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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夸张和放大的一把手 潘国本 一把手这个位置，是一面放大人的优长和缺憾的非常镜子，也是一个锻造人和展现人很好的舞台。要深入了解一个人，我这样想过，最好让他当一回一把手。 我有个同事，做人正派，做事不苟，人也挺有个性，要是惹动了他对某个问题的见解，总有独到入木的地方让你佩服，要他给问题立个策略之案，也总有上好办法且无不抓住要害。给人的感觉是“未出隆中，已三分天下”。无论是民意测验还是上级考评，都认定他是一把手的好料子。 升职加案以后，发现他凡事讲究完美，是个理想主义者，正派当然不改从前，可他容不得一点歪邪，情绪也多急躁，只与几个人品好的贴心，他信不过“时迁”，拢不住“李逵”……总而言之，凡品行有缺陷者，都不给好脸色。凡单位总有“108将”，可与他们总奏不成交响。 未做一把手时，人们只看见他正派，不晓得他清高，甚至清高反映衬了他的正派。到一把手位上，一把手是得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是要带领所有人向前的，你失去了他们也就失去了你的领导优势。他的满腹锦囊成了付不了实践的纸上谈兵，这反过来又更激化了他的大刀阔斧，正派和要强异化成了“我是领导，我怕谁”，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他本来是条“龙”，可丢失了云，他比那些看上去远不如他的前任也差劲多了。 还有一个，当中层干部的时候，大家的评价是谦虚慎重勤奋，特别肯替下属着想为下属办事，又是一位业务尖子，懂行。民意测验的时候，他的票数也遥遥领先，顺理成章成了单位的一把手。 走上一把手岗位后，他更珍惜群众对他的信赖，怕丢失一个群众，属下做出每一点成绩都根据领导科学充分表扬，属下出了问题呢，也努力化解。只是他的办法是上不反映下不批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的谦虚慎重又表现为对上司的分外尊重，凡上面说的，一概不冒犯。这个做法在计划经济年代，还立得住，如今行市场经济，市场的法则是一刻也离不开创新和风险，最忌讳就是“唯书”、“唯上”。他又特“相信”群众，什么事来了大家讨论，最后投票定夺。这样做，意见似乎少了，但群众也有不觉悟的时候，遇上不觉悟造成的损失也就只能由他兜着。 至于业务专长，反助长了他的事必躬亲。一个单位的业务他做得尽吗？反多出一群边上看笑话的。他仍然谦虚慎重，仍然勤快和尊重群众，可是经一把手这面奇镜一放大，原来的谦虚更接近谦卑，慎重其实是慎微……原来的长处似乎都翻了个儿，单位也搞成了一团乱麻。看来，他只能是一个优秀群众。 当然也有相反的。有位去年提拨的局长，他当科员的时候，任性，不好商量，领导有个什么设想他也不大在乎保持一致，总喜欢站在对面挑不是且意见都很有锋芒，脾气也倔，宁做少数派也不轻易改变看法。提干考察那阵，群众那边还好说，领导审议这头审来审去就是难下个决断，最后来了个妥协方案，给他挂上一把手的职务，不给一把手的名位。 上任之后，他体会到了他的每一句话不仅是“他的”，更要紧的是“一把手”的，说话随便无形中少了。以前是人家与他商量，现在他已不得不与别人商量，锋芒自然也就少了。至于他不怕做“少数”，正好成就了他的坚持原则。渐渐显现，他的桀骜不驯其实是棱角分明，他的固执己见也只是捍卫正确。 特别是他有一个见一次面就能记住对方名字和面相的本事，二次再遇，他马上就招呼出对方，一点也不生分。 在“台下”的时候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优点还是缺点，当他坐上一把手交椅，这一手却成了大伙评价他从不拿大，评价他生人熟人一视同仁，甚至是评价他聪明过人的理由。 做官的也需要来自下面的表扬。这一表扬更激发了他的热情，变得真谦和可亲了许多。当一把手并不要他有多少聪明多少知识，但绝对要有个人魅力，那种“他到哪里，哪里就有笑声，我们都喜欢他”的人，一定当得不坏。他有这种魅力，当然也干出了一些像样的事，不到一年，他从虚拟位上磨为正式一把手。 一把手岗位就是这样放缩人的本性的。前面说的那种不放心别人做事的，在一个家庭也只是忙一点，对其他成员言还是福不是祸。但对一个单位言，不放心就意味不信任。 有点自尊的人都不愿意生活在“保姆”的阴影里，这里不“失道”也会“寡助”，让你一事无成。一把手就是这样被夸张着放大着。 也许，你只是喜欢与下属争辩，就会有人认为你毫无涵养；你只是说话态医生硬，就会有人认为你不近人情；你只是遇事有番深思，就会有人认为你很有心机。 相反，也许，你只是习惯骑自行车上班，就会有人说你不搞特殊；你只是给伤了筋的清洁工打扫了一次办公室，就会有人说你体贴下属；有时候你只是在报告里用了一个凯恩斯的观点，散会以后就听到了“瞧他，连30年代的西方经济学也熟悉。” 而且，类似这样的夸张和放大，会像原子裂变的链式反应一样迅速铺开。优秀一点的人当上一把手，真上算死了；不注意改正缺点的人当上一把手，真吃亏死了。 这当然也不奇怪。在群众眼里你是一定得高于一般人的，因为你是一把手；你也一定不能以“高于”自居的，也因为你是一把手。是领导就应该有高于不是领导的要求，且名位越上，要求越高。 “领导也有七情六欲，也是人”的说法当然不错，但如果挥它出来作遁词，把自己放在一般人的标尺上，就太叫人失望了。 如果不是很优秀，请换一把交椅坐，干点别的什么，也一样会受人尊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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