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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嘉庆年间，湖南长沙有家当铺，名叫“残云斋”。铺主名叫蒋信，中年丧妻，留有一子，年方五岁，取名蒋诚。一年寒冬傍晚，突然闯进一个后生，悄悄道：“我这有一传家之物，因有急事典当，二十天后来赎，到时候必当奉上加倍赎金。”那后生说完塞给蒋信一个黑袋子。 蒋信十分好奇，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只见黑袋子中包藏着一件绝世青花瓷，眼前这件青花瓷在灯光的反射下珠圆玉润，色泽淡雅飘逸，民间难得一见。两人当即谈好价格五百两。当晚，蒋信辗转难眠，于是掌灯拿出那件青花瓷细细欣赏，突然有只花猫从窗外窜了进来，不偏不斜撞在青花瓷上，青花瓷跌落到地，‘哐’的一声成了碎片。 蒋信吓傻了，面如土色，想到那后生二十天后会来赎物，而这青花瓷又恰恰价值连城，顿时欲哭无泪，一夜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次日清早蒋信痛定思痛，他把小儿子交给伙计，忧心忡忡地出了趟远门。蒋信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曾随父亲下乡收购，在江西一个古董商那里见过这款青花瓷。如今唯一能保住祖业声誉的办法只有找到那款青花瓷，哪怕倾家荡产，否则必吃官司。 半个月后，蒋信终于带着那款青花瓷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为了收买这款青花瓷陪给客人，蒋信耗尽残云斋半生积蓄，还从本地一位富商王义那里借了八百两高利贷。说到王义，王义本是几十年前流浪至此，幸得蒋信好心救济才有今日，否则早就饿死街头。二十天后，蒋信天天守着当铺等着那后生来赎，只是一天一天过去了，那后生再也没来过。一月一月，一年一年，蒋信身背一身债务望眼欲穿，整整过了十五年，那后生依旧没有出现。 一连串的打击，蒋信身心疲惫，生意日渐萧条，加上欠下巨额高利贷，只能勉强度日。不久蒋信就病倒了卧床不起，此时蒋信的儿子蒋诚已经长大成人，陪父亲一同经营残云斋。 一日蒋诚对父亲说：“既然那后生失约，这青花瓷已经成为死当，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死守着，不如我们把它卖了，以便还清债务重整店铺，你看病的钱也就有了。”蒋信语重心长地对蒋诚说：“我们祖上立下规矩，对于贵重物品，残云斋不存在死当，除非过了三代百年之后，这也是我们长存下来的原因。”言罢又道：“这款青花瓷如此昂贵，我想那后生如果没来，总有一天他的后人也会找上门来。” 就这样蒋家父子又等了几个月，那后生始终没有来。这年寒冬蒋信病情突然恶化，他把蒋诚叫到跟前道：“我要走了，我走后，为了残云斋的声誉，你一定要好好守住青花瓷，店在瓷在，答应我。”蒋诚含泪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可是如果日后王义向我讨债我该怎么办？”蒋信艰难道：“你放心，王义曾经得我救助，我想他不会如此无情无义，他已经答应过我，在那后生没来赎物之前绝不上门讨债，如果那后生前来赎物，赎金自然够你还清债物。” 从这以后，蒋信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没等到春天来临就英年早逝，撇下蒋诚走了。真可谓人心难测，蒋信一死，那王义毫不念往日恩情，一个劲地上门讨债，把蒋诚和残云斋一步一步逼上绝路。蒋诚早就辞掉了伙计，一个人无依无靠，残云斋风雨飘摇，几度面临关门，但父亲临终的话犹在耳边，不管再艰难，他始终没动过青花瓷的念头，一忍再忍，只盼着有人来赎，这其中的苦楚只有他一个人默默承担。 第二年春天，有位巡抚来到当地巡案，王义终于拦轿把蒋诚告上了官府。巡抚大人马上开庭审理此案。 蒋诚对欠债一事供认不讳道：“我是欠了王义很多银子，但我父亲有恩于他，他也和我父亲有约在先，青花瓷一日不被客人赎回，绝不上门讨债，直至三代，请大人明察。”“口说无凭，如果你还不起债，可以拿青花瓷或者残云斋抵押，请大人为草民做主。”王义对青花瓷和残云斋觊觎已久，今天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青花瓷绝不能给你，我父亲苦苦等了十五年，残云斋更不能给你，这关系着我百年老店的声誉。”蒋诚道。 两人就着青花瓷和残云斋争来争去。巡抚大人听出点端倪，突然脸色大变，叫了声退堂，明日再审。岂料这其中另有蹊跷……当夜，巡抚悄悄来到残云斋。一到店里，只见屋内摆设十分萧瑟。蒋诚和巡抚大人客套一番便拉起了家常。“残云斋当年的店主呢？”巡抚大人问。“那是我父亲，刚过世了，我是他的儿子。”蒋诚道。“我看其它当铺还算繁荣，你们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对了你刚刚说的十五年前的青花瓷是怎么一回事。”巡抚大人进一步问道。 蒋诚就一五一十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和巡抚说了一遍。蒋诚言罢，巡抚大人突然脸色苍白，一声感慨世间居然还有如此诚信之人，并提出要去祭拜他父亲的牌位。来到蒋信牌位前，巡抚大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叫：“恩人，我对不起你啊。”蒋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连忙扶起巡抚大人。巡抚大人也不起来道：“你知道十五年前来你店里典当青花瓷的人是谁吗？”蒋诚摇了摇头。 巡抚大人突然潸然泪下道：“是我？”蒋诚听后惊得说不出来话，心里又气又恨，只觉得天意弄人，却不好发作，连忙拉起巡抚大人道：“大人先起来再说吧。” 巡抚大人道：“我不起来，你就让我跪着，是我害了你爹，害了残云斋，如果不是当日的残云斋，如果没有当日骗来的银子，也绝没有我的今日。” 蒋诚蒙了，不知道巡抚大人为何如此愧疚，也不知自己父亲和残云斋怎么就成了他的恩人，更不知道他骗从何来，于是道：“残云斋沦落至今，这也不能全怪你，要怪就怪我爹不小心打碎了青花瓷，你也别自责了，还好苍天有眼，你总算来了，也不枉我父亲苦苦等待十五年，如果我父亲泉下有知，死也瞑目了。” 此时，巡抚大人却无限悔恨，声泪俱下地道出了另一番事实：“十五年前的那个冬天，我从江西出发，赶往京城考试，路过湖南地界遭到强盗，钱财被洗劫一空，为了继续上京考取功名，无奈之下，我用最后几两银子买了一个仿真的青花瓷，辗转来到残云斋。 当时我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于是趁着天黑故弄玄虚，想不到居然以假乱真混了过去，有了那些银子，我才顺利到达了京城，后来我还中了探花，官运不断……做官后我怕你爹识破我的诡计，有损我前程，，我一直没敢来报恩，久而久之就忘了，想不到后来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枉我为官十几载，清廉为民，我对不起你们啊……” 巡抚一番泪诉犹如晴天霹雳。“你说当年的青花瓷是假的？”蒋诚错愕地问道。 巡抚大人点了点头。蒋诚的泪水立刻滚了下来跪在牌位前大声喊道：“爹呀，你白白等了十五年，耗尽一生心血，负债累累，如此看重信义，到头来家破人亡，原来遭人愚弄，……天意弄人，天意弄人，爹，你好冤啊……”蒋诚伤心欲绝，往日的悲痛委屈涌上心头，猛地一口鲜血喷在牌位上。 且说那王义忘恩负义，探出这事大有来头，吓得半死，债也不敢要，连夜带着妻儿落荒而逃。而巡抚大人知道真假青花瓷的事后心里深深有愧，在皇上面前自降三品，皇上得知此事，颇为感动，特意赏赐给残云斋一块‘诚信世家’的大牌匾。 经过此事，残云斋声名鹊起，又日渐兴旺起来，而那件青花瓷自然成了残云斋的镇铺之宝，时刻鞭策着蒋诚经商之本，代代相传。 可谓：绝世青花瓷背负一身债务，十五年泣血等待家破人亡，诚信为本得善缘，忘恩负义终有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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