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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色的密码

 君悦2015 2019-09-18

古诗有云:“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可见,自古红蓝是CP。
颜色是我们生命中最神奇的存在。它赋予万物活力,映射人类情绪。它让庸常的生活靠近美。一个无聊至极的人,只要偶尔出门时纠结一下“黑上衣还是白上衣”的问题,或是感叹一下“天真蓝”,就算是多了些审美的想法和尝试,给日子添了一点趣味。
红黄蓝、黑白灰,随着科技的发展变得无限复杂。它们的名字、搭配、使用包含着无数密码,攸关美学、民俗与日常。破译颜色的密码,是最有趣又实用的游戏。


颜色的名字,如同古人的名字、古代的地名一样,越古旧,越美丽。
玫瑰、牡丹、
菖蒲、凤仙、木槿、丁香,是深浅不一的紫;
柳染、若草、鹦鹉、薄荷,是各种各样的绿;
沙青、孔雀、玉石、黛,是或浓或淡的蓝;
梧桐、鸦青、鼠背、暮云,是难以形容的灰。

古代最浪漫的颜色是月白。那是一种极轻浅的蓝,带着些灰的调调,如同它的名字,像一片冰凉月光的清晖,带着文人看淡了千年的清愁。

姑娘们以月白做衣衫,略施薄粉,就是“薄帘映月两交光,酒醺红粉自生香。”若是做成鞋,那就如同嫦娥仙子,踏月光至人间,再享片刻的烟火。徘徊明月驻清光,不意红袖沾酒芳。


我们总觉得古代色彩少而混沌,其实古人能将目之所及的颜色都极尽细致地命名。我们觉得当代的颜色多而精细,可是能说出来的颜色大多是砖红、浅粉、墨绿、深灰。我们甚至难以清晰地表达酒红色到底该是哪一种红。


《红楼梦》里写一种做纱帐的料子:“那个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是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听着美,可是一头雾水。
书里还写过,袭人穿着“葱绿盘金彩绣绵裙”; 王熙凤的“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听着也是美,但是这葱绿盘金、豆绿宫绦的具体区别,心中还是觉得混沌。


这实在不怪我们。毕竟,从前的人距离颜色的本质更近。
红、绛、绯、缙,这些形容红色的字都有“丝”,可见这些颜色来自纺织品,那绣娘们对于这些颜色自然敏感。
朱,中间有“木”,《说文解字》上有解:“朱,赤心木,松柏属。”所以朱的本义是一种树心为红色的树木,这种红木匠最熟悉。

蟹壳青的蓝,渔人常见,雨过天晴的蓝,文人常观。海棠、石榴、玫瑰都是红,小姐们赏了花就了然于心,莲青、藕合,鱼皮灰,船家最懂分辨。
生活在都市,远离了田园青山,吃着外卖,十指不沾阳春水,我们几乎以为苹果和草莓都是菜市场长出来的,自然中的颜色就难以明辨了。我们享了都市化的福,也在承担都市化带来的庸俗,从前人的浪漫,只当是一场梦吧。

 

“红配绿赛狗屁”的说法在江湖流传已久,其实是讹传。前人对红绿配确有看法,也的确有儿歌传下:
红搭绿,一块玉;红配黄,亮晃晃;红间黄,喜煞娘;黄油大红大绿不算好,黄能托色少不了。
古人喜欢撞色,这种搭配方法从当代美术的角度看也是靠得住的,关键在于对颜色亮度和灰度控制得得当。只要用的好,撞色大法好。


网上说自古红蓝出CP,诚不欺人。《金瓶梅》中写:妻妾们一起吃酒,西门庆发现宋慧莲穿着红袄和紫裙,不搭配——那裙子是跟人借的。西门庆让人送去一疋翠蓝兼四季团花喜相逢的缎子,后来宋慧莲就成了西门庆的情妇。这是一段红与蓝的爱情故事。


青间紫,不如死;紫靠黑,丑得哭。古人讨厌相近颜色的搭配。
其实紫色与蓝色也可以搭配得很好看,当代流行的“马卡龙色系”,清爽甜美,做了衣服,任何颜色都可以相配。但这种色系估计孔子不喜欢。
孔子尚礼,推崇“正色”。正色就是青、赤、 黄、白、黑, 谓之五方之色,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间色是“不正”之色, 绿、红、碧、紫、骝黄是也。《礼记》曰:“衣正色,裳间色。”如果有人总穿间色上衣,孔子就很看不上。


孔圣人穿衣服,“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用黑羔羊皮袍子配黑衣,白羊皮袍子配白衣,狐皮配黄衣。”这样的穿法,放在今天就是最酷的性冷淡风格。林语堂说,孔子于衣裳配色上有发明之才。
正色、间色规矩的发明,大约是古人想通过颜色与自然沟通。五行对应万物,五色对应着春夏秋冬、青龙白虎、心肺肝脾,这些颜色背后是对自然的崇拜,向前便展开了生活的方法论。
祭祀、战争、婚丧嫁娶因此有了许多关于颜色的规矩,比如清朝皇帝祭天,要带青金石,祭地就要戴琥珀,祭日戴珊瑚,祭月戴绿松,都是为了与天地日月同频。


自从有了物理学,有了生物学,有了电脑,人类对于色彩的认知就越发清晰。我们可以轻易用电脑调出世界上任何颜色,并将其付诸于衣服、金属、印刷品之上。从前,这是神才有的能力。
颜色随之在人们心中失去更多的浪漫色彩和神秘性。一切都向着实用主义的方向转变,包括色彩的命名。没人再在意茶白与雪白的区别,更没有人使用,颜色的名字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外号。


一款新手机发布,有红、灰、黑三个颜色,商家就会说,这款手机有“富贵红、典雅灰、深沉黑”三个颜色。
同样还是那个黑,好几款手机都有,不同的牌子就给它不同的名字:金属黑、星空黑、幻夜黑、亮黑、碳精黑……反正都是黑,至于为什么要有不同的名字,大概是为了针对不同的用户——卖给年轻人就用星空和幻夜,故事性强点;主打中老年就用金属和碳精,显得质感好。


有些颜色的外号是为了便于用户理解,比如亮粉色的口红很容易让送礼的男人们有购买欲,可你如果告诉他们,那个颜色叫“死亡芭比粉”,平添了血腥,男人们自然望而却步,有了求生欲。
再比如“较浅的胭脂红色唇膏”让大部分人,包括一部分姑娘不明所以,就算涂在嘴上也觉得和其它颜色差不多,但是“斩男色”就能吸引大批群众购买和吃瓜,具体是什么颜色已经无所谓了。

一个牌子或一件产品卖久了,它的标志性颜色就有了质感和氛围。像Tiffany 蓝,无论用在气球上、蛋糕上、裙子上或者蛋糕上,都让物品有了些青春、浪漫、奢侈的调调,尽管这些东西和Tiffany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999色,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吃小孩色,非常饱和的大红,一开始是某一线品牌的一只唇膏,因为太受欢迎而变成了所有大红色口红的代称。它是性感、欲望和轻奢的代言色,用了它的女人都不好惹。


当代颜色还有鄙视链,最底端的是邮局绿。俗话说得好: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自古就有的“绿帽子”,变成了当下的调侃,这是性观念开放的绿,也是吃瓜群众无聊的绿。


从生物学和物理学的角度讲,世上本没有颜色。光射到不同的物体上会有不同的颜色,其中一部分反射进我们的眼睛,世间这才有了色彩,这是神的恩赐。地球上有些动物是色盲,有些动物只是色彩的围观者,唯有人类能以颜色“通情达理”,这让我们感受到自己的智慧,也感受到人类这一族对这世界更多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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