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的武功。

我最近喜欢上了跟老人聊天。

跟老人聊天比较放松，不用挖空心思去想什么苦大仇深、跌宕起伏的题材，而且还能了解点老一辈人的生活。再说老人嘛，多少是有点寂寞的，也喜欢跟我聊。

昨天在小区里面跟几个老太太聊一块儿去了，听她们侃怎么省钱。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我妈的节约程度已经宇宙无敌，白菜人家卖一块钱一斤她都能讲到七毛。我跟这几个老太太一聊，觉得我妈其实还是老实八交的，道行也低。

有个老太太说，利用微信或者支付宝支付，一年可以省好多钱。做法——先斩后奏。比如说吃饭，或者买衣服，讨价还价。后来卖主对于买主的价钱始终不能接受。比如卖家想卖320元。老太太只想掏300元。这时候微信就起作用了。老太太直接用微信刷300元。这时候钱已经到账。一般卖家就算了算了，到了口袋里的钱还退吗？再说一般都是到的老板的帐，服务员也不愿自己掏钱退，只要不赔钱就卖了。所以基本上都会妥协。吃饭也是，110块饭钱，老太太非要用微信付100块。她说她儿子儿媳对她这一点挺那啥的（瞧不上），但是老太太自己觉得自己很厉害。老人都需要这种厉害感吧，而且她也理直气壮：省下来的钱还不是给儿子儿媳嘛。

还有一个占便宜的诀窍。比如带孩子去公园或者游乐场玩，木马，坐山车，空中缆车……一般一张票十到四十块吧。玩一天花几百块很不划算。这时候老太太们就带着孩子在边上等，等这些项目必须开始、又没有坐满的情况下，比如票价是三十块钱，老太太就对卖票的说我身上只有十块钱，玩一次行不行。这些项目都是私人承包，如果卖票的不同意，那些空座就成了资源浪费。反正挣十块钱算十块，座位空着还不是空着吗。这时候一般人都会愿意。一下子省了三十块钱。

还有个老太太说她女儿从不鄙视她的“小聪明”，而且比她还小聪明。她女儿是上班族，早上经常有挤不上公交车的情况。女儿说了，挤公交车很有学问：人特多的时候，她就站在人群最右边。公交是从左往右行驶嘛，大部分人看着公交在减速时都会一窝蜂顺着往左跑，想让司机快点开门自己先上车，但事实上稍有点经验的司机都知道，如果等车的人很多，就得往后开一点，让后面的最密集的人群稍微追一下，免得挤乱套了，容易出现交通事故。老太太说她家姑娘观察了很久，发现公交只要在不出站的范围都会尽量停在最前面。所以不管人再多，她从来不会看到公交来了就跟着往左跑，挤到门跟前又跟着往右跑，挤来挤去的容易恼火不说还不一定能第一个上。她永远都站在离人群比较远的右边，第一个上车的概率非常大。

还有一个老太太说，小区的纯净水机是有漏洞的，卡上没有钱了以后，一直把卡贴在上面，大概贴个三五分钟，还是会出水，她用这个办法，已经省了不少钱。

记录下这些底层的小聪明，并不是想提倡或者是歧视。只是单纯的记录。世界上有这样一批人，又不犯法，用点小伎俩占点小便宜，自己就会很开心，是一种现象吧。

当然现在我绝不赞成我妈向她们学习。我今天的努力，为的就是让老人脱离这种甘心奉献最低等的功能带来的快乐感。这种小聪明我小时候也做过，大概20年前？呼机刚出来的时候，路边有很多IC卡电话亭，打呼机有人工和非人工，如果是非人工，就直接打955XX接着摁对方的呼机号，在刚刚接通的一秒钟迅速把卡抽出来，这样卡上还没来得及扣钱，但对方的呼机已经接到了这边的电话号码。还有一种小聪明是在写信的时候，往邮票上涂胶水。胶水会形成薄膜，对方收到信后，回信的时候把那层薄膜揭掉，邮戳就没了，邮票又可以用。当时的邮票是8毛钱一张，大概是一餐早饭钱。身为高中生的我们，曾以此为乐。

我相信大部分高尚来自于衣食无忧。

我们无法苛求每一个人都优雅。

对此我没有任何意见需要发表。

我只是看着自己和每一个人，像编制绳索般织着自己生活的网——时间，空间，记忆；昨天，今天，未来；欢喜和悲伤的由来，受的什么困又被何物惑，什么给了人不体面，什么又给了人风度翩翩……在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其实觉得在某一时刻拥有这种陌生的分享，是有微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