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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们不爱发朋友圈了?

 njemma 2019-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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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会纠结发朋友圈时对哪些朋友可见?一天发几条状态比较合适?甚至为自己朋友圈的状态设置可见的时间?书写频率、自我披露程度和书写目的都成为我们“品味”的指标,请戳以下文章:

作者:朱丽丽  李慕琰
     原文标题:《自我小众化:社交网络的
书写与品位》
来源:《现代传播》,2017年第12期

摘要

 
本研究对13位青年社交网络用户进行了深度访谈,观察他们的线上实践并邀请他们进行社交网络自述,探讨青年群体在社交网络中的书写策略与品位判断之间的关联。书写频率、自我披露程度和书写目的,成为了书写格调的几个典型的判断维度,有闲者、无病呻吟者和不体面的炫耀者成为了歧视性对比的“品味他者”。这是一种自我小众化的文化策略,社交网络中的书写者通过压抑自我披露的广度与深度,节制情感和与他人保持适度心理距离,来维护自我的独特性以及向上流动的“品位”。自我小众化一部分是源于青年群体内部不断区隔争夺品位领导权的需求,另一方面也反映岀社交网络青年使用者对于数字亲密性的反思与行动。

关键词

品位;社交网络;书写策略;小众化;

数字时代青年文化的观察与研究,离不开社交网络。腾讯最新发布的数据显示,2016年微信月活跃用 户达到6.5亿。社交网络在青少年群体获得了尤其好的普及效果,研究显示即时通信、微博、论坛/BBS的青少年网民使用率分别为92.4% 、37.6%和18%,均高于整体网民水平1。而社交网络世界充满裂痕,截然不同的社交平台风格,似乎指向了不同阶层的人群。那么在社交网络中,青年使用者的品味判断是怎样的?他们如何建构自己、如何判定他人的品味系统?他们怎样在社交网络中表达和展演自己的品味?
基于这样的研究问题,本研究选用从理论视角“品 味”切入。品位(taste),也译为“趣味”。康德将其定义为“品味是以普遍有效的方式判断和选择的能力”2,布尔迪厄赞同“品味是意图提高自己社会地位 的社会竞争所造成的结果”,在《区分:判断力的社会批判》一书中,布尔迪厄通过对法国各阶层人士的大量实证调查,系统性地论证了品味具有社会等级标记的功能3。布鲁默提出“集体品味”的概念,认为品味是在 社会相互活动的环境中形成的,是对于他人给予的定 义和肯定中形成的“那些生活在共同的社会交往中并有相似经历的人会形成共同的趣味”4。甘斯在这个基础上提出了 “品味文化”(taste cultures)和“品味公众”(taste public)的概念。高雅文化和流行文化都属 于“品味文化”,品味文化在娱乐、资讯和审美生活等各个领域通行,它“表达关于品味和美学的标准及价值判断”5。
论及媒介和品味的关系,哈里斯研究了电视观众, 他观察到一个“高品位电视观众”组织(Viewers for Quality Television)要求观看的电视节目取决于其成员的品味”,而这个品味又取决于组织成员是如何通过家庭、教育机构、教会和国家等机制被社会化的。也就是说,电视迷对于电视节目的选择取决于他们的社 会、文化和经济资本的特殊组合”6。李蓉提出媒介趣味的概念,指以媒介为载体呈现出来的传播内容所蕴涵的具有集体性、普遍性或类型化的精神意趣”, 而且媒介趣味的形成是一个动态过程7。Hugo Liu对 MySpace上超过十多万份个人资料进行内容分析,探究对音乐、电影、书籍、电视节目等的兴趣表述构成个人的品味8。彭兰认为,网络工具看似中立、没有偏向,但工具使用过程本身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进行着人群的分化“这会促成并不断强化相应的‘使用文 化’”9。
本文采用质化方法进行研究。主要通过深访、社交网络自述和焦点小组的方法。研究采用滚雪球的方式寻找了 13位研究对象进行深访,也参照马杰伟《时 尚志》中采用的图片自述”方法10,本研究请受访者挑选出最能代表个人生活和品味的十条社交网络发布的内容,请他们进行社交网络自述。此外,考虑到一些受访者可能较少有跨阶层交往的经验,研究也使用了若干焦点小组访谈,邀请他们对其他组受访者的社交网络进行观看和浏览,并说出他们的品味判断及原因。
社交网络有其特殊的平台书写方式和互动机制,除了发布什么”以外,“怎样发布”也是品味的判断标准。人们通过排斥他者构建和巩固自己所属的共同体,对他者进行“歧视性对比”。本文分析了三种书写方式上的“品味他者”,因不符合大多数人所认同的书写格调,他们被排斥、反感。在社交网络中的书写频率、自我披露程度和书写目的,成为了书写格调的几个典型的判断维度。不当书写会使一个人成为歧视性对比的对象,更为重要的是,这里进一步分析了产生这些判断取向的深层逻辑。这里的“歧视性对比”是借用凡勃伦的话,强调的是学术意义上加以使用的,这种对比的目的是在于按照人们在审美观念上或道德观念上的相对价值来分等级,从而确定他们所设想的或别人所设想的相对来说在他们心理上的自得程度。歧视性对比是对人们的价值的一种评价方式11。
―、书写频率:被排斥的有闲
《中国青年报》对2356名微信使用者进行的问卷调查显示,78.2%的受访者在微信“朋友圈”里遇到过令人厌烦的信息,最令人讨厌的内容有以下几类:“诅 咒”帖(67. 1%的受访者表示厌恶)、“营销代购”(63. 3%)、“谣言”帖(56.6%)、无病呻吟者(46.4%)和频繁刷屏者(44.2% )12。频繁刷屏会引起反感,在社交网络中,书写频率的选择和控制也是一种品味的象征。HJM经过反复测试自己所发布内容的受欢迎程度,认 为理想的频率是“一个月6-10条”,“发得太频繁了点赞人数就会比较少”。不少受访者会刻意控制自己发布的频率,ZPY规定自己每天最多发布三条朋友圈。为什么在社交网络中活跃的频率过高会引起人们的反感?“你看他的朋友圈,一天发七八条,一看就特别闲。”(ZPY,编号04)“我最近在反思,自己朋友圈是不是发太多了?让大家感觉我很闲”(LYF,编号05)他们担心过高的频率会造成“很闲”的负面印象。
在凡勃伦的经典论述中,闲暇时间是一种可见的对财富的指示,是上层社会地位的标志,“从希腊哲人的时代起直到今天,那些思想丰富的人一直认为要享受有价值的、优美的或者甚至是可以过得去的人类生活,首先必须享有相当的余闲”13。有闲阶级处于社会的上层,享有足够的尊重。但有趣的是,社交网络中的 “有闲”则被当做一种负面印象。要想达到有格调的书写频率,需要适度、有节制,“刷屏”的行为不仅从视觉上引起人们的感官厌恶,还从以下几个方面冒犯了 他们所认为的品味。
首先,刷屏的“有闲者'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社交网络上,被认为不能很好地进行时间管理。布莱德比尔将时间区分为三种:生存时间(existent time);生活时间(sbusistent time);可支配时间(discretionary time),即闲暇时间14。凡勃伦所说的“有闲”:“指的并不是懒惰或清净无为,这里所指的是非生产性地消耗时间……因此‘有闲’的既有成就所表现的大都是‘非物质’式的产物。”15。因此,非生产性的有闲需要获得一定的“成就”或“知识”,是有意义的、功利性的,而在社交网络上的“有闲”恰恰相反,造成了无所事事、挥霍 时间的印象,“我觉得很烦,就是人家看你朋友圈的时候就会觉得一堆垃圾,每天就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ZPY,编号04)在社交网络上高频度地活跃,却没有带来足够的知识、信息或趣味时,会被认为是低品位的表现。
其次,闲暇是一种享乐的状态,社交网络的“有闲者”被认为沉溺于肤浅的愉悦感中。亚里士多德最早系统地论述了 “休闲”(leisure)的概念,其中重要的一点是,休闲与幸福紧密相连;法国学者Joffre Dumazedier提出休闲包括三个不可或缺的部分:放松,娱乐和个性发展16。虽然关于休闲的概念有多种维度的阐述, 但是愉悦和享乐是其中的要素之一。社交网络和一切新出现的媒介一样,虽然有重要的工具性作用,但它也带来社交、消遣、自我实现等各种各样的满足感,被看作是一种闲暇活动。“可能有一种人发朋友圈是一个瘾”(HX,编号02),过度沉溺于社交网络带来的满足感一况且这种满足感尚未得到与线下的现实世界平等的承认,常常被当作是沉溺于享乐的一种表现。
最后,社交网络的“有闲者”常常发布同质化的内容,暗示了一种单调、乏味的生活方式。受访者普遍讨厌的几类刷屏内容是:微商、晒娃、晒宠物。ZPY表示自己讨厌微商(在微信中售卖产品的人),同理也讨厌社交网络中全部都是工作相关内容的人:“让我觉得他没有达到财务自由,他有压力,你看他还需要为了生计,然后去浪费他的朋友圈,去浪费他的人际关系。”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人们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对“有闲”的 排斥,但这样的使用者仍然大量存在。这是因为,适度的发布频率是受访者较为一致的书写格调取向,但每个人对“适度”的定义各不相同。
二、自我披露程度:无病呻吟和自律
人们在社交网络中自我披露(self-disclosure)的程度也会构成他人对其的品味印象。自我披露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传播研究的重要主题之一,指的是“个人透过语言告诉别人有关自己的事物,包括个人的兴趣、信仰、人格特质、对事物的看法, 或感到困扰的问题等等”17;Parks和Floyd认为,网络交往中的人们会比面对面交往更自然、舒服地进行自我披露,Joinson. A. N.的研究也表明,由于人们内在自我意识(private self-awareness)的增强和公共自我意识 (public self-awareness)的减少,网络空间的自我披露拥有更丰富的信息。
但是,社交网络使用者如果进行了过多的自我披露,尤其表现为过度的情绪表达,则会被认为是品味或判断力缺失的标志。前文提到的调查显示,在社交网络中另一类引起反感的是“无病呻吟者”,通常指的是事无巨细地暴露自己、记录过于琐碎的使 用者。MYW班里的同学们私下排列出了“大学最讨厌女生排行榜”,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个“天天发朋友圈”的女生,“无病呻吟,一天七八条,网上刷屏刷的厉害,而且无病呻吟很多。失恋了要发,恋爱了就天天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少受访者认为随着时间的迁移,自己明显收缩过在朋友圈表露情绪的程度或频度:
从刚刚毕业之后,我就开始降(低)频率了。就感觉可能,整个人心理承受上就不一样,感觉很多事情都没必要发了,所以就不去发。(以前)那个时候应该思想不成熟,有些没必要发的东西,都要发出去,就想显示(炫耀)一下嘛。(HWH,编号10)
我现在发朋友圈越来越少了,也不是刻意的,只是现在更多事情不想摆到台上说了,我会把更多东西藏起来。(ASY,编号06)
至于引起反感的原因,有人认为“非常的无病呻吟,会让人感觉到他是一个不能妥善管理自己情绪的人,然后会让人觉得这个人无法信任”(MYW,编号 03)。也有人认为厌恶过多情绪表达背后所透露出的表演欲,以及与这种欲望不相匹配的实际关注度“发 朋友圈肯定是希望大家看到,但是也许大家并没有那么想看到你,是否把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地位比实际的高估了。”( LYF,编号05)还有人认为这是由于情绪的负面感染效果:HX反思,自己曾经习惯在社交网络详细记录自己的负面情“当时遇到什么样的挫折,都会想特别多,会特别消极消沉,还要把它写出来让别人看到你的消沉”,直到一位相熟的大学老师看到后提醒他“他说其实这是种自我暗示,你发朋友圈的时候自我暗示的心理会告诉你自己你是这样的,它会加强你的负面效果,所以我后来很受用他这句,很少在朋友圈里发负面的东西。我希望大家看到的我是一个阳光向上,积极进取的一个形象”。
如今人们普遍认为人与人的亲密是一件好事,但这并不是自然而然的,在桑内特看来,现代社会正在被 一种“亲密性的意识形态”所统治,“全部种类的社会关系越是接近每个人内在的心理需求,就越是真实的、 可以信赖的和真诚的。”正是如此,社交网络为人们提供了自我表达的平台,人们乐于藉由它进行适度的自我披露,联结与他人之间的关系。但更重要的是,在密性社会中,“主动的表达要求人们付出努力,而这种努力要取得成功,人们必须限制他们向其他人表达的内容”18。
桑内特定义了一种“文明”的概念:它是一种活动,保护人们免遭他人骚扰,然而又使人们能够享受彼此的相伴。佩戴面具是文明的本质。面具隔绝了那些佩戴面具者的个人情感,遮盖了交往双方的能力和心情,从而使得纯粹的社交成为可能。“人们的情感生活是一场内在战争,那么给自我戴上面具,以及使别人免遭自己内心的负担所拖累,明显是值得称赞的行为。”19在社交网络的过度自我披露则是“不文明”的表现,也即是桑内特所说“让自己成为他人的负累;它是这种人格负担引起的和他人交往的减少。我们很容易就能想起那些不文明的人:他们是那些巨细靡遗地向他人透露自己在日常生活中遇到倒霉事的‘朋友’,他 人除了对他们倾而出的心声表示唯唯诺诺之外,并没有其他兴趣。”20
访谈者表明,在社交网络中拥有高品位的人,应该学会将自我的内在情感战争适度遮蔽起来,不为观看者带来情绪或关系的负担。“我觉得有品位的生活的人应该是一个理智而成熟的人,现在表达观点多而情感少,情感从别的出口抒发。比如你去旅行见不一样的人,去丰富你的情感,以这种发朋友圈的出口表达你 的感情,反而会看到很多阴暗消沉的地方。”(HX,编号02)因此,倾向于正向的情绪书写和适度的自我披露, 是社交网络书写格调的一种表现。
三、书写目的:炫耀的不体面
博伊姆和沃尔科夫在研究苏联的新中产阶级时发现他们的生活方式带有一种特别的文化意识:文化病 (kultumost),认为展示和利用自己的财富是好事——否则物质刺激将不起任何作用——但是“炫耀却是不体面的,那只能证明没有较好的涵养。在判断社交网络的品味时,人们表现出了一种类似的观念:他们承认社交网络本质上带有炫耀的功能,但太明显的炫耀则是不体面的。“让人讨厌的不只是自拍,还有各种有装逼嫌疑的照片和状态,都有很多负面意见。(DSQ, 编号12)”人们厌恶的不仅是社交网络中的某种内容, 而是不体面的“炫和“秀” 。HJM认为,同样是外出游玩显示定位“显示你消费高、住得好,容易引起反感, 太明显的装逼反而显得很low”。DMX的朋友圈中有一些热爱炫富的年轻富二代,她会区分怎样的炫富是“有技术含量的秀:“他们不会就一个大LOGO摆在那儿,都是比较有技术含量的,有的是没有很明显LOGO 的,但一看就知道是(大品牌)。因为他们是巨有钱的,每个人有炫富心理,想炫富又不想那么俗,就优雅地装一个逼。”
并非所有人都有足够的能力辨别这种炫耀的目的,或者说,每个人对炫耀的接受度和敏感度是不同的。属于社会上层的炫耀方式,每个人虽然表现出不同的低调程度,但表面上都想隐藏自己的财富。而笔者发现,越是处于社会的中下层,反而越主动地在社交网络中展现自己的财富。一位从事装修工的受访者毫不讳言,他认为朋友圈品味在自己之上的就是那些土豪,“因为有钱所以发东西好看,而且还贵,谁不想发那些呢。”因此,在社交网络中进行书写时,是否有足够的策略来遮盖自己的炫耀目的,也成为了一种品味标识。“以前一个朋友说过我的朋友圈不让人讨厌,我想了一下,可能是我不是为了秀自己而发的。”无论是展示场景、文化消费、身体实践还是影像,品味高下不仅仅取决于其中的内容,也取决于书写的方式是否委婉,是否将“炫耀”的目的隐藏得有技巧。
自恋是当今社会的新教伦理22。有大量研究关注了人们在社交网络上的自我呈现和表演气社交网络使现代人的自恋更加显而易见。社交网络搭建的舞台,让人们从未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表达自我,但过度的自我满足所产生的闭合恐惧,使他们认为自我压制才是一种明智的行动。例如,对于自拍泛滥者忽然成为众矢之的的品味他者,ZPY深有体会“我会觉得拍自拍是一个非常不被人家认可的行为,就是很自恋那种。”揽镜自照过度暴露了一个人的自我迷恋,他人 拍摄则不同,是以他人的眼光对自己所进行的评价和 欣赏。
我很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又不愿意让别人感觉到我是那种特别喜欢在朋友圈,就是还吸引别人注意,每天发很多条,就是刷别人屏那种。(ZPY,编号 04)
“在自恋的影响下,清楚地表达情感是对自我的一种威胁,于是人们对自己的情感加以遮遮掩掩。” 24另一位受访者LYF常常在微信朋友圈过度自我披露,生活的日常、琐碎的情绪披露殆尽。他清楚意识到这不为自己和别人所欣赏,想要自我克制,却又忍不住这样做。当被问到你为什么要克制?为什么会觉得发得多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时,他思考良久回答,“你刚刚说的让我很触动,发朋友圈太多是否太自我?”他担心自己在社交网络中的自我呈现非但不能引起正面的效果,反而会使自己在他人眼中的评价降低,由此产生了深深的自我焦虑。
四、结语:社交网络书写与自我小众化
社交网络作为数字社会的重要表征,人与人之间的在线互联深刻变革着社会交往形式和人们的日常生活形态,也渗透到品味区隔的运作机制中,在社会地位和品味尚未固定的主导用户人群青年群体中尤其明显地表现出来。为什么在社交网络中压制书写频率、自我披露程度和炫耀目的成为书写格调的标志?“在任何现代社会中,按照我们对社会动力的理解,时尚和趣味处于中心地位。” 。本文之所以对论述的中心关键词taste”采用“品味”而非“趣味”的译法,是考虑到理解这一概念的重点所在“品味”暗含着一种高下的判断和立场,而“趣味”在中文中则是更加中性的形容词, 失去了价值优越感判断的这一层内涵。研究品味,也即是研究某个人群、某个社会或某个历史时期默认的价值判断和意识形态。品味是制造区隔的社会机制, 包含着对某些人的优越性的肯定,使社会差别合法化26。但是,它以怎样的判断标准制造区隔、在哪些人 群内外制造着区隔却是不断变化着的。
作者认为,本研究所显示的青年群体的社交网络书写的三个层面的品位判断,呈现出“自我小众化”的特征。所谓自我小众化,是作者定义的社交网络中的—种文化策略,指社交网络中的书写者通过压抑自我披露的广度与深度,节制情感和与他人保持适度心理距离,来维护自我的独特性以及向上流动的品位”。—方面,自我小众化反映了书写者的“阶层”意识,通 过不断制造新的区隔、不断寻求新的时尚来保持和下层民众的社会差异27。社交网络青年群体在共同体内部,尝试进行着品味的“自我小众化”,试图成为品味共同体中的高层引领者,以此争夺品味话语权。由于社交网络的互动反馈机制,对意见领袖的效仿和自我小众化的行动使社交网络的时尚成为一个不断自我推动的过程。
另一方面,自我小众化也反映了社交网络书写者对于亲密性社会的一种恐惧。桑内特认为,亲密性的专制极其微妙,已经遁入日常生活领域。人们越是想寻求密切的社会交往,他们就越给彼此施加更多的压力,越发彼此伤害。这是公共生活与私人生活之间失衡产生的结果。28特克尔的研究显示,社交网络时代, 科技使得我们联系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密,但也变得越来越孤独,网络亲密(cyberintimicies)滑向了网络疏离(cybersolitudes)29。在这样的语境下,过度自我披露形成一种不安全感。尽管有前人研究表明自我披露程度与受喜爱的程度成正比气我们的研究观察到不同的结论。基于不同的语境、不同的研究对象,在所谓数字亲密性(digital intimacy)领域,事实可能比我们之前的认知更为复杂。
无论是区隔还是恐惧,社交网络的青年使用者以 “品位”评判为工具,以自我小众化为表征,建构了一 种在数字世界维持自我的独特性的青年文化。我们在此个案中可以觉察,数字世界中的年轻人比我们所想象的更加具备在技术性结构中自省及反思的能动性,他们在社交网络的书写并不是固定的,但对“品位”的追逐是永恒的。社交网络的书写是他们建构自身及世 界“意义之网”(webs of meaning)的重要方式,并且构建了一种有鲜明代际文化及阶层身份的数字青年文化。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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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美]雪莉·特克尔《群体性孤独》,周逵、刘菁荆译,浙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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