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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仅是普通人的七十年,也是七位大导演的私人风格史

 七侠荡寇志 2019-09-30

Nose

很难有一部电影,能像《我和我的祖国》这样同时集齐华语电影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批导演:陈凯歌、张一白、管虎、薛晓路、徐峥、宁浩、文牧野,他们不仅仅是从第五代到新青年导演的作者序列,更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华语电影在这些年来的发展图谱。

而他们每个人的风格,又都是那么的不同。

所以在《我和我的祖国》这个共同创作的消息一出来的时候,我就特别好奇,它到底要怎么把七位有着这么强烈作者性的导演的创作,在融合到一起的同时,又有一个贯穿的主题?

但看过影片之后,我们必须要说,它不仅做到了,并且跟我们预先以为的那种主旋律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这在很大程度上,和影片的主人公全都是小人物有关。《我和我的祖国》选择了一个非常聪明的方式,每位导演创作一个故事,这七个故事,分别落点在1949年到2019年,祖国重要历史瞬间背后的小人物身上,由此串联和切入这七十年的过往。

不过,今天我们更想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讨论这部影片,这里的每个故事在代表了不同时代的同时,也因为它们的执导者而显然会体现出很强烈的导演作者风格。

你完全可以在把这些故事串联起来的同时,也把它们单独看做每个导演的个人作品,他们在其中所体现出的那些个人风格和时代特质,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影片所想要表达的那种「时代的记录」。

当你从导演角度去看这些电影,几乎能看出中国电影在这些年重要的发展节点。

先来说说陈凯歌,作为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他执导的《白昼流星》以2016年神州11号返回那天为节点,在时间上离我们很「近」,却依然被陈凯歌拍出了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和人文气息。

他把故事放在了两个「无家」的兄弟身上,而田壮壮饰演的李叔,则在某种程度上承担了他们人生导师的角色。

那些能让你感觉到毛刺的草垛、不修边幅的迷惘少年、大漠上策马扬鞭的时刻,绝对会让你想到陈凯歌最经典的那些作品,像是《黄土地》《孩子王》的视觉风格。

而《白昼流星》的这两兄弟,其实也是陈凯歌一直会在自己作品中关注的那种小人物和边缘人物的结合体,他们如何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其实也就是陈凯歌作品中的许多人物曾处于的那种状态。它整体所呈现出来的那种「乡土电影」的质感,是一批华语电影的缩影。

张一白执导的《相遇》则又和《白昼流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这也是七个故事中,最「爱情化」的一个,由执导过《开往春天的地铁》和《将爱情进行到底》的张一白来讲述,当然再适合不过。

这也绝不仅仅是个爱情故事,《相遇》把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这个节点,放在了一对爱人的「错过」和「再次相遇」上。这也刚好是张一白最擅长的,把时代的变化融入到人物情感中的处理。

张译饰演的原子弹科研者,因为工作的绝密性三年来都没能联系家人,而在原子弹爆炸成功的当天,他偶然和曾经的爱人在公交车上「相遇」了。面对对方的追问,他也只能说:「我不认识你。」

这段恋人的相遇,其实也是错过,这个「我」,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代表促成了这个时代节点的,那些无数「无名」的人。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张一白不仅是在用感情侧写了这类人群的付出,更是在侧写他们的付出给那个时代带来的重大变化。

管虎执导的《前夜》其实是整个《我和我的祖国》的开篇故事,因为它的时间点落在1949年9月30日,开国大典的前夜,所有的人都在反复检查自己的工作,以确保明天的典礼万无一失,但只有黄渤饰演的自动升旗装置工程师说,自己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因为当时,自动升旗装置还从来没有在国内使用过。

而整个故事就是在说,以工程师为首的一批人,如何连夜解决旗杆装置的「最后一分钟营救」危机。

工程师这个人物其实就特别有管虎的风格,他尤其擅塑造那种「执拗」的人物,《老炮儿》里始终憋着一股子劲儿的六爷,《斗牛》里誓死都要保卫奶牛的牛二,都是这样的人物。他们总是坚持着外人看来不太合理,甚至有点不现实的事情。

你会看到《前夜》里再次和管虎合作的黄渤,也把这个工程师的执拗演出了一种严肃的幽默感,他为了能反复做自动升旗实验,甚至在院子里做了一个缩小版复刻的天安门广场。

而他在之后为了修复旗杆问题那种穷尽一切办法的执着,不仅是那种管虎式执拗人物的体现,也是那个年代的人们坚持相信用「人力+心力」就一定能解决问题的执着与纯粹。

做为七位导演中唯一的一位女导演,薛晓路的《回归》可以说是几个故事中最为细腻的一个,她从手表的时间校准上,去打开了我们关于香港回归当夜的记忆。

这个故事中的主角是任达华和惠英红饰演的一对夫妻,丈夫是修表匠,妻子则是女警官,香港回归的当夜,由于妻子在执勤,所以他们并不在同一个空间内。

看到这里,你肯定也就会觉得这个故事特别薛晓路了,《北京遇上西雅图》这类影片证明了薛晓路其实很善于把控那种核心人物不在同一个空间中的故事,这种「分隔空间」的设定,其实也暗合了香港回归这个节点上,它背后那种「双城」的含义。

所以在《回归》中我们也能看到,任达华和惠英红饰演的这对夫妻即便在香港回归这种重要时刻并不在一起,但是他们都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刻,而这也正是历史属于全部人的意义。

关于徐峥,我其实一直有一点很好奇,就是他作为一个上海人,从来没有拍过真正意义上的上海故事,没想到这个期待在《夺冠》里被实现了,他选择了1984年8月8日,中国女排第一次拿下女排世界杯三连冠的那一刻,那也是很多人对于八十年代最深刻的记忆点。

而徐峥,为这个事件选了一个非常巧妙的视点——上海的弄堂。

在那个电视机还没有普及的时代,弄堂里的邻居们聚集到一起来看同一台电视,是很常见的事,而小男孩冬冬,因为要帮街邻们维持天线信号,也付出了他这个年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一些东西。

这个故事适合徐峥的关键之处在于,土生土长上海人的他,可以说是华语导演里最懂上海弄堂文化的之一,那些一边下棋一边吹牛的老爷子们,那些刀子嘴豆腐心的阿姨们,还有在狭窄的弄堂里聚集在一起看电影的那种空间感,都是要非常懂上海特质的导演才能拍出来的场景。

《夺冠》不仅仅是对一个历史节点观看式的记录,同时也是对八十年代上海弄堂文化和邻里文化的写实展现。

看完之后不得不说,上海导演拍出来的上海,就是很不一样啊!

自从宁浩在《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里把重庆和青岛拍出了那种喜剧气质之后,他就成了我心中拍「地域电影」最好的导演之一,所以,《北京你好》的第一个镜头出来的时候,我就笑了。

宁浩终于拍北京了,而且还是和葛优合作。

《北京你好》说的是葛优饰演的出租车司机,拿到了一张公司分配的奥运会开幕式门票,并因此卷入了和这张门票有关的风波。

葛优+宁浩的组合,差不多就是王炸的级别,葛优身上的那种市民气质,就是我们能想到出租车司机的样子,同时也和宁浩最擅长的市民喜剧天然吻合了起来。

宁浩总是能特别精准地捕捉到一个城市微妙而独特的精气神,而在这次在《北京你好》中,他也非常精准地捕捉到了新北京的旧情调,把2008年的这个本来很热血的时刻,拍出了相当「京味儿」的地域性喜剧质感,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悲伤,为了不剧透,这里就不再多说了。

最后来说说文牧野。

去年的《我不是药神》颇有种横空出世的感觉,也让文牧野成为了新一代青年导演中最受瞩目的一位,应该也有很多人都期待他在这之后的创作,比如是否能看到他的主题延续性之类,但《护航》,却是个完全不同于《药神》的女兵故事。

《护航》说的是在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时,部队最优秀的女飞行员却被安排成了备飞,也就是说,她必须待命以解决各种意外问题,而不能出现在接受检阅的编队里。

文牧野很微妙地把这个故事处理成了既有女性的同理心,又不刻意去强调女性身份的质感,打破了那种所谓女性故事的局限性。

这其实还有种戏里戏外的对应,让最优秀的女飞行员去执行备飞任务的设定,是在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不一定非要是主流的、核心的位置才算是成功。

而对于文牧野所代表的青年一代群体而言,他们的文化也是一种多元的文化,新青年们可以有各种各样的选择。

这七个故事看下来,你会发现他们都是小人物的故事,那些重大的历史节点,也因为这些小人物而落回了我们的身边,甚至重新唤起了我们关于那些时刻的私人记忆。

从明面上看,串起这些故事的,是70年来的时间线,但暗线里串起它们的,是那些关于小人物的真实,是那些会让每个人的私人记忆产生共鸣的历史瞬间。

每个导演们拍摄的不同时代也因此得以共聚到一起,形成了关乎这段历史和过去的时代拼图。他们拍的,不仅仅是自己心中那个时代、那个历史瞬间的故事,更是属于这些历史节点的「小我」,当他们被串联到一起的时候,也就组成了时代完整的「大我」。

这些小人物的故事,就是我们的故事,也就是电影《我和我的祖国》要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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