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十二】一花一世界，一纸一江山。作为明代院体花鸟画标准体格的创立者，吕纪的花鸟画深度体现了帝王的审美意志，这种一丝不苟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艺术创作，使他的作品美学品质挣脱不了规行矩步的宿命，个人情感让渡于帝王偏好，但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作品呈现出来的温婉的画面特质亦未尝不是他为人处世个性的一种写照。  吕纪（约1439—1505年），字廷振，号乐愚，浙江宁波人。明孝宗弘治年间宫廷画家，官至锦衣卫千户和指挥同知。以花鸟画著称，典型风格为工笔重彩画法，亦能工笔淡彩和水墨写意法。  《 御鹰图》  《 桂菊山禽图》 生平剪影：顺遂的画院之途吕纪出生之地宁波，在明朝时期是整个沿海地区的重要港口，也是商品画的中心。在这样的经济文化氛围中，吕纪的绘画生涯的启蒙很显然受到时风的影响，也造就了吕纪略显保守的创作风格。其生平资料几乎阙如，光绪三年刊本《新修鄞县志》中这样记载：
从这段记载来看，吕纪的艺术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个伯乐就是袁忠彻。 而袁忠彻和其父袁珙在明代也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主儿，精通相术，其父曾经成功预言燕王朱棣必将登基而被明成祖封为太常寺丞，而子承父业的他也在这方面混的风生水起，由于其精准的相术而在官场平步青云，官至尚宝寺丞，进少卿，而且历经明代四朝而不倒。吕纪能够得到致仕归家的他的提携和厚爱，对吕纪来说这样的一场奇遇似乎也预示这今后的人生和艺术之途上的远大前程。  《 四季花鸟图-春》  《四季花鸟图-夏》  《四季花鸟图-秋》  《四季花鸟图-冬》 似乎印证着袁忠彻独到的眼光和判断。吕纪在弘治年间进入宫中画院，任职于仁智殿，且官至锦衣卫指挥，从此开启了他作为一个宫廷职业画家的辉煌生涯。据说他初进宫中由于名声不显，常常在自己的画上题上林良的名字，但后来而且由于其绘艺高超且为人忠贞，深得皇帝信任而得以在画上题上自己的名字。在明武帝朱厚照时期由于其精湛的画艺而得到皇帝额外开恩得以回家休假过一段时间。 入宫之后的吕纪在艺术创作上的脱颖而出，明代杭淮在他的《双溪集》中有诗记之：
而纵观吕纪在宫廷画院中的顺水顺风的履历，历经几朝，正因为其精妙的艺术创作力和领悟力，所创作的作品高度契合了帝王的审美趣味，对艺术创作变与不变的拿捏的极有分寸，工笔重彩和水墨淡彩之间无极切换且从容有度，最终以稳坐钓鱼台的姿势在宫廷画院中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寒雪山鸡图》  《四喜图》 风格刍议：嬗变的庙堂之美从吕纪的存世作品来看，他的传世下来的花鸟之作呈现着两种不同的美学风格，重彩和水墨这样两种不同的风格各有奇妙，在工整的构图中有隐含着丰富的变化，各种富贵吉祥寓意的题材与细腻华美笔触的画面相得益彰，从而使他的作品具有一种雍容华贵的庙堂之美。 在中国花鸟画史上，五代时期黄筌富贵徐熙野逸这两种不同的流派，界定了花鸟画的的传统风格，而后两者之间又在相互学习借鉴中呈现出和而不同的美学趣味。从吕纪在艺术创作上的师承来看，早期很显然是沿习这黄筌富贵的画格，亦步亦趋于边景昭的笔墨特点而形成了自己工笔重彩的早期风格。而进入宫廷画院后，正是林良非风格一统画院的时候，于是此时的绘画作品逐步渐进到水墨淡彩的特点，而后到晚期又回归于工笔重彩的风格。  《蕉岩鹤立图》  《榴花双莺图》 吕纪的工笔重彩之类的作品画面绚烂多彩，用笔谨严，构图饱满，融会贯通各种花鸟画的成熟语汇，往往采用一种全景式的花鸟画模式，侧重于前景的渲染而又注重与后景的呼应和贯连，画中群鸟之间主次分明，从而形成一种动静、虚实之间的平衡和谐，带有一种皇家气派那种君临天下的富贵气质，这类作品极富装饰性的意味。除了这些画面构成上的匠心独具之外，在表达主题上也大多选择一些寓意祥瑞的花鸟，通过象征的手法赋予画面一种吉祥的祝福之意，比如通过凤、鹤、孔雀、鸳鸯等五彩斑斓的吉祥知鸟，辅之以牡丹、芍药等艳丽的花卉，这种组合在视觉上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同时又隐含着那种天下太平富贵江山花团锦簇的美好寓意。比如他的《丹凤朝阳》图中，两只站在奇石之上精神抖擞的巨大凤凰占据了画面中心，使画面的主旨呼之欲出，同时画面中还绘有仙鹤、鸳鸯，背景是高大的梧桐树。这幅作品的构图模式源于《诗经》中所写的“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的本意。而他的《毛鸡图》通过一只傲然独立的公鸡与背景中的梅花构成的画面，将鸡有五德以及梅花的传统寓意融合在一起的意味十分明显。这类作品如《秋景珍禽图》《桂菊山禽图》《榴花双莺图》《新春双雉图》《山茶锦鸡图》《牡丹锦鸡图》等诸多这类画作在笔法特点和构图寓意中莫不如此。 《丹凤朝阳》 《 毛鸡图》 《秋景珍禽图》 而在不同帝王艺术嗜好的驱使下，吕纪也留下了不少偏重于徐熙野逸风格的这类作品。在这类作品中，那种好大喜功的浮夸隐去，代之以更偏向于平淡注重自然界花鸟野趣的表达，甚至完全脱去了院画体的约束，但其实隐隐之中依然有着一种上天有好生之德之类的劝喻君王行仁义之举的寓意，不经意地在某种作品中流露出来，相比之下更具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意境和意趣。比如《残荷鹰鹭图》就是这一风格的典型代表之作，在这幅作品中，中锋和侧锋的运笔变化以及墨色浓淡的对比，使芦苇杆叶之间富有一种律动的态势，同时，运用湿笔、碎笔、没骨等笔墨技巧将芦花、残荷、禽鸟的特点表达的恰如其分，使整个画面在整体格局和局部细节上达到了一种和谐的境界，画面中一派萧杀之气扑面而来，残荷凋零，鸷鹰正搏击白鹭的刹那间的神态刻划的活灵活现，粗放简约中蕴含着一触即发的动感，在精准的捕捉自然界生动有趣的现象的同时，这种构图其中隐含着一种悲悯之情，似乎寓意着劝喻君王多行仁政的规劝之意。这类作品比如《雪岸双鸿图》《鹭塘秋蓉》《鹰雀图》《浴凫图》等，更具有一种最自然主义的特点，同时也寄托着希望统治者善待黎民百姓关心天下苍生的一种隐而不彰的情绪。 《残荷鹰鹭图》 《秋渚水禽 》 《荷渚睡凫》 吕纪的作品作为帝王艺术雅好的衍生品，在一定程度上只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被动化创作，但这些画面背后，其艺术性依然有着可圈可点之处，而非完全意义上的政治性、寓意性的简单图解。 《杏花孔雀》 《鹰雀图》 就花鸟画创作而言，吕纪在画史上的具有一种承前启后的独特地位，他粗细相间、工写结合的风格，在黄筌富贵和徐熙野逸之间长袖善舞，取舍、进退之间悠然信步，创造了明代宫廷院画中工笔花鸟画的一个顶峰，尽管在他的艺术创作中由于秉承皇帝的审美喜好而缺乏一种自主性的跨越式的突破，但身居皇家画院中长期的创作实践，对传承前人笔法精髓上具有一种得天独厚的条件，日积月累之下，在细腻含蓄的笔墨技巧中开创出一派恢弘的气势，对后世的花鸟画的创作有着不可视而不见的深远影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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