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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人的爱情---读艾丽丝.门罗

 北城柳71k6ufqq 2019-09-30

《好女人的爱情》
  二十多年来,瓦利有个博物馆,藏了老照片、搅乳器、马具、一把老式牙医用椅、一台笨重的削苹果机,以及装在电线杆上的精致搪瓷玻璃绝缘器之类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藏品中另有红箱子一口,印着“验光师D.M. 魏伦斯”字样,说明牌上写着:“此乃一验光师之器材箱。虽年代晚近,念其主人D.M.魏伦斯先生1951年溺死于佩瑞格林河之故,亦当跻列地方重要文物。此箱于事故中幸存,由佚名捐赠者,或即发现者本人,惠予我馆收藏。”
  检眼镜的模样像个雪人。上半截儿尤其如此,一个小圆盘摞在大圆盘上——下半截儿是个中空的把手。大圆盘上有个可以看出去的洞,里面可以换上各种焦距的透镜。下半截儿把手沉甸甸的,装着电池。取出电池,把两头镶有圆片的配套短棒插进去,就可以接上电源。不过仪器也许经常要在没电的地方用。
  视网膜镜看起来复杂些。圆形的前额夹下面,是个小鬼头形状的玩意儿——扁扁的圆脸上摞着一顶金属尖头帽。它倾斜45度角,撇向一根细柱,柱顶有盏小灯。扁脸是玻璃的,看起来像一面黑色镜子。
  全都是黑色的,不过那只是涂料。在验光师的手想必摩挲得最频繁的一些部位,涂料剥落,露出底下闪亮的银色金属。
  1 板儿角
  这地方叫做板儿角。以前有过一个磨坊,形成了某种小村落。不过,上世纪末,它们悉数消失,再没成过气候。很多人认为这个地名是为了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著名海战,其实早在开战之前很多年,这儿就只剩废墟一片了。
  同许多孩子一样,1951年春天一个星期六上午来这里的三个男孩相信,这个地名源自河岸上横戳出来的几片古老的板子,以及竖立在近岸河水中的一排厚木板,它们形成一道歪歪扭扭的栅栏(实际上这是水泥尚未发明时建的一座水坝的残余物)。木板,一堆基石,一丛丁香树,几棵被黑结疤病折磨变形的大苹果树,昔日供水车使用、如今每年夏天都长满荨麻的浅沟,此地的历史仅存了这点痕迹。
  镇上的大路上,有一条小路,或者说小径,通到这里,不过小径从没铺过碎石路面,在地图上也只是一条虚线,表明是一条尚未修建的路。夏天驱车去河里游泳的人、夜里想找个地方停车的情侣们,通常会用上它。快开到浅沟时,有一处可以掉头,不过要是哪年雨水丰沛,整片地儿便长满茂盛的荨麻、白芷和粗硬的野毒芹,汽车想回到大路上,只有一路倒车。
  春天的这个早上,有两道车轮印子一清二楚地通向水边,不过男孩们没注意它,他们满脑子只想着游泳。至少,他们认为那足以称作游泳。他们可以回到镇上,吹嘘说地上的雪还没化,他们就在板儿角游过泳了。
  上游比镇边的河滩地带更冷。岸边树木依然光秃秃的——唯一入眼的绿色就是入河的小溪沿岸绿莹莹的野葱和驴蹄草。男孩们寻找的目标出现在对岸的柏树下——一段长长的、低矮的、结实的积雪河岸,颜色灰蒙蒙,像石头。
  还没化呢。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跳进水里,感觉冷水像冰刃一样刺进身体。冰刃扎进眼窝,钻进脑子,戳向天灵盖儿。他们可以胡乱扭几下胳膊和腿,赶紧爬上岸,浑身打战,牙齿格格响。他们可以挣扎着把衣服套上麻木的四肢,忍受冰冻的血液重新灌入身体的痛楚,同时欣慰万分,这下有资本吹嘘啦。
  他们不曾注意到,两道车轮印子不偏不倚穿过整条浅沟——这会儿沟里啥也没长,只有去年留下的黄色枯草,压得扁扁的。车轮印子顺着浅沟,一路通向河里,毫无掉头的痕迹。男孩们径直跨过车轮印子。不过,走到河边,有个比车轮印子更奇怪的东西总算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水里有一片天蓝色光泽,并非天空的倒影。是一辆完整的汽车,斜栽在水塘里,前轮和车头陷进河底的淤泥,车身鼓凸的部分几乎戳出水面。当时很少有天蓝色汽车,这车圆鼓鼓的形状同样也很特别。他们立刻认出来了。是那辆小英国车,奥斯汀牌,全县城独一无二。车主是验光师魏伦斯先生。他开车的模样挺像动画人物,因为他个头矮,身体却很胖,肩膀浑圆,脑袋硕大。他挤在车内,活像塞在一件太小的衣服里。
  车顶有扇小窗,天气暖和时,魏伦斯先生会打开它。现在这窗就开着。他们看不大清楚里面。因为颜色的缘故,车身的轮廓在水里很清晰,不过河水有点浑浊,颜色不那么鲜亮的地方就看不清了。男孩们在岸上蹲下,像乌龟一样趴在地上,脑袋探向前,竭力想看个明白。水里有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像什么大动物的尾巴,从车顶上的小窗伸出,晃来荡去。很快他们就看出,这是一条胳膊,套在一件厚厚的毛皮料子做的深色上衣的衣袖里。看来车里有一具男人的尸体——只能是魏伦斯先生了——它姿态很不自然。水流的力量——池塘尽管只是水车用的贮水池,但这个季节的水流还是很强劲的——想必不知怎的把他从座位上抬起,推向窗外,一侧肩膀浮在车顶下方,胳膊戳出窗口。他的头部想必沉向下方,挤在驾驶座一侧的车门和车窗边。一只前轮陷进河底深一点,这意味着车想必是头朝下侧栽进河里。车窗想必开着,头从里面挤出来,身体才变成这个姿势。不过他们想不到这些。他们认识魏伦斯先生,拼凑得出他脸的模样——一张大大的方脸,经常夸张地皱眉头,不过从不是真生气。头发稀疏拳曲,斜梳过额头,头顶部位是红棕色的。眉毛颜色比头发深,又浓又粗,爬在眼睛上,活像两条毛毛虫。就像很多大人的脸一样,这样一张脸对他们来说已经够古怪了,它淹在水里的样子不见得再可怕多少。不过他们只看得到那条胳膊和那只苍白的手。等他们习惯水中的视线,便看出那手非常白。它歪歪扭扭、优柔寡断地漂在那儿,好像一片羽毛,却又像块面团一样敦实。一旦你习惯了它,便会觉得它挺寻常的。指甲像些洁净的小脸,灵巧地发出日常的问候,泰然自若。
  “哎哟哟!”男孩们惊叹,带着渐渐的兴奋,以及不断加深的敬畏甚至感激之情。“哎哟哟。”
  这是他们今年头一回远足。他们穿佩瑞格林河大桥而来,当地人管这座单车道双拱桥叫“地狱之门”,又叫它“死亡陷阱”——其实危险与其说来自桥本身,毋宁说来自公路在桥南端突如其来的一个大拐弯。
  桥上有条人行小道,不过他们没走。他们从不记得走。很多年前,他们还很小,得牵着大人的手走路时或许走过它。不过那个阶段对他们而言纯属子虚乌有。哪怕看到快照中的证据,哪怕被迫听到家人闲聊提及它,他们也拒不承认它曾经存在过。
  他们走的是人行道对面的铁架,大约八英寸宽,高出桥面一英尺左右。佩瑞格林河正把积存一冬、正在融化的冰雪冲往休伦湖。一年一度的洪水把平地灌成湖泊,冲倒小树,冲垮所到之处的所有船只和小屋,如今这洪水尚未撤回河岸。泥流从野地里淌来,令河水浑浊不堪,映照着惨淡日光的水面宛如沸腾的奶油布丁。不过,如果你跌入这水里,它会冰冻你的血液,把你冲入湖中,或者直接让你一头撞上河岸。
  沿途汽车冲他们直按喇叭——要么是警告,要么是责备——不过他们充耳不闻。他们排成一路纵队,像梦游者一样无视周遭。从桥的北端,他们下到河滩,寻找去年记得的小路。洪水余威尚在,小路依稀难辨。一路上,你得钻过冲垮的灌木丛,从一片泥泞不堪的草地跳往另一片。有时他们一跳,不幸落在泥浆中或者水灾残余的小水塘里。脚湿了,也无所谓落脚点了,索性大步流星穿过泥浆,踩进水塘,任泥水漫过胶靴的上沿儿。风暖洋洋的,把浓云扯成一缕缕旧羊毛絮,海鸥和乌鸦在河面上聒噪,滑翔而过。秃鹰在他们头顶盘旋,虎视眈眈。知更鸟刚刚返回,黑身红翅,成对穿梭来去,颜色鲜艳夺目,仿佛刚浸过油漆。
  ……
郑渊洁曾说过,如果你拿起一本书读了五分钟还不喜欢,那就应该放下来,说明这本书不好看。孩子曾去北京上过几天郑渊洁的课,读了大量郑渊洁的童话,对郑渊洁喜爱,信任,深信不疑。她用郑渊洁教的办法鉴定一本书好不好看。若是这么鉴别的话,加拿大女作家艾丽丝.门罗,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她的好几本书都不好看。但是把不好看的书看完了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门罗第一本被我读的书是《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这本书是由几个短篇小说构成。我看了接近一半,实在不喜欢,放弃了。她讲述的虽然是普通人生活中的故事,但充满了刻薄、尖酸、嘲讽、惨淡、悲哀、隐忍等让人不快的情绪,技法上大量使用倒叙、插叙,语言一般,思想隐晦。就算读完了一篇小说,也不能很好地理解作者到底要表达什么样的观点。感觉很辛苦,很难受,根本没有通常读小说时的轻松和享受。

但是,我却拿起了她的第二本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有了第一本书的体验,我对她的写作特点算是做了心理上的准备,读起来依然不喜欢,但一个个故事却也让我多一份对作者生活的加拿大的了解,聊胜于无吧。我把第二本书读完了,感觉已经习惯了她的文字。我开始觉得她讲故事的角度很特别,虽然不能让人愉悦,却很真实,大胆地直面了生活惨淡的现实。

接着又读了她的第三本书《爱的进程》。读完之后,情绪上依然受她文字的影响,比较负面。但更加认可了她对人性和生活的深刻洞察力。开始对她产生了好奇心,想更多地阅读她观察生活和讲述故事的特别。

但我依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依我有限的了解,感觉能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要么主题宏大,譬如战争,灾难,要么表现了特殊地区人们的命运,或者时代特征等等。讲述普通人的亲情,友情,爱情的作品比比皆是,代代层出不穷,不太可能拿诺贝尔文学奖啊。不然,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作品比艾丽丝.门罗的应该更有资格拿奖。同样是讲述普通生活中的故事,村上的读起来似乎更健康,更积极,更能启发人。语言上,村上先生打磨得更精心,而且时不时有金句跳出,百读不厌,让你想摘录下来。

是这样的好奇让我继续借了四本艾丽丝.门罗的书么?这让我想起了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作品。我读完了三本托尔斯泰的小说,但不是他闻名于世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之类的。我读的是《童年,少年和青年》《哥萨克》《哈吉.穆拉特》。这三本书很容易读,大多以托尔斯泰的经历为线索写下来的故事。托尔斯泰是一个伟大的文豪,作为地主贵族,对农奴充满了同情心和爱心。但通俗地说,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吃饱了撑着的富二代。他没有像一般的富二代那样堕落无聊,也没有像有些富二代继续争名夺利往上爬,而是做了与众不同的选择。他选择爱和奉献,为那些穷苦的普通人。当然,我是通过读他的小说产生这样的认识的,具体故事不展开了。所以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读起来觉得很有趣的,觉得他很可爱,也不乏幼稚,但也看到了他的成长。读完了这三本书,我就不想再读了,因为他的世界相对容易理解,但离普通人好远,难以让人得到真正地启发和思考。艾丽丝.门罗则和托尔斯泰完全不同。她不像托尔斯泰那样容易讨读者喜欢,但总让人感觉不悦,真实,特别。

日本作家渡边淳一曾在作品中写过:人生在世,无论怎样诚实地生活,也无法预知何时何地,会有怎样的悲剧在等着你。我想说的是,读艾丽丝.门罗的作品,根本就没有预知过竟会遇到这样的惊喜!《好女人的爱情》是我阅读的第五本门罗的书。第一篇小说《好女人的爱情》不禁让我拍案称妙!写得非常非常好,竟引来我一篇长文来写她。

好女人的爱情是一个短篇小说。讲的是镇上的女人奎宁夫人被前来治病的男医生魏伦斯性侵了。奎宁夫人的丈夫恰好回家目击了。暴怒之下,他打死了医生魏伦斯。事后,夫妇俩合作清理了现场,并且由奎宁夫人的丈夫制造了魏伦斯车祸死亡的现场。但是,奎宁夫人从此生病了。临死之前,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护工伊内德女士。葬礼结束后,伊内德女士去见奎宁夫人的丈夫。她无法确定奎宁夫人告诉她的秘密究竟是真是假,因为人有些时候由于情绪或者某些特殊的原因是会产生幻觉编造故事的。毕竟魏伦斯的确被警察发现死于交通事故。她让奎宁夫人的丈夫傍晚划船带她到河中间拍照片。她计划到了河中间,她就告诉他自己不会游泳。她想他只需用船桨劈她一下,将她打入水中,让她沉下去。船留在水里,他自己游泳上岸,换掉衣服,宣称刚散步回来。她划船去拍照片,不知怎的跌进河里了。一旦他明白了自己的优势,她就会跟他直言,那是真的吗?如果不是真的,他会因此而憎恨她。如果是真的,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她会劝他把船划回去。她不会打电话给警察,她会等着警察电话。她会去监狱里看他。奎宁夫人的丈夫答应带她去划船,但走到船边,故事就嘎然而止了,留下了无尽的悬念。

这篇小说获得了吉勒文学奖和全美书评人协会奖。细节非常非常精彩。洞见人性幽微处,波澜不惊,细腻透彻。

一个好女人的爱情的故事,足以诱惑我继续读接下来的还有四本书。真好。

      《好女人的爱情》最后结尾时,男主发现的那个像书包一样的东西里明显就藏的是验光师的工具箱啊,然后他轮起一把斧头说什么去砍野草也很可疑。最后那几段的景物描写特别棒,明显是在烘托一种死亡前的静谧我觉得,再有,文末最后那一段,总觉得男主藏进柳树从里不是去找船桨的,他是想从女主背后用斧头劈她!!
       再有,是关于奎因太太的一番话,我在这里认为那不是谎言,那是真实发生的,看文章最开头就说验光师的工具箱不是从他溺死的那辆车里发现的,而是别人匿名送来的,这一点本就很可疑了!一个验光师居然不随刻将自己的工具箱带在身边,怎么也说不通啊,,说是落在别人家里也不大可能,一般都是工作完后就提着箱子走掉啊,作者明显一开始就在暗示,验光师是被人杀害的。
       这样一来,女主的命运堪忧啊,,这也应证了文章题目——《好女人的爱情》,好女人的爱情,不一定也就是好的,命运多舛,难料不定。这符合门罗文章的风格,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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