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依群—《我和吕派艺术之缘》

来源：黄依群戏曲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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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依群与吕瑞英老师

唱了很多年的戏，饰演过很多个角色，几乎都是用吕派唱腔来演绎的，即使不用吕派的腔来作曲，我演唱时也会下意识地加入了吕派的行腔方法，因此，怎么听也都是吕派的味道，我想这大概就叫刻骨铭心吧。

▲黄老师十五岁在浙江艺术学校饰演《拾玉镯》孙玉姣

  第一次学唱吕派

记得第一次真正开始学吕瑞英老师的唱腔，是在我十四岁那年，当时我在浙江艺术学校学习越剧表演专业，正值二年级。之前，我已经把整本《红楼梦》的唱腔都学会了，自以为对越剧唱腔掌握得差不多了。我被分在了陈天贶老师那组，陈老师在艺校是传授吕派艺术的第一人，很多的优秀吕派花旦都是经她之手调教出来的。那天，她拿了一个很旧的录音机和一盒磁带给我，说：“好好听吧，听会了来见我。”说完轻轻关上门就离开了。因为在学校我的唱腔分数总是全班最高的，所以，我想我很快就能见到陈老师的。可是，当我打开录音机后，静静地听完了吕瑞英老师《三看御妹》的选段后，完全就傻眼了，太好听了，可完全学不了！她的唱腔华丽委婉，板式丰富，变化多端；她的行腔如行云流水般自如，刚柔相济；她的声音娇美天然，意气通达，她唱得似乎很简单自然，可学起来却十分困难，很难抓到她的行腔特点。我不服输，整整一个上午闷在教室中，反复聆听一个曲子，想把它模仿下来，可是，我失败了，满脑子里都是吕老师的声音，可我的嘴里却发不出一个音来。中午了，陈老师推门进来，看见我一脸沮丧的样子，笑了。“难住了？”她说。我无语。“好听吗？”她问。我点点头。“好学吗？”她问。我摇摇头。“想学吗？”她问。“当然！”我说。

也许，正因为是吕派唱腔难以捉摸的特点，让我这个好胜心强、自尊心强的孩子感到莫大的兴趣，觉得有挑战性。于是，从这一天起，我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录音机前反复聆听吕老师的每一句唱，认认真真地听陈天贶老师分析讲解吕派的唱腔特点，直到六年中专毕业，成为了一个吕派花旦。至今，陈老师时常提到往事时，还会笑说是我把她的宝贝教学用的录音机弄坏了，要我赔她。

▲黄老师的艺校主教老师陈天贶老师

  接触吕派的第一个戏

越剧作为一个仅有百年历史的地方剧种，发展到今天的规模是有其独到性的，那就是海纳百川、兼收并蓄，不墨守成规，在发展中不断完善自己。因此，浙江省艺术学校在招收培养演员方面，注重多面性教育、立体性教育，倡导跨行当学习，打开演员的戏路，从小培养演员创造角色、塑造人物个性的意识。而吕派艺术更是擅长跨行当表演，从小花旦、花旦行当的九斤姑娘、红娘、金枝公主、王瑞兰等角色，到陈三两、王桂英、三夫人等闺门旦和正旦的角色，到徐凤珠、梁红玉、穆桂英等巾帼英雄及刀马旦的角色，可谓是文武昆乱不挡。也正是由于师承了吕派之后，我的戏路也变得日益开阔，力求学什么像什么，一切从人物出发去塑造角色。

说来好笑，也就在我十四岁那年，我第一次正式演出了吕派的戏，在《二堂放子》中饰演王桂英，正旦的路子，一个母亲的角色。我开始时完全懵着演，面对着和我一样大的同学，我真不知道如何变成她的母亲，老是在排练时笑场。后来一是多亏了艺校老教师曹蓉芳老师的耐心启发，二是我努力对吕老师唱腔的模仿，由于吕瑞英老师对这个母亲的舍子救人行为做了充足的情感铺排，唱腔结构层次分明，使得演唱和表演看上去十分动人，因此，我这个十四岁的女孩演起来居然有模有样，当时下乡演出，还赚了不少观众的眼泪，常常做为压轴戏来演。而到了演《打金枝》时，我们已经开始演全本戏了，因为我还沉浸在王桂英这个母亲的世界中去体味演戏的感觉，所以对演这个娇骄二气的皇家公主又开始找不到感觉了，并觉得吕老师的唱腔又是另一种样子，对我来说真是两眼一抹黑，又要开始去摸索着去学、去感受。这个金枝玉叶的角色可是吕老师演来最令人叫绝的一个人物，因此，陈天贶老师对我的要求十分苛刻，处处挑我的毛病，适应了很长时间，我终于回过神来了，渐渐地走入了金枝的状态之中，我又一次看到了陈老师的笑容。

▲上图为黄老师在浙江艺术学校演出《二堂放子》饰演王桂英，沈勇饰演刘彦昌，王文辉饰演秋儿

在浙江省艺校的五、六年中，一直是和吕老师处在神交之中，虽然对她的声音和每个吐字行腔十分熟悉，但却从未曾谋面。第一次在舞台上近距离看到老师的演出就是《花中君子》（也叫《陈三两》），我几乎是屏气看完了全剧，完全入戏了，不觉泪流满面，非常喜欢老师演的这个人物，更喜欢老师在舞台上的风采和气质。戏散了，陈老师要带我到后台去拜访吕老师，我一想到要和心目中最高贵而神秘的老师见面就很紧张。当时，后台化妆间里没有几个人了，老师正在忙着卸妆，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十分胆怯，唯恐打搅她，想尽快溜走，可手却被陈老师紧紧捏着，她是想把我推荐给吕老师。听完陈老师对我的介绍后，吕老师停住了卸妆，转身要和我握手，看着她卸了一半妆的脸，我突然觉得很滑稽，就忍俊不止地笑了出来，吕老师也笑了并询问了我一些学习情况，听到她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我感觉到了一种神秘的亲近感和暖意，也就欢快地和老师聊上。

▲吕瑞英老师在越剧《花中君子》中饰演陈三两，赵志刚饰演李凤鸣

  第一回演《陈三两》

那是临近毕业时的那一年，我终于演上了《陈三两》，说终于是因为之前已经有一组同学演了这出折子戏，而我并没有在首轮排练的人选之列，至于我那一个时期去排了什么戏已经淡忘了，但却记得没轮上排《陈三两》这个戏时的耿耿于怀。因此，当第二轮宣布我参加排《陈三两》这个戏时，我几乎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出戏中，反复回忆吕老师的每一个表情，认真琢磨老师的每一句唱。彩排那一天，我的戏是在最后一个，那天的妆是一位老师化的，由于学生多，老师少，化妆时都十分潦草，我自己的眉毛本来就挺粗的，那位老师认为不好收拾，就在我的眉毛上再画上了一道浓眉，就像有了两层眉毛，加上学校的头套也不讲究，刘海很长，很直，于是，我如同一个烧火丫头般上场了。刚一出场，还有同学在台下笑我的妆滑稽、难看，但不久，场中就很安静了，我很专注、很尽兴、很动情地唱完了整场戏，当大幕拉上时台下鸦雀无声，我想坏了，一定演砸了！可当我出来谢幕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从那时算起，我陆陆续续演了十几年的《陈三两》，虽然版本不一，但每次上台付出的真情却是不变的。

▲黄依群老师剧照

  第一声召唤

说来遗憾！记得有一天在曙光路11号浙江小百花越剧团老团部的传达室，我接到了一个来自上海的长途，那个电话让一时我寝食难安、坐卧不宁，一个决定我命运和前途的事等待我的回应。那个电话是吕老师亲自给我打的，她很诚恳地问我能不能去她的身边学习一年，她要亲自在舞台上带我成长，她说她要收学生不光要名正言顺，还要名副其实，她要亲力亲为地调教过才能算是自己的弟子。我当时恨不得立刻飞到上海，能有机会聆听老师的教诲和指导。但我已经毕业分配到了浙江小百花越剧团了，是个有组织的人了，多年的艺校培养让我不能不管不顾就擅自离团，于是，我就向团长做了请示。当时，小百花团正是欣欣向荣的时期，一切正在发展之中，因此，对于我们从艺校毕业的高材生是十分重视和在乎的，他们婉言拒绝了我的请求，并说以后有机会再送你到老师身边去学习吧。于是，一场师生缘就这样被拉远了……

▲黄依群老师剧照

  老师的关爱

1998年，我从中戏导演系毕业回团，开始了身兼两职工作的时期，身为团长的茅威涛在一个场合和吕瑞英老师见了面，老师提到了应该给我排全本《陈三两》，茅茅十分支持，认为这是个成熟的剧目，可以成为剧团日常演出的戏。于是，剧组很快就成立起来了，剧本是在原作的基础上由著名编剧钱林森执笔修改整理，导演是著名导演杨小青，吕老师担任艺术指导。唱腔设计出来之后，著名的作曲家胡梦桥老师就带着我奔赴上海，我们到吕老师家住下，吕老师耐心地逐字逐句地和我们研究起唱腔，帮我调整念白的字韵，我们整整工作了两天。之后，排练期间吕老师又特地从国外赶到杭州，住下来指导我的表演，可谓是倾力相助，关爱有加，令我十分感动，每当我表达感激之情的时候，她总是淡淡地笑着说这是我应该做的。《陈三两》如愿地成功在杭州首演，演出结束后，我想在热闹的人群中找到吕老师的身影，想把手中的鲜花献给她时，她已经默默离开杭州，踏上了回上海的火车。

▲黄老师在《花中君子》中饰演陈三两，赵志刚老师饰演李凤鸣

  心的相连

2008年深秋的一天，我正在北京的家中看书，突然接到了来自杭州的陈天贶老师的电话，她说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吕瑞英老师要办艺术专场了！我当时听了十分兴奋，我说太好了！应该的！她终于想通了！因为她一直是坚持低调做人、低调做事，从来不事张扬，但有多少观众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啊！接着，陈老师又说，老师问你能来演《陈三两》吗？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能。放下电话之后，兴奋之余我冷静地想了想陈老师的话，她是在提醒我，在离开舞台若干年后是否还能承当起这个重任。我觉得虽然我身边要做的事情很多，去参加专场要抽出专门的时间排练复习，但我是欠了吕老师很多的情的，无论如何我只要有机会就应该还上，另外，做为学吕派多年的弟子，如果不能在老师的第一次专场演出中出现，那真是枉做了多年的学生了。于是，我就给吕老师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尽快安排来一趟上海，我想让老师来决定是否要让我参加演出，我要当面给她表演一次，让她对我的状态有一个了解。如果，是老师对我的状态不满意，不选择我来演这个角色或有更好的人选，我也安心了，因为，我是真诚地希望专场举办成功！为专场演出出一份力、尽一份心！结果，我又一次被老师感动了，由于我的行程非常紧张，当天来回的飞机，老师从我到家后，一直到晚上8点半送我走，我们除了在家吃了十分钟的饭，她一直就没有停过给我排练，非常细致地给我分析人物，讲解表演处理，指导演唱，她是对我寄予了厚望啊。在回京的路上，我的心沉甸甸的，感觉到了压力，但也感觉到了幸福，因为，毕竟我们师生还是有缘的，我们还能在2009年的春天在同一个舞台上出现！

▲吕派艺术专场《可爱深红映浅红》吕老师与弟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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