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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电影(原创)

 埂溪书楼 2019-09-27

马鼎奇

    我的故乡河汊纵横、四通八达。县里有一个流动电影放映队因势利导,不走旱路、走水路,雇用一个类似嘉兴的油光锃亮、制作考究的游船,装满五六箱的放映设备与汽油发电机,专门为沿河乡镇服务。

如泰河边的沧桑古镇,就是我童年的伊甸园。学龄前, 我就常常流连驻足在镇上的每条街巷, 每个商店,每个公共场所,驾轻就熟 ,如数家珍,从不担心找不到家。

不过,最深的印象莫过于看露天电影。古镇历史悠久, 但却没有一个影剧院。所以“电影船”一到,兴高采烈的莫过于我,因为孩提时代,我就是个铁桿“影迷”。

在我幼小的心灵记忆中,心驰神往的电影享受,成了我可望不可求的奢望,因经济拮据一般只有过年过节, 父亲才会“网开一面”, 让我过上一次“电影瘾”。

当然,小镇上贫困的人家不止我们一户,有的男孩子为了“一饱眼福”,又不花钱,往往“铤而走险”,使出浑身力气,翻越学校高高的墙头,进入放映场。

那些男孩与我年龄相仿,对电影,也是钟情有嘉,但却胆量过人,十分淘气,虽然也有若干小伙伴,好不容易翻了进去,却不料“东窗事发”, 遭遇“滑铁卢”,被逮个正着,狼狈不堪,逐出影场,但仍有人“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唯有我望而却步,不敢造次。那围墙足有2米多高,这些小伙伴像身手敏捷的猿猴,似乎具有与生俱来的攀爬本领。当然,毕竟是摊不上台面的“逃票”行为,难免心虚胆怯,然而,还是难以抵挡电影的诱惑,照样“冒险”,故伎重演。 说也怪,却很少听到有人失手或失足摔伤的传闻。

那时的影片之所以惊魂摄魄,扣人心弦, 对人们有这么大的魔力,是因为编导们,刚经历过战争炮火的洗礼以及特殊战场的考验, 有生活积累,有阅历体验,因此影片力求自然真实,表演质朴,把握有度, 摄制精良。将战争的残酷、激烈以及斗争的复杂性、艰苦性,表现得淋漓尽致,给人巨大的心灵震憾力和视听冲击力。   

暑假期间的犒赏孩子们的重头戏,往往是晚上小学操场欣赏一场露天电影,那是孩子们的盛大节日。暑假父母特别慷慨与开恩,孩子要钱看影戏,掏一毛二毛有求必应。不过,我家是个例外,爹爹奶奶没钱,心有余力不足,父亲有收入,但轻易不给,心情不好,说不定还赏两记耳光。所以,我总是苦苦挨在收票大门口, 眼巴巴等电影放映到三分之二或四分之三, 检票人将门大开,网开一面,看场白大戏。

到了放映那一天, 偶尔西山有一片红彤彤火烧云,天还没暗下来,银幕前的最佳位置早早就让五花八门的坐椅与长条櫈、小板櫈塞满,有的人来不及拿櫈子,也垒起几块砖, 画地为牢, 似乎暗示诸人:此地有主,不得侵犯!最有意思的是各类卖瓜果梨桃,糖人茶食、棒冰雪糕的小贩、小贩也抓住商机, 倾巢出动, 期待分一杯羹,陆续设摊在观众周围,吆喝叫卖,招俫生意。

这时候,放映机往往要调镜头,倏然,一束强烈白色光束从我们头顶投射到银幕上,放映员不停地调试镜头的高低与聚焦清晰度,以便影片与银幕大小完全匹配,严丝合缝,位置最佳。

而坐在前面的小伙伴呢,也不安份,“八仙过海,各仙神通。”以两手十指的不同组合造型,不失时机在银幕上开始妙趣横生的“手影”表演,维肖维妙地临摹出老鹰、兔子、小狗等富有动感的黑色剪影。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快开场,大人才进场,这个时候大呼小叫、此起彼落,不绝于耳,"三侯,你在那块?""二毛,我怎么看不见你?""狗候,你在那块,快点替我滾出来!"

孩子们特别积极,大人们总是姗来迟,有时电影开映了这样的喧嚣也难以安静下来。

我童年生活的古镇,虽不是广大农村,但新故事片到古镇放映已成明日黄花,时间基本与水乡差不多,比市区要慢半年。那时的膠片故事拷贝有两种规格,一种为16mm,另一种为35mm,首映的影片为啥总在城市上映?因为35mm拷贝首先在洗印厂完成,而适合农村小型放映机放映的16mm拷贝,量大面广,要在满足了城市之需以后,再生产,所以存在时间差。

不过,也有例外,非故事片,到乡下速度也不慢,如加映的新闻简报、科教片、美术片等。如"平息**叛乱"“为了61个阶级弟兄” 等新闻纪录片,一个月就在古镇上映。

我县流动放映队使用的“长江牌”16mm放映机,体积小、重量轻,便于携带或搬运,不过有个缺点,一部故事片起码要换三四次膠片,不像城里的两台35mm坐式放映机,轮流运行,自动切换,一部影片从头到尾, 酣畅淋漓、一气呵成,印象中故事情节连贯性强,让观众富于欣赏,很快投入剧情。并无"换片"中断放映的后顾之忧。

虽然年代久远,但观看的故事片我一直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它们分别是《赵一曼》、《芦苼恋歌》、《边塞烽火》、《云雾山中》、《上甘岭》、《山间铃响马帮来》、《南征北战》、《鸡毛信》、《怒海轻骑》、《铁道游击队》、《冲破黎明前的黑暗》、《黑山阻击战》、《海鹰》、《回民支队》等。

  我小时候是个电影迷,无论故事片、动画片,还是记录片、科教片,都是兴趣盎然、乐此不疲。

  我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嗜好,往往对加映的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摄制的“新闻简报” 一往情深,我的注意力,主要放在昂扬顿挫的磁性般男性铿锵和女性莺声燕语的柔美解说上,以及与画面配合默契相得益彰的背景音乐, 对我来说不啻是最美的天籁之声,是我童年最美妙的听觉享受。

我记忆犹新印象最深刻的一部大型彩色纪录片《光辉的节日》的解说词,对着天安门广场国庆之夜的满天礼花朗诵道:“五彩缤纷、红霞万朵,这是奔腾的钢花铁水,还是丰收的棉桃麦穗?这是井岗山的星星之火在闪烁,还是长征路上的火把在燃烧?这是延安枣园的灯光在闪耀,还是中南海向我们发出新的号召!”

电视普及后,现在已很少看到“新闻简报”,那种制作精良影片的音响效果也与我渐行渐远。

  记得当时有的同学认为不好看的影片,常常提前退场。

只有我很执着,不改初衷,善始善终,从不“功亏一篑”半途而废。古镇无影院,白天无法放映的缺陷外,还不能抵御落雪下雨。

  有一年“六一”儿童节晚上放映故事影片“红孩子”,开映不久,一场瓢泼大雨突袭而至。由于放映队此类状况见得多,有备无患,放映员不慌不忙撑起一个直径两、三米的硕大的油布伞,立即形成一个挡雨避水的空间。机器无大雨淋坏之虞,所以处变不惊,继续放映。

  但多数同学却“落荒而逃”,只有少数人与我在阵雨中,坚持看完全片。结果散场浑身湿透,浇成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回去后奶奶又是埋怨,又是心疼,好一阵劈头盖脑没完没了的数落。

  第二天,我因受凉发起了高烧,街坊邻居于医生前来诊治,当时开了点退烧药,我也不知喝了多少奶奶冲的生姜红糖驱寒茶,才“药到病除”!

暑期电影放映特频繁,对学生只售半价,甚至免费,由镇文化站包场。那真是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纯真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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