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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爷坪·佛坪厅·佛坪县

 终南山农夫 2019-09-28

作者 | 陈永明

秦岭深处的佛坪是一块神秘的土地,她既古老又年轻,县文化馆收藏在文物库里的七把石斧,向人们诉说着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在这儿生活和劳动,但大批先民移居于此,不过二三百年,而成为一个独立的县级行政区划建制,还不足二百年。经常有来佛坪的朋友,问起:“这儿为何叫佛坪?”作为一个佛坪人更应该全面准确地了解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向今天的。
当时序进入清朝中期,随着康熙皇帝宣布“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和雍正皇帝“摊丁入亩”正式取消人头税,中国人口开始出现了狂飙突进的人口大爆炸,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当时中国人口约为1.5亿人,而不到百年后的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清朝人口飙涨到了3.13亿人。
仅仅凭借小麦和水稻等传统农作物的产出,已经无法养活中国日益庞大的人口,而随着人口的繁衍和土地的日窘,无数饥民开始挺进帝国的各处荒山野岭到处开垦,他们惊奇地发现,在小麦和水稻难以存活的山地,新引进的玉米、洋芋、蕃薯却可以倔强地生存下来,并且产量颇高。
到了康熙年间后,为了充实历经多年战乱后、几乎毁灭殆尽的四川人口,清廷发起了浩浩荡荡的“湖广填四川”运动,随着福建、两广和两湖等地移民的蜂拥进入四川,他们在迁徙路上也带去了容易种植的玉米、洋芋、番薯。于是,此前困阻在福建和广东等地达百年之久的农作物,终于开始在南方各省广泛传播开来。

到了清雍正和乾隆年间,我国农业经历了在全国以推广种植,从南美洲引进的玉米、土豆、番薯等农作物的第二次农业革命。人口增长过快,平原地带的土地所种粮食,已无法承受养活这么多的人口。而玉米、土豆、番薯类农作物适宜山区沙质土壤中生长、气候并不苛刻,山区的旱地、坡地均适宜栽种。大批先民从湖北、湖南、四川、安徽……带着农具、种子涌入秦巴山区,寻求新的生机,开辟新的家园。
据清嘉庆年间时任汉中知府严如煜在《华阳图说》中载:“……惟洋县至周至,为古骆谷、潆谷,唐德宗幸兴元路也。山程七百余里中间并无州县。査终南、太白两大山,其脊背在周至之南、洋县之北,林深谷邃,蟠亘千余里,为雍梁第一奥阻。承平日久,各省流民,结棚垦荒。秦岭、厚畛子、黄柏原、神仙洞等处,大小木厢(移民居聚点)百数十处,匠作负运,多者一厢至一二千人,少亦以数百计。”
在从南向北的傥骆道,这条千年古道旁,即将翻越秦岭山脊处,群山环绕、三口水井日夜不断喷涌泉水、一条溪流缓缓流淌之处,有一块一千多亩大的平地。尽管海拔高达1773米,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有这样大一块平地也真是难得。南来的北往的,进山寻生机的先民们,看好这块平地,他们插占为业,先伐木造屋,同时开垦土地,种上玉米、土豆,四季豆等农作物,一批一批的人在此落脚定居。人越聚越多,有了人就应有一处寄存信仰的地方,到这儿的一个较大的家族信仰佛教。他们最先在平地的东边建了一座规模不算大的寺院,供奉着释迦牟尼佛。佛像是请了一位石匠,用一块麻青色的大石头雕刻而成。这尊坐姿佛像高约1.2米。2002年6月,我首次到这儿,还目睹过那尊雕刻显粗糙的石佛像。先民们把佛尊称为佛爷,寺庙不分,寺院取名佛爷庙。佛爷庙是这块平地上的地标建筑,人们渐渐地把这块平地叫成了佛爷坪。清光绪九年(1883)佛坪厅同知刘煐在《佛坪厅志》中载:“佛爷庙,在关帝庙后,碑碣无存,莫考所自。居民相传,佛坪之名实自此始云。”佛爷坪、佛爷坪喊着、喊着就成了佛坪。
在那一时期的秦岭深山中,类似于佛爷坪这种情况的地方很多。随着人口不断增多,清地方政府对这些地方的管理就跟不上了。正如时任汉中知府严如煜在《华阳图说》中记载的那样:“此等作苦之人,自食其力固可相安无事,而人聚既多,则良莠不齐,稽防弹压,未可稍疏。洋县所辖之东北境,周至所辖之西南境,距县治各四五百里不等。复岗叠岭,径路崎驱,地方官遇命盗重案,报验往返,动辄经旬半月,实有鞭长莫及之势。东之宁陕,西之凤县、留坝,亦各悬隔数百里,势难兼顾。华阳新设县丞于洋北,略资稽査,而官卑权轻,非能于山内宣绥靖之猷,布乂安之徳也。地广而阻,人杂而繁,万一奸徒潜发,区画维艰。未雨绸缪,尚无良策,此守土者所为愀然长虑也。”
清道光元年(1821)春,严如煜奉命同四川、陕西、湖北三省委员查勘川陕老林(秦巴山区)情形,并召开专门会议,形成报告,送交朝庭户部、吏部尚书卓秉恬。他给道光帝上了一道《查勘川陕楚老林情形,会同酌议添设厅治营汛折》:“陕西边境应改设文员,以资治理也……

又西安府属之盩厔(周至)县所管山内陆方,西南至洋县六百里,山深路险,且木厢最多,匠作佣工之人不下数万。偶值岁歉停工,易滋事端。县治相距鸾远,实属稽察难周。査盩、洋交界之教场坝(今佛坪县城袁家庄之北2公里处),地方适中扼要,应于该处添设县丞一员,以资抚治。査有同州府属之华阴县县丞事务甚简,应即裁抵,改为盩洋县丞,归于西安府考効……”
道光帝准奏了,在袁家庄设盩洋县丞,归西安府辖。在袁家庄老街上,建于道光初年的一座规模颇为壮观的关帝庙前的大戏楼北墙上,我见过斗大的“盩洋古治”四个行楷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拆除,建了县政府一号楼)。
设立了盩洋县丞,对洋县、袁家庄以及与宁陕、石泉、西乡各厅县交会的区域的治安管理起了较大作用,但袁家庄偏于周至县之东南,又有秦岭山脊阻隔,对周至县山区老林的管理仍然鞭长莫及,加上其县丞官职较低(正九品),难以调动人马钱粮,弹压匪乱。道光四年(1824),时任陕西巡抚卢坤,给道光帝上呈《会议添设佛坪厅治疏》。疏中特别强调,盩厔县东、西、南三面山境千余里,皆层峦叠嶂,鸟道羊肠,皆为深山老林,居民日渐开辟,人口滋繁,而僻在深山,距县城二三四五百里不等。又境通洋县、眉县、凤县、宝鸡、宁陕、西乡、石泉等厅县,属于秦岭要地,五方杂处,良莠不齐。县官远在数百里之外,虽极精明能干,依恐难于周密,藏奸匿匪,深为可虞。遇有命盗案件,知县勘验办案,实有鞭长莫及之势,而民间运输粮食、案件诉讼,往返七百余里,溪流山间阻隔,官民皆甚形苦累。
疏中写道:“査得县南有佛坪地方,距盩厔县三百四十五里,距洋县三百六十余里,既为两县适中之地,又与盩厔所辖著名老林之厚畛子、都督河、大小牛尾河,暨洋县所辖之二十四坝、大古坪等处,相距皆止一二日山程,俱可就近查察。臣等因陕安道严如煜洞悉南山(秦岭)形势,复委该道前往逐细履勘,禀覆无异,洵为扼要之区。应请在于佛坪地方,增设抚民同知一员、巡检兼司狱一员,其同知照依孝义等厅之例,定为边缺,满俸即升。将盩厔县老君岭迤南,洋县华阳以北,及原拨盩洋县丞经营之袁家庄一带村庄,俱归同知管理,则于南山(秦岭山区)形势,扼吭拊背,一切防奸缉匪、谳狱征粮,官民各得其便,声气亦复相通,实与险要岩疆永有裨益。”
道光帝批准疏中的建议,同意添设佛坪厅,并将原设镇坪巡检署裁撤,改设袁家庄巡检署。
看来厅城的选址,是很有道理的,以佛坪:为圆心,以它与周至县城的直线距离为半径画圆,周边各厅县城都在圆周边上。
清道光五年(1825),将凤县县令景梁曾由七品升任六品佛坪厅抚民(治理民众)同知。这位浙江籍同知到任后,佛坪厅百废待兴,诸事缺如。麻雀虽小,肝胆俱全,作规划、筑厅城、招民垦荒。设立了厅暑、训导署、巡检兼司狱署、袁家庄巡检署、佛坪营守备署、厚畛子千总、黄柏塬千总、城守把总署、经制外委署、额外外委署、仓狱、平常仓、义仓、狱、驿递等,办义学、建迎秀书院、文庙、关帝庙、城隍庙、太白祠等。他的工作业绩受到鄂制军(清时总督的称呼)称其为有用之才。后历经数届厅同知新修扩建,一座像模像样的厅城座落在秦岭群山之中。
从厅城建起后,到民国十三年,正好一百年的历史。这一百年,厅城饱受战祸和匪乱之苦。据《佛坪乡土志》载:清同治元年(1862)九月太平天国蓝大顺部,由洋县进入佛坪,攻陷厅城,捕杀巡检司狱郑宏锦、张庆等人,城楼、常平仓、迎秀书院等处被焚毁,死伤三百多人,掳走民众两多千人。同治二年(1863)十月,蓝大顺部再次入佛坪,攻克厅城。同治三年(1864)正月,蓝大顺曹灿章部由宝鸡厥羊坡入境佛坪,第三次攻克厅城。到了同治六年(1867),厅同知吕瑞玉重建厅署。直到光绪八年(1882),厅同知刘煐重修厅城东北隅护城堤,新修义仓16所,分布于厅城及全境内。
据《佛坪乡土志》户口一节中载:光绪初年,厅治境内,秦岭以南,居民共约七千余户,秦岭以北三千余家。男四万七千二百人,女三万三千三百七十八人,计八万五百七十八人。之后山中多雨,洋芋溃烂,加之山坡土地耕种久了无肥力,山民又不讲究给农田施肥,以至连年歉收,前些年由山外迁移而来的住户又复转迁徙而去。到光绪十年(1893),住户不过四千二百户,人口只有二万八千五十人。

穷山恶水出刁民,在这广茂的山林之中,本地的、外地流窜至此的土匪,藏匿于深山老林,就有了几十座山寨。这些山寨有土匪建的,为防官军民团的剿杀,但多数是山里大户人家防土匪抢劫烧杀的。从清朝的佛坪厅城,到民国的佛坪县城,不断受到土匪的袭扰。
时间到了民国十一年(1922)三月,流窜并潜藏于袁家庄的为首的南郑人郧天禄,干了一件惊动民国政府,改写佛坪县历史的大事件。那天他带着一伙土匪武装,袭击了县城佛爷坪,并杀入县衙内,将即将离任的县知事车正轨,接任的新县知事张治生擒,并押往县城东边的财神岭,将二人杀害。到了四月,镇嵩军某部进驻袁家庄剿匪,五月,县民团团总李起冮带领县民团于宁陕县西河板房沟将郧天禄匪部剿灭,郧天禄被擒杀。六月新任县知事孙培经走马上任,有前两任县知事被杀于任上,他虽竞竞业业、胆战心惊地在任两年,还是因治内教育情况太差,被省长公署训令改进,后怱怱离职。民国十三年(1924)7月,又任命新任县知事吴其昌,在他上任初,土匪头子任朝举聚众数百人,骚扰袁家庄、厚畛子和佛爷坪。他被土匪吓坏了,经常借故去汉中道开会为由,往来汉中常在袁家庄县佐署盘桓多曰不归。到了民国十五年(1926)九月,请准省署,县城由佛爷坪迁至袁家庄,县署设在县佐署内办公。至此,佛爷坪地名改称为老县城至今。
1950年5月,首次对佛坪县行政区划进行调整:将洋县磨石沟、大河坝、十亩地、石墩河划入佛坪县。1953年3月,将佛坪县黄柏塬、二郎坝乡划入太白县;大古坪乡姚窝子划入洋县。1954年10月,将洋县沙梁乡狮子坝村划入佛坪县;将佛坪大古坪乡九尺坝村划入洋县。1958年11月,接省人民委员会通知,撤销佛坪县制,辖地秦岭以北划入周治县;秦岭以南金水河流域、椒溪河流域划入洋县;蒲河流域划入石泉县。1961年8月,根据省人民委员会通知,恢复佛坪县建制。同年10月,将洋县栗子坝划入佛坪县。1962年7月,将佛坪县秦岭以北六个公社划入周至县。至此佛坪县县域行政区划保持至今未变。
现在的佛坪县行政区划中仍属旧佛坪县的地域,还不足旧佛坪县的三分之一,老县域成为周至县的一个村,是距西安钟楼最远的西安市一个村,佛坪县名与行政区划已名不符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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