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之王（二）：基辅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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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且有趣的历史故事

北境之王系列——NO.2

基辅罗斯

作者：林默林公子

编辑：大橙子／彩虹妹

“俄国的圣徒等待着胜利/响应吧，东正教大军/你的伊利亚和多勃雷尼亚在哪里/祖国母亲在召唤儿女。”——《为信仰崛起，俄罗斯大地》

数个世纪里，东欧平原以及周围的土地在游牧民族和蛮子间不断易手。为这一时期画上句号的是基辅罗斯，这是第一个统治东斯拉夫人的古罗斯国家。传说中统治这个国家的王朝创立者是诺夫哥罗德公国的国王留里克，所以王朝的名字也叫做留里克王朝。

中间持盾者为留里克，其左边持十字架者为带领罗斯人皈依基督教的圣弗拉基米尔

基辅罗斯的历史大致分为三段。第一段从奥列格(Oleg)882年占领基辅到972年左右斯维亚托斯拉夫公爵(Prince Sviatoslav, 也作斯维亚托斯拉夫一世)占领巴尔干失败，这一时期基辅罗斯的领导者通过战役与征服，击败了许多对手，并为威胁到了巴尔干地区和拜占庭帝国。第二段从圣弗拉基米尔(Saint Vladimir)继位到1054年智者雅罗斯拉夫(Iaroslav the Wise)的逝世，在他们的统治下，基辅罗斯到达繁荣的顶点，并于此时皈依了基督教，用宗教为他们的文化注入新鲜血液。第三段则是基辅罗斯的衰亡期，自雅罗斯拉夫逝世到1240年首都基辅被蒙古人完全摧毁。

上文提到，留里克王朝发家于诺夫哥罗德。当留里克的儿子伊戈尔(Igor)尚且年幼时，奥列格任诺夫哥罗德摄政，实际上成为该公国的统治者。在882年占领基辅后，奥列格将国都迁到基辅，并称其为“罗斯诸城之母”。随后，他以武力迫使周边部落称臣纳贡，将基辅罗斯打造成一个多民族的封建国家。907年，奥列格对拜占庭帝国发动了一次成功的作战，并于911年获得了一份极其有利的贸易条约。

武艺超群的勇士奥列格

奥列格死后，继任者伊戈尔也在941年发动了对拜占庭的战争，但被使用“希腊火”（一种特殊燃料，击中即可引起大火）的拜占庭海军打败，而后在944年他又与拜占庭签订了一份对罗斯人不利的条约。伊戈尔在向臣民“征收”贡品时遭到反抗被杀，其妻奥莉加(Olga)开始掌权。史料记载，她在954年左右皈依基督教，并在957年拜访过一次君士坦丁堡，以便加强与拜占庭的政治和贸易联系。尽管她本人皈依不代表臣民也一同皈依，但仍然为传教做出了重大贡献。

伊戈尔与奥莉加的儿子斯维亚托斯拉夫从962年到972年统治基辅罗斯，他统治的十年是罗斯人历史转折的分歧点。

964年，他进军伏尔加河流域的保加尔王国和可萨汗国，进而征服北高加索，打通了向东的道路。

968年，应拜占庭皇帝尼斯福鲁斯·福卡斯(Nicephorus Phocus)的邀请，打败多瑙河下游的保加利亚王国。战胜之后，斯维亚托斯拉夫希望永远占有这片领土，他将国都迁到位于多瑙河口的普雷斯拉夫斯(Preslavets)，这引起拜占庭人的恐惧。拜占庭怂恿罗斯人的仇敌佩切涅格人围攻基辅，斯维亚托斯拉夫被迫回师救援。后来拜占庭皇帝约翰·齐米斯希(John Tzimisces)亲自出兵攻打斯维亚托斯拉夫，将其赶出保加利亚。

972年，罗斯与拜占庭签订和约，正式放弃占领巴尔干的企图。在返国途中，斯维亚托斯拉夫被得到拜占庭通知的佩切涅格人伏击身亡，他的头骨被佩切涅格的可汗做了酒器。

据史料记载，斯维亚托斯拉夫曾明确表示“我不在乎是否待在基辅，但我宁愿住在普雷斯拉夫斯……所有的物产都集中在这里：来自希腊的黄金、丝绸、美酒和各种水果，来自匈牙利和波西米亚的银子和马匹，以及来自罗斯的毛皮、蜂蜡、蜂蜜和奴隶。”如果真的迁都成功，罗斯乃至之后任何东斯拉夫人的国家重心将会移动到巴尔干半岛，对于民族自身发展和当地的地缘格局将产生深远影响。如果考虑到迁都将威胁到掌管旧航路枢纽和小亚细亚并且千年来引领文化的拜占庭，对世界历史发展有所触动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代枭雄斯维亚托斯拉夫去世，宣告着基辅罗斯第一阶段的结束。当他的三儿子弗拉基米尔在980年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时，基辅罗斯还尚未从领袖战死，继承者争权夺利的阴影中走出。为了重塑权威，他征服好战部落，并扩展疆界。当然，他最出名的成就还是带领罗斯人皈依基督教。后世认为，这是一种政治举措，有利于提升基辅罗斯社会的凝聚力，同时让自己的统治合法化。一神教强调一个出类拔萃的神，这与乾纲独断的领袖颇有几分相似。

需要说明的是，基督教是从拜占庭而不是从罗马传到基辅罗斯的。虽然直到1054年东西教会才正式分裂，但此时东部教会的教义已经体现与西部的某些不同。这不光体现在弗拉基米尔雕像手上的十字架已经具备日后东正教十字架的特征，更体现在罗斯人不能通过罗马基督教吸收西欧中欧的文明成果，进而导致自己被孤立在拉丁文明之外，成为欧洲的“异类”。这也成为俄罗斯与欧洲其他国家地缘冲突的文化原因之一。

天主教十字               

      

东正教十字

到了雅罗斯拉夫统治的时代，基辅罗斯的文治武功都达到极盛。其版图从波罗的海延伸到黑海，从奥卡河河口延伸到喀尔巴阡山脉（见文首图）。雅罗斯拉夫作为继业者，最闻名的成就集中在文化、法律和宗教上。他领导编撰了罗斯的第一部法典——《罗斯法典》，第一次挑选本土的罗斯人担任基督教会的主教，赞助艺术家和建筑师，并且在基辅建立规模很大的学校和图书馆。第一部俄罗斯编年史《往年纪事》也在此时诞生。

位于今天乌克兰的基辅金门，建于雅罗斯拉夫统治时期，因门扇和门楼上的教堂圆顶装饰有镀金的铜箔而得名

在1054年，与基督教东西教会正式大分裂同年发生的，是雅罗斯拉夫的去世。临死前，他为五个儿子都分封了土地。这种类似我国历史上“推恩令”的均分继承法使得公国越分越小，领主之间不断发生内讧。到了13世纪初，公国的数量已经超过了50个。尽管后来的统治者弗拉基米尔·莫诺马赫为恢复罗斯的统一不懈努力，但分裂的势头直到蒙古人的铁蹄踏上欧俄平原时也未曾停止。

纵观基辅罗斯的历史，她的整个国家是一个由诸多公国组成的邦联。“城邦君主制”准确地刻画出罗斯的政体形态：对外，大公是基辅罗斯的君主，是国家权威的代表；对内，大公的权力要受到杜马（duma，贵族委员会）和维彻（veche，市政会议）的限制。虽然大公在司法和行政管理上居于关键地位，但他也不得不与选举出来的官员和地方公社的代表协调共事。杜马中的“波雅尔”（bolyar）是王公们的高级随从，为其率领亲兵，但只要王公没有与波雅尔商议就擅作主张，波雅尔也可以拒绝遵命。维彻则常在集市上召开，就战争与和平、紧急立法、王公冲突等重大问题作出决定，包括各家家长在内的自由人都有权参加这个民主的集会。

经济上，基辅罗斯是一个半农半商的社会。拥有欧俄平原的罗斯人喜欢种植黑麦，并随着耕作制度地不断改进而不断增产。“黑麦母亲养育了罗斯母亲”，充足的粮食积累是文明的建立和城市发展的前提。另一方面，罗斯境内从芬兰湾到黑海的一系列湖泊河流不仅是易于通航的水道，更是连接拜占庭和斯堪的纳维亚的“国际”航道。

9-11世纪的拜占庭帝国在马其顿王朝（867-1056）诸皇帝统治下臻于极盛，经济上以首都君士坦丁堡为中心的商业外贸活动十分繁荣，中国的丝绸、瓷器，印度的香料，罗斯的皮毛、蜂蜜和奴隶，西欧的白银、毛织品等源源不断地流经君士坦丁堡又四散分流。第聂伯河上往返的船只将平原和森林中的物产送去，又满载世界各国的珍奇归来。罗斯人就在积极参与国际贸易的过程中不断积累着财富。如果翻开地图就会发现，基辅、切尔尼戈夫、斯摩棱斯克、柳别奇、大诺夫哥罗德、罗斯托夫都分布在这条国际航路上。可以说，“从瓦良格人到希腊人”的这条航路构成了基辅罗斯的国土轴心。

基辅罗斯时期，罗斯人的穿着

政治的长期稳定、经济的繁荣，以及对外来文化营养的吸收，孕育出多元而独特的罗斯文化。自从拜占庭引进基督教以后，罗斯文化就带有鲜明的宗教色彩。现在东欧、中亚通行的西里尔字母，最早就是由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两位斯拉夫传教士发明的。而皈依基督教之后书面语言正式在罗斯扎根。与欧洲封建社会相似，罗斯的知识阶层主要是教士，为了传播《圣经》、书写赞美诗和劝信作品，他们必须能读会写。《编年纪事》就是由教士们编写完成的。然而，耶稣的训诫和牧师的说教并不是罗斯文化的全部，在宗教文学外，基辅罗斯的世俗文学可谓琳琅满目，《伊戈尔远征记》成为俄罗斯文学史的不朽篇章，伊利亚和多勃雷尼亚的史诗故事更是被民间广为传唱。婚丧嫁娶也是民间歌谣的一大主题。

圣德米特里大教堂，建于1194-1197年间

从文化偏好上可以明显看出，上层的“阳春白雪”和底层的“下里巴人”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也是基辅罗斯社会阶层的现实。罗斯社会主要由王公、波雅尔、显贵（市民）和农村人（斯美尔德，smerdy）四大阶层构成。他们之间存在一定的流动，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各自的阶层中各安其命，呈现出极强的封闭性。其中，王公阶层一定拥有血缘联系，即使列席杜马的波雅尔也无法挑战。农村人则被公社捆绑，公社里的人和事就是大部分农村人生活的全部。阶层的固化是欧洲封建时代的社会共性，但在罗斯这里，阶层的绝对隔离也造成社会意识的极大分裂，为日后的高度专制和暴力纷争埋下了种子。

总的来说，基辅罗斯作为欧俄平原上第一个成形的文明国家，在游牧民族和封建帝国围绕的四战之地创造了了不起的经济文化成就。罗斯人尚武勤奋，在开疆拓土的同时经营农商，始终保持对先进文化和贸易交往的积极态度，最终使自己的文化枝繁叶茂，即使在蒙古统治的阴影下也不曾断绝，为日后莫斯科大公国乃至大俄罗斯文明的崛起打下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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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摘要：

北境之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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