史常识疏忽导致的错误,我们也适当考虑了篇幅、错误率、艺术水平等因素,没有完全建议评委都排除掉。另一方面,如前所说,“文”与“艺”完全可以做到“合则两美”,历代名作,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当代大家如启功先生等,也是典型的例证。

另外,最重要的是制度保障。本届国展的审查审读委员会,只负责审查审读并向评委会报告结果,不参与评委会的投票工作,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评委会的艺术评判权,为艺术选择保留了足够的空间。

文|中国艺术报记者  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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