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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后,回头看到什么 浙江越剧小百花的发展启示

 粤台秋月 2019-09-21

这是一个飞速的年代,变化是那么快,快到来不及想一想之前发生了什么。

之前,对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来说,发生了什么?自从1983年在香港新光戏院集结演出新编历史伦理剧《五女拜寿》之后,一路兜兜转转,生于惊喜,盛于惊喜,如今,已逾30年。当2015年的春天到来,唱腔戏服道具布景之外,可以让人想一想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比如,30年来,人们是怎么评说和看待以小百花为代表的浙江越剧。

比如,30年来,这个剧团的历程给当下的文艺创新和改革有什么样的启示。

壹│人从哪里来

    越剧小百花,一出场,便突破常规。

    一方面,它有着鲜明的时代背景,上个世纪80年代初,文革之后,百废待兴,一批胸怀抱负的艺术工作者无私忘我,激情迸发,急切地想有所作为;另一方面,在当时浙江省决策层的支持下,国办文化体现出优势,强势突破了户籍等等用人体制方面的羁绊,最终成就了计划经济年代下的市场化奇迹——

    1982年9月2日至23日,在杭州举行的浙江省戏曲小百花汇演集萃了全省青年戏曲界精英。据此,将40名青年越剧演员从全省60多家越剧团遴选至杭州。

    1982年10月,在杭州成立浙江小百花集训班,集中于省艺校进行强化培训。名师云集,悉心教导。

    1983年9月,在集训班中精选出28人组成浙江越剧小百花赴香港演出团。于当年11月16日起,在香港新光戏院连演14天15场,欲罢不能,轰动一时。

    1984年5月21日,在赴港演出团的基础上,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成立。

    可以说,浙江越剧小百花一出现便风华正茂。不仅在戏迷中风靡一时,更在学界引起探讨,被认为是新时期浙江越剧兴起的标志。

    细细揣度这张浙江亮闪闪的文化金名片,今天,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勇气与胆识。1993年9月17日,小百花10岁时,《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的报道中说,浙江小百花创立之初“冲破常规、突破地方局限,促进人才流动”。寥寥数语后面,是思想观念、艺术创作投入、用人体制、青年人才培育等多重突围。

    这些青年演员脱颖而出的方式,那时叫“汇演”,在今天,就是超女式的海选。通过这种方式,竞争性的文艺人才选拔快速而有效,而这仅仅是起步,由此打破门户之见、流派之争,以及戏曲传统的一对一式口传身授,赴港团学员们在强化集训中,得到了京、昆、话、歌舞等多种艺术形式名师们的手把手教导。

    正是当年的“广育、精选、博采、严教”,让小百花原生代演员身上,保持了两种特性:一是有着较为扎实的基本功,在唱做念打等方面,有自身鲜明的特色,如茅威涛的书卷气质、董柯娣的激越唱腔、陈辉玲的细腻表演等;二是保持了自觉的学习精神,因此在驾驭各种不同角色时,有较高的可塑性。

    贰│戏从哪里来

    看小百花的保留剧目戏单,最受观众欢迎的,无疑是著名剧作家顾锡东(1924~2003)创作的新编历史伦理剧《五女拜寿》。

    它不仅是浙江越剧小百花赴港演出团惊艳香港时最闪亮的戏码,也是1984年剧团赴北京人民大会堂演出,被邓颖超接见并题写:“不骄不满,才能进步;精益求精,后来居上”勉励有加的表演;是浙江小百花团拍成同名越剧电影红极一时的戏,是剧团下乡演出订单最多的戏,更是被全国各个戏曲剧团移植最广泛的戏。简单说来,这一出以家庭伦理,人情纲常为题材的剧目,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这出戏,五生五旦,加上丫鬟书童老爷夫人家人钦差,有名有姓的角色设置有20多个。彼时,演员们20岁上下,青春逼人,装扮起来,尽是小鲜肉和女神。你很难说谁是当然的主角,而人人都有闪亮的几分钟。这样的群戏,对青年演员、对流派的展示,起到极佳的点睛效果。

    戏曲剧作,给唱念做打提供依附,其中的唱腔,是辨识剧种的“核心资产”。有没有被津津乐道的折子戏,有没有被广泛传唱的唱段,被认为是标尺。

    从这个意义上,《五女拜寿》是标准好戏。其中《奉汤》一折,唱词浅显易懂、唱腔柔美动听、情绪细腻感人,不仅端出一个帅气的茅威涛,还让当年与她配戏的何赛飞初显芳华。

    当年这对美女暖男的组合之所以会红,与他们在剧中令人欣慰的完美结局少不了干系。正是那令人开怀的大团圆式结局,满足了人们希望苦尽甘来、希望善恶有报的审美伦理。

    审美不离传统人伦,样式不失诗性柔美。类似的常演戏码,在小百花还有《西厢记》、《陆游与唐琬》、新版《梁祝》等等。

    戏曲的改革,从小百花身上呈现多样性,更为先锋更为潮流的改编创作比比皆是,说明这个剧团有较高的文化自觉和使命感。

    与此同时,市场的反馈与选择,将创新的命题引向深入:越剧靠什么立足于中国文化之林?它不能突破的底线是什么?

    以顾锡东的《五女拜寿》为例,生命力长久的越剧剧作,从传统中来,从生活中来,从符合日常人伦的审美需求中来。

    在信息泛滥思潮多元的网络时代,有从容而专注地让人获得满足感的情感传递,有保持文化自尊和美感的智慧,是文艺的制胜法宝。

    叁│团往哪里去

    浙江小百花越剧团从出生起,有关它的争议与思辨就从来没有间断过。

    建团之初从各地选拔演员,被认为“抽走一个头牌演员,散了一个团”;

    上个世纪九十代末期,鼎盛时期的“五朵金花”(茅威涛、方雪雯、何英、何赛飞、董柯娣)中的三朵陆续出国或转行;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在剧目创新时引发“是不是越剧”的质疑;

    时至今日,新一代小百花领军人物的影响力匮缺……

    有些争议已经被时间化解,有些疑惑用30年的时间来寻,依然没有标准答案。这表明了文艺改革创新之难,面对市场化经济冲击的突围之难。

    如今,当年20岁上下的青春少女,陆续迈入了知天命的年纪。一代代小百花进入国办文化的培训体系,已生长到第四茬。

    30年中,戏曲汇演被超女海选取代,戏曲栏目被综艺娱乐挤压,越剧市场的中心位置被压缩,越剧学员的招生越来越难……最近10余年间,茅威涛以一个文艺思想者的姿势,进行了越剧可能的所有尝试。这份勇气,足以撼动碌碌庸人。她个人的理想和使命感,与一个团的命运唇齿共依。可以说,不安分的茅威涛造就了不安分的小百花。

    30年后,我们不妨将小百花团放入文艺改革发展的大背景中,回望过往,寄情将来。

    我国著名戏曲研究学者傅谨这样认为——评价一部戏曲作品可以有两个维度,其一是把作品看成一个独立的文本,孤立地从它舞台呈现给予评价;其二是把作品放到剧种的框架中加以评价。如果从第一个维度看,我对以茅威涛为首的小百花新作,多数都有很高的评价。

    然而,如果把这些作品放在越剧的框架内加以评说,结论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诚然,越剧的传统并不完整,可拓展的空间还很多,不过对越剧自身表现力的拓展,与逸出越剧的改造,完全不是一回事。

    傅谨一直期待越剧,能有好的当代传承。甚至对茅威涛,最大的期待,不是她演出一些带有明显个人色彩的新剧目,是她能够把尹派名剧《何文秀》和《沙漠王子》等唱得比尹桂芳、尹小芳更好。

    职业戏剧研究者的爱之切溢于言表。因此,他赞叹茅威涛的创新自觉和能力,也惋惜于浙江小百花以全盛的美誉度,没有完全打开一个靠自身运营足以抗衡生存压力的市场。

    在中国越剧发展史上,以“敬业、奉献、合作”为核心的小百花精神,是永远的荣光。

    这些在新时期振奋人心的青年,与时代一起经历起承转合,面对文艺事业的多元变化,始终保持了与时俱进。

    如今的浙江小百花,站在高处被欣赏被围观被议论。下一个30年,一定不是复制式生存,从青年传承者的培养、剧作的创新开发、到观众群的粘合聚集,它须用更沉稳的思维方式、更深入的理论支持、更多样的传播路径,来回应时间粗砺的洗刷。

    (感谢应志良、冯洁、王玥为本文采访提供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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