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欲度烟霞带梦归——序蔡圣栋先生诗词集

泮溪别馆 2019-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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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图库选择图片 欲度烟霞带梦归

序蔡圣栋先生诗词集

作者 / 林峰

“欲度烟霞带梦归”。出句何其潇洒，意境何其幽远。楼头烟霞缥缈，忆中梦影参差。如此好句源自圣栋兄《癸巳秋“山水高楼”采风即韵》一诗。圣栋兄，吾浙温州人也。幼承庭训，诗礼传家。兼之雁荡山水清丽、毓秀钟灵。圣栋兄自幼流连其间，得其沾溉，受其濡沐。养就一副灵机慧性、锦心绣肠。故形诸笔墨便时见妙思，付之吟咏便常有杰构也。

譬如此诗：

《癸巳秋“山水高楼”采风即韵》

凝绿拖蓝染客衣，寨寮山水最依依。

澄潭数眼明如镜，青嶂千寻望欲飞。

翠竹摇风声细细，晴空悬瀑雨霏霏。

一行雁影清溪上，欲度烟霞带梦归。

读此诗则令人想到温州同乡宋人许及之：“移将永嘉种，梦逐漆园飞”（《玉蝴蝶花》）与清人丘逢甲“欲向海天寻月去，五更飞梦渡鲲洋”（《元夕无月》）之名句。而圣栋兄此诗轻灵飞动，清新俊朗；空明澄澈，不见纤尘。既便与古人媲美亦毫不逊色也。

再读其：《携同侪游九潭杜鹃盛开》诗：

指顾久徘徊，半山君莫催。

九潭飞白水，四壑听惊雷。

云淡峰回日，情浓酒入杯。

春风真任性，独许杜鹃开。

九潭位于温州瑞安境内，是处峡谷幽深，潭水清冽；松竹碧透，山花烂漫。每读此句，便有风来纸上，瀑响毫端之感，好一处洞天福地、世处桃源也！而令人拍案还不在于此，在结拍两句上。“春风真任性，独许杜鹃开”如此活泼可爱，诙谐有趣之佳制，真可谓嘎嘎独造，新境另开。诗中有此两句则可传之久远矣！

圣栋兄生性旷放，恬淡如仙。闲来便似野鹤出群，萍踪四海。无论名山大川，皇宫内府；亦或古刹芳园、村舍瓜田皆为其探访之胜迹，寻幽之佳境也。游历即广，阅历更丰。且所到之处，圣栋兄皆有所思、有所悟、有所得也。

且看其：

《客中有寄》

春夜雨丝丝，风寒漏尽时。

可怜三寸笔，无语寄相思。

诗写羁旅情怀。三春时节，细雨如丝，亦为最能撩拔思绪之时。兼之乍暖还寒，孤影青灯，便是寻常人等亦会有无限感慨涌上心头，更何况多情亦多感之诗人乎？“可怜三寸笔，无语寄相思”转合之间，最是动人心扉。可令万千游子顿生同感，顿起乡思也。此诗虽短，但其意绵长，予人咀嚼。北宋司马光尝云：“古人为诗，贵于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温公续诗话）。诚然！

再读其：

《旧金山寄儿》

卅年堪负笈，迢递复长行。

去国飘零意，怀亲缱绻情。

挑灯三百卷，问路八千程。

俯仰乾坤旷，峰高月自明。

圣栋兄世代书香，家学悠远。其子亦秉承父志，好学不怠。年方而立便远渡重洋，旅美求学。此诗便为圣栋兄赴美期间所写。古云“父爱如山”“舐犊情深”，一点不假。父有所忧，人在千里之外；父有所嘱，情满天地之间。读到此间，便知何谓“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其情之浓，其爱之切，均在字里行间表露无遗。

圣栋兄风雅飘逸，洒脱自然。且多思敏捷，才气纵横。平日里一花一草，一石一木，皆能触其幽绪，动其诗怀。

其有句道：

《喇叭花》

花朝繁杂赤黄青，惹得蝶飞莺乱鸣。

还是此君心淡定，喇叭高挂静无声。

喇叭花又名牵牛花，性强健、喜温和。具泻下利尿、消肿驱虫之效。明代吴宽曾写诗赞道：“本草载药品，草部见牵牛。薰风篱落间，蔓出甚绸缪。” 吴宽由功能与形状落笔。而圣栋兄则顾名思意，由意入神复以拟人之手法，自花名着墨。如此则新裁别出，慧思独具也。夫花本无心，若论有心亦诗人之心，人心淡定则花心不动也。圣栋兄借花喻人，以花论事；鞭僻入理，入木三分。一如元人杨载所言：“咏物之诗，要托物以伸意”（《诗法家数》）。

再看其另一首咏物诗：

《题〈冲霄一望〉虬松盆景》

放眼冲霄势，浩然云岭松。

风摧声淡荡，月照影蛇龙。

豪气吞丘壑，雄姿屹夏冬。

柳川缘妙手，无处不葱茏。

盆景为吾国传统技艺，以草树、山石等物置盆内造就山川溪壑，亭台屋宇。具缩地成寸、小中见大之神力。圣栋兄此诗即为咏虬松盆景之作。云岭虬松，冲霄破雾。诗甫运笔，便见浩然之气，其势惊人。

辅以月色风声，丘壑龙蛇。虬松之雄姿壮采、雪操冰影便历历可感，分明若见也。其中亦尽显圣栋兄体物造境、遣词煅句之非凡手段。其他如：“诗酒几番梦，家山万里途”（《旅美〈静远庐〉杂感》）。“山中有石惊三叠，眼底无峰不入云”（《游江山市浮盖山遇雨》）。“刚肠能坦荡，大事不糊涂”（《读〈糊涂轩集〉赠定强》）。“霜寒一剑箫心在，抖擞河山千百年”（《龚自珍小米园笔会寄韵》）。“尘沙浩劫心趋淡，清浊深明悟更多”（《寄崖冰周全先生》）。“乾坤山外合，清浊庙前分”（《游方岩胡公庙》）。 “日暮寒蛩声断续，别了清秋”（《浪淘沙·旅美闲赋》）。 “溪流源出深山底，碓声频响云烟里”（《菩萨蛮·金川纸乡行》）等等。或清空、或厚实；或深沉、或俊逸.。皆出之肺腑，摇曳心旌。且辨析透彻，洞察入微；能提纲掣领，一语中的。东坡云：“诗须有为而作。”山谷亦云：“诗文惟不造空强作，待境而生，便自工耳。”其思路之清晰，考量之深邃皆朋辈之中不可多得也。兄之所作能予人欢悦之机，明人心智，清人耳目。不说醍醐灌顶，磨昏抉聩；也大可旁指曲谕，发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