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597年，松江才子陈继儒在小崑山读书台构筑婉娈草堂，董其昌特意去拜访，并且创作了《婉娈草堂图》立轴。这幅绘画的创作，标志着明代文人画坛中一个全新的风格诞生，继而开启了中国绘画史上'董其昌时代'的到来。 董其昌《婉娈草堂图》 一、董其昌的选择：一位穿着朝服的'山人'董其昌在1589年通过会试，高中进士，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1592年散馆，授翰林院编修，至1597年他画《婉娈草堂图》为止，董其昌基本都在翰林院过着清闲的官署生活。官场的生活并不是他的关注领域，他最大的兴趣体现在其对于艺术的追求，尤其表现在他对古代名家书画名迹的搜求和学习上面。他对于艺术的热爱甚至发展到了'本末倒置'的程度，即表面上服官，实际上却以艺术鉴赏作为自己的主要手头工作，服官反而成为了董其昌为了达到自身艺术目的一种手段。 在任职翰林院的时光中，董其昌不仅在北京积极地寻求观赏、研究书画名迹的机会，就连出使在外，离京办事，他都会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搞点书画。比如，1591-1592年间，他曾出使到福建等地区，他便趁机到了当时收藏量最为丰富的江浙地区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比如，他曾经在松江向顾正谊等人借书临仿，在嘉兴观看项元汴家中的书画收藏，在杭州观看高深甫的收藏，在苏州到韩世能家中与好友陈继儒一起观赏书法名画。 董其昌 董其昌选择了书画艺术，无疑是非常正确的抉择，因为他不仅有自身浓厚的兴趣，也有非常充足的经济条件支持。据不完全考证，他在出使旅行中不仅看到了包括王羲之、颜真卿在内的晋唐书法名迹，也有幸看到了郭忠恕临摹的王维《辋川图》、王诜《瀛山图》、李公麟《白莲社图》、王蒙《山水》等宋元名画，甚至自己还获得了赫赫有名的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卷》、江参《千里江山图卷》等名画。这些丰富的收藏，对于他自己的书画创作以及后来他所提倡的'南北宗论'，都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传唐代临摹《辋川图》 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局部 根据上面的讲述，我们不难发现，董其昌可以算作是一位穿着朝服的'山人'，穿着官服却一心在追求经国大事之外的个人书画艺术理想。董其昌吃着官场的'饭'，自己却做的是个人的'汤'。像董其昌这种'朝服山人'，在当时并不在少数，他们的生活经济来源也基本来自于当时的朝廷政府。 二、《婉娈草堂图》的制作——董其昌自主绘画创新变革的体现董其昌喜爱'南宗'画风，尤其喜爱王维的'笔意'。董其昌曾对《江山雪霁》和《辋川图》摹本进行了专门的研究。后来，他自主创作完成了这幅《婉娈草堂图》，正是出于他对王维绘画笔意的研究。在画面之中，我们也能够看出董其昌独特自我的创新变革画法，我们大致可以看出，至少包括以下两点： （1）《婉娈草堂图》中的笔皴技法显得更为简朴就拿画面右边山崖石块当作例子来看，可见重复层叠，但少有交叉编结的直接笔皴。虽然笔皴有疏密之分，但董其昌刻意地避免了笔皴线条交叉纠结的现象，而后者正是所谓的'董巨'流派提倡的'披麻皴'所常见的。 不论是元代，抑或是明代这些学习'董巨'风格的画家所作皴法，都没有像《婉娈草堂图》上所见的那么平直。反而是越到后来，尤其是文徵明和他的门生、后继者们，皴法表现得更为扭曲而复杂。这种现象很清楚地可以在文伯仁所画的《天目山图》中山石的皴染中得到证实。 （2）《婉娈草堂图》中的皴法与王维的笔意也有差异《江山雪霁》是传为唐代王维所作的绘画，绢本水墨，现在被日本京都的小川家族所收藏。《婉娈草堂图》上的皴法与《江山雪霁》比较起来，《江山雪霁》中的岩石画法有着强烈的明暗对比，是由于为画雪景而这样处理的，所以覆盖雪的光亮面比较大，仅仅在石块的下面部分有一些深暗的阴影效果。而董其昌的《婉娈草堂图》则并没有特别考虑到这一点，而是直接墨染为强烈的明暗对比。 传 王维《江山雪霁》 《婉娈草堂图》上强烈的明暗对比，实际上来自于王维有关的雪景山水，其中岩石山坡中的明暗关系，在延续了雪景中的明暗感觉之后，由于画家的本意已经与雪景无关，所以特意将'有皴'面加以延伸，'无皴'面予以'缩减'。正如石守谦说的那样：'从表面上看，这似乎只是阴暗面的扩大，但由阴暗的虚实关系来说，此则是原关系的颠倒。' 三、董其昌无意于草堂风景，着意于表现内心世界《婉娈草堂图》画面构成的是一个以草堂为中心的'自足世界'，画面虽然以草堂为中心进行处理，但是更多表现得却是山水背后的内心世界。 草堂虽然静止不动，但是它统摄者整座山水的生命力，生命力的呈现并不仅仅来自于纯粹的笔墨组合，更多地来自于画面之外行旅、访友、隐士等人的活动。画面正是依仗于这些可供外界文人参与的内心路径，才使得画中山水变得如此富有生气。 草堂主人隐居于此，重点是在于超脱世俗之外，让自己内心精神能够与天地之道相契合。这实际上也是陈继儒'裂其儒冠'，居于草堂行为的内在精神的体现。 总结来说，婉娈草堂的外在自然形式，由于好友陈继儒的隐居，在董其昌的心目中俨然已经产生了另一层次的人文意义，就是他所创作的《婉娈草堂图》中所连接的内在精神，也就是文人隐居背后所自我选择的内心世界。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