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何会生病？自然选择无法让人长生不老，进化论是一场骗局？

人类为什么会生病？人类为什么会衰老？长期以来，这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美国演化生物学家威廉姆斯与尼斯，在《我们为什么会生病》一书中提出了一些新见解，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从生物史的角度了解我们人类自身以及达尔文的进化论，威廉姆斯与尼斯在这方面的开创性研究成果，也形成了一个新概念，叫做“演化医学”，什么是“演化医学”呢？简单来说就是，生病有近因和远因，现在的医学所能回答的往往是近因，而“演化医学”则是从生物史的角度了解疾病，即生病的远因。

人类科技如此发达，却无法长生不老

今天，我们就从生物史的角度来谈一谈衰老和疾病。

第一：衰老是什么？

既然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正确的，那么，自然选择一定会选择出不生病的、长生不老的基因，这样一来，人类就会像孙悟空一样长生不老了。但事实上，这种情况并未发生。目前地球上已知的所有生物，都不可避免地会走向死亡，都不可避免地会生病。有人说，“已知所有的生物”这种说法有点太绝对，灯塔水母就不会死亡，灯塔水母会“返老还童”。普通的水母在完成繁殖任务之后，会走向死亡，但是灯塔水母有神奇的“返老还童”之术，灯塔水母能够再次回到幼年，重新生长，而且次数不受限制，理论上来说，灯塔水母确确实实现了长生不老。

灯塔水母

如果说灯塔水母实现了长生不老，那么，统治地球的应该是灯塔水母啊，不是人类啊，至少海洋中最多的生物是灯塔水母，因为它只生不死，会越来越多。但是，我们不能忘记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灯塔水母会被别的生物吃掉，也会因为营养不良而死亡，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灯塔水母也是会死的。这就是说，我们人类要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衰老不是死亡的唯一原因。在自然界，斑马被狮子捕食会死亡，狮子因为找不到食物而发生营养不良也会死亡，狮子和斑马还会死于各种细菌和病原体以及死于意外等等。

狮子

在工业化社会之前，我们人类的平均寿命其实是很短的，现在有很多电视剧讲穿越，但是，如果我们真正穿越回到清朝，会面临一个可怕的现实，那就是清朝人的平均寿命只维持在30岁左右，同一时期的欧洲，也是如此。在1800年之前，全球人口的平均寿命不超过40岁。平均寿命30岁是什么概念呢？就是人类刚刚结婚生完小孩以后就死掉了。换句话说，就是刚刚完成繁衍任务，就会走向死亡，这对于个体生命来说，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啊！然而，自然选择不会考虑个体生命的感受，考虑的是生物的整体利益。

为什么工业化社会之前的人类平均寿命如此之短呢？因为战争、瘟疫、营养不良会造成大量的伤亡。我们人类只有在最近几十年，才享受到衣食无忧的环境。既然在漫长的历史时期，连人类这样的智慧生命都是英年早逝的，那么，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在其进化史的阶段，其实都是活不到衰老的那一刻，斑马在老死之前，早就被狮子吃掉了，狮子在老死之前，早就因为抓不到斑马而饿死了，我们在自然界几乎很少看到老死的生物。

自然界几乎所有的生物都不会老死，除非它们处于人工饲养的环境之下，那么，这样一来，在生物几十亿年的进化史中，就形成了一套机制，这些机制都是为年轻的生命设计的，而不会考虑生命老了以后会怎么样，衰老其实是年轻活力的透支。

生物在年轻的时候都特别有活力

自然选择为什么让所有的生物在年轻的时候特别具有活力呢？因为这些生物活不到衰老的那一刻，必须在年轻的时候完成繁衍的任务，面对自然选择，个体生命决定不了什么，一切都是为了适应环境，只有繁衍能力强的生物才会在地球上生存下来，寿命长并不占优势，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然选择优先考虑的是如何让生命实现生殖功能，而不是让其长生不老，即使有一两个生物，拥有长寿基因，自然选择也无法让长寿基因得以保留并进而进化出长生不老的基因，因为长寿基因没有机会得到筛选。

第二：人类为什么会生病？

自然选择就是我们常说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选择既然无法选择出“长生不老”的基因，那么，选择出一个“不生病”的基因也是可以的吧，可问题是，生物不仅不会长生不老，而且还会生病。

“进化”一词在英文里是“evolution”，翻译成“演化”更符合达尔文所要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说生物进化是没有方向感的，并不意味着“进步”，生物是在演化，是在被动接受大自然的选择，而不是自己主动要进化。

达尔文

大自然并不是一个设计者，人类建造房子，先有图纸，按照图纸施工，但是，自然选择连图纸都没有，自然选择是边施工边建设。我们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地球上所有的高等生物的食管和气管是共用一个通道的，因为共用一个通道，所以，我们人类在喝水的时候，有可能会被呛死，吃饭还有可能会被噎死，这种意外事故发生的频率很低很低，但毕竟是有可能发生的，大自然为什么搞出这样一个“脑残”、“低劣”的设计呢？原因就是自然选择是边施工边建设。我们原来都是生活在海洋里的低等生物，这些低等生物在吞咽海水中的营养物质的同时，海水中的氧气也输送到了身体的各个部位，也就是说在最开始的时候，生物只有食管，没有气管，吞咽食物的时候，就已经有氧气了，后来，生物走向陆地，呼吸空气中的氧气，大自然不可能将自己原来的设计推倒重来，为了动物能够呼吸空气中的氧气，而设计另外一条呼吸管道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施工，并进行修改，于是，食管与气管就共用了一个通道，因为共用一个通道，所以我们在喝水、吃饭的时候，会影响到呼吸，甚至会被呛死、噎死，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生物的生存，因为毕竟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很低，在权衡利弊以后，大自然没必要给人类重新开一个呼吸的管道。所以，疾病有的时候，是进化所未能预料的事情。

因为边施工边设计，所以，自然选择采取了妥协、折衷的方案，我们感冒了以后，往往会发烧，体温上升其实是为了调动身体的机制去抵御病毒，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刻意地去降低体温，反而不利于感冒的好转，既然发烧有利于抵御病毒。那么，我们的身体常年维持在40℃，不就不会感冒了呢？但是，问题又来了，维持体温是要耗费能量的，动物一开始都是“冷血动物”，依靠阳光的照射提高体温，后来进化出了恒温动物，哺乳动物与鸟类为了维持恒定的体温，需要不断地进食以获得能量，如果为了抵御病毒，再次升高体温，食物就不够吃了，于是，大自然采取了折衷的方案，在特殊的时候会升高体温，平时的时候则维持在一个比较低一点的温度，这样一来，恒温、发烧的互动机制，就既有利于节约能量，又有利于抵御病毒。

始祖鸟，有一部分恐龙已经是恒温动物了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病症，除了发烧，还有咳嗽和呕吐。咳嗽其实也是身体的防御机制，是为了将体内的异物排出体外，有利于疾病的痊愈，咳嗽看似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其实背后需要多个器官的配合与互动，人类在遭受病毒袭击的时候，咳嗽和发烧都是有利于健康的，当然，发烧和咳嗽都不能过度，体温长时间异常，大脑可能会被烧坏，咳嗽过度，可能会对气管和喉咙造成永久性的损害，当我们从进化史的角度了解了疾病的远因之后，就会适度控制发烧和咳嗽，而不是在遭受病毒袭击的时候，盲目的降温和止咳。

动物生病了，不打针也不吃药，但是，它们生病了也会痊愈，其实生物体有抵抗各种病原体和病毒的能力。生病其实是一种自然现象，我们的身体在几十亿年的进化过程中，已经进化出了一套机制来抵御各种病毒和病原体的袭击，然而，却最终未能消除疾病，原因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在进化，细菌也在进化，我们的身体不可能一劳永逸地制服病毒，病毒与我们的身体在进行一场“军备竞赛”，双方永远维持在一种平衡状态，当然，我们人类是聪明的，发明了抗生素，自从抗生素被发明以后，人类抵御病毒的能力就越来越强了，这种平衡机制在生物史上第一次被打破，我们人类占了优势，细菌处于劣势，人类的白细胞、巨噬细胞在抗生素的帮助下，能够快速的打败病毒，所以，现在的人类寿命已经延长了很多，地球上绝大部分地区的人类不会死于瘟疫了，瘟疫对于现代人来说，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即使偶然会发生，我们人类也会立刻将其消灭，而不会造成大规模的伤亡。

20世纪40年代的抗生素

第三：现代社会的“文明病”

可是，瘟疫消失了，又会带来新的问题，21世纪的人不会死于瘟疫、营养不良，但是呢，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就随之而来了，这些疾病被称之为“文明病”，在漫长的农业社会，甚至在工业社会的早期，糖和盐都是紧缺物资，我们人类在几百万的时间里，都不曾有过可以肆无忌惮的吃糖和吃盐的日子，这就使得我们的身体进化出了一套机制，那就是容易肥胖，肥胖在今天看来是“文明病”，但是，在古代是很有优势的，“喝水也会长胖”在采集狩猎的社会，具有巨大的优势，有利于存储脂肪，每当遇到食物匮乏之时，容易长胖的人反而会活下来，而不易长胖的人往往会被自然选择所淘汰，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都是“胖子”的后代，自然选择使得我们都是容易长胖的人类的后代。这就是说大家的身体都是非常节约糖和盐的，少量的糖和盐，就可以获得更多的能量，为了节约能量，我们的身体还天生喜欢懒惰，这在几百万年的进化史上都是优势，但是，自然选择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今天的人类会处于一个食物资源非常丰富的年代。现代社会，食物资源一丰富，那么，之前进化出的节约能量的一套机制，就非常的不利了，糖吃多了会胖，盐吃多了也会胖，胖了以后，还不爱动弹，存储了大量的脂肪，于是，我们人类就被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等“文明病”所困扰。那么，之前，不容易长胖的人，在现代社会就有优势了，怎么吃都吃不胖，在现代社会是一种福气，享受各种美食的同时，还不用担心体重会增加，这该有多好啊！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选择很有可能使得我们人类的身体适应多糖、多盐的环境，也就是说未来的人类有可能不被糖尿病、心血管疾病所困扰，人类会进化出一套机制，快速消耗能量，而不是节约能量，只是进化是边设计、边施工，一个微小的改变需要几百万年的积累。

糖

我们从“文明病”的例子上也可以看得出，环境是千变万化的，进化只是适应当前的环境，而不可能预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自然选择已经让我们可以抵御各种疾病了，但是，却无法预料以后会发生的变化，我们的身体容易长胖，其实是为了我们好，但是，没有想到人类的科技发展得如此之快，我们很快就进入了一个食物充足的年代，容易长胖反而会被各种现代“文明病”所困扰。

诸如此类的例子，在日常生活中，不胜枚举，比如，孕妇怀孕了会呕吐，我们坐车、坐船，居然也会呕吐，人类难道就如此脆弱吗？从生物进化的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其实呕吐恰恰是自身的保护机制。如果说动物吃食物是为了获得能量，那么，呕吐就是为了排除有毒的食物，正因为呕吐是有利于健康的，所以，动物才会出呕吐，否则的话，要“呕吐”干嘛呢？地球上的动物是会动的，植物却不会动，动物要吃植物，植物却不能跑，植物为了防止自己被吃掉，进化出了各种毒素，这样一来，能够被动物吃掉的植物其实就很少了，自然界充满了各种含有毒素的植物的叶子、种子和果实，动物与植物之间也存在“军备竞赛”，植物进化出了有毒的叶子和果实，动物也不能傻乎乎的被植物毒死，于是，动物就学会了辨别什么植物有毒，什么植物没毒，生活在野外的草食性动物，从来不会吃有毒的叶子和果实，就是因为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这些动物都已经知道哪些植物可以吃，哪些植物不能吃了，另外，草食性动物也进化出了一套解毒功能，吃了有毒的植物，不会被毒死，身体能够解毒。

我们人类是可以喝咖啡、吃巧克力的，而且还会上瘾，但是，狗一旦吃了咖啡豆和巧克力，就会有危险，咖啡当中含有咖啡因，巧克力当中含有可可碱。咖啡树、茶树、可可树进化出出的咖啡因，其实是为了防止昆虫吃掉它们，可可树中的可可碱可能是专门针对动物的，然而，咖啡树和可可树万万没想到，人类居然不害怕微量的咖啡因和可可碱，因为我们人类是杂食性动物，长期食用各种植物的种子和叶子，进化出了一套机制来应付咖啡豆和可可豆中的各种成分，狗是肉食性动物，从来没遇到过咖啡豆和可可豆，也就没有一套防御机制，可可豆和咖啡豆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是无毒的，但是，对于一些肉食性动物来说，则是致命的。

19世纪，食用巧克力的欧洲人

同样的例子，还发生在考拉的身上，考拉也被称为“树袋熊”，树袋熊什么都不吃，就吃桉树的叶子，桉树进化出含有毒素的桉树叶，是为了防止动物来吃树叶，但是，万万没想到，树袋熊就是不怕这种毒素，于是，地球上能够吃桉树树叶的动物只有考拉了，没有其他动物和考拉抢食物，这是考拉成功的地方，但是，考拉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桉树的树叶营养成分很少，考拉一生当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吃桉树的树叶。

动物尽管进化出了一套机制来防御植物的毒素，但是，总有不小心的时候，呕吐则是最后一道防御机制，万一吃进去了毒素，还可以吐出来，我们人类在怀孕的时候会呕吐，就是因为婴儿在生长的初期，对植物的毒素太敏感了，需要母亲用呕吐的方式来排出食物，当然，孕妇的呕吐是千变万化的，有的人吃了食物会吐，有的人不吃也会吐，还有的人吃饱了会吐不吃反而就没事，从整体上来看，呕吐这套防御机制，就是为了告诉人类在怀孕的初期，少吃东西。经常呕吐，就没有多少食欲了，也就减少了含有“毒素”的植物进入体内的可能，但是，食欲减少这并不妨碍婴儿的发育，因为在这个阶段，孕妇的营养已经够了，再过一段时间，呕吐现象就会消失，此时，婴儿需要孕妇补充营养了。所以，自然选择永远是在“收益”与“成本”之间作平衡。呕吐看上去是一种“病”，其实是人体的防御机制，但是，自然选择还是没有算到，人类依靠自身的科技，能够鉴别出哪些植物有毒，哪些植物没毒，人类现在还可以作精确的微量分析，什么有毒，什么没毒，人类现在不需要通过呕吐来防御含有毒素的植物了，呕吐的现象在采集狩猎的社会，是有好处的，但是，随着环境的改变，在现代社会，呕吐却成为了一种麻烦事儿，为了避免晕车、晕船，人类还开发了一种药物来制止呕吐。

人类的孕妇

小孩挑食在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后，同样是一件麻烦事儿，挑食的小孩往往不受大人的喜欢，但是，在漫长的原始社会，小孩挑食是有好处的，原始人类生活在充满了植物的世界里，人类的小孩采集狩猎经验不丰富，什么都不懂，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吃，很容易吃进去有毒的植物，于是，长期的自然选择，就有利于挑食的小孩存活下来，我们都是挑食的小孩的后代，所以，我们人类在儿童阶段，讨厌吃蔬菜，偏爱肉食、糖果和牛奶，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受植物的伤害。在原始社会，挑食是有优势的，到了现代社会，就变成劣势了，当我们离开了植物的世界，生活村庄、城市当中，小孩再也接触不到各种植物了，不必担心吃进去含有毒素的叶子和种子，于是，人类的小孩反而会因挑食而造成营养不良，这样一来，父母们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告诉小孩不要挑食。

19世纪，在北美洲，以采集狩猎为生的印第安人部落

综上所述，从进化论和生物史的角度思考问题，有助于我们更加了解自己，达尔文的进化论是现代生物学的基石，没有进化论，就没有现代生物学，尽管以自然选择为基础的进化理论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毋庸置疑，进化论是解释物种起源与人类起源问题的最令人信服的一种学说，我们人类之所以会生病，之所以会衰老，恰恰验证了以自然选择为基础的进化理论的正确性，如果我们人类是被设计的，那么，一些看上去“脑残”、“低劣”的设计方案比如食管与气管共用一个通道的现象就不会出现，当动物需要呼吸空气的时候，完全可以把设计推倒重来，设计另外一个管道来专门进行呼吸，可是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设计呢？唯有自然选择可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