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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丨张志江:小巷情怀(龙泉纪事)

 新用户9326cauu 2021-10-15

 【编者按】

  在明光有一条小巷,它北连大马路(今人民路),南通三星街,长不过200米,宽约3米,龙泉巷在明光只是一条不大不小的巷子。朴实的小巷,永恒的记忆,没有街市的繁华,没有马路的宽敞,却有一种让人魂牵梦绕的情怀……

《龙泉纪事》
之一

小  巷  情  怀

文|张志江

在明光市城区,有一条不大不小的巷子一一龙泉巷,它北连大马路(今人民路),南通三星街,长不过200米,宽约3米多。说它不大,是因为学堂巷、方家巷、汇源巷都比它大;说它不小,是指它不像中心路两侧众多的以门牌编号的几十几巷,只有一米多宽,小板车都进不去,所以说龙泉巷是个不大不小的巷子。

在上个世纪的6、70年代,龙泉巷没有楼房,瓦房也不算多,草房稍多些,有两种,一种是灰砖斗子墙的,一种是土坯土墙,墙体很厚的,比前者稍低矮一些。不过这后者却具备冬暖夏凉,保温隔热的特点,适合那个无电的时代。我家借助的三间草房是手工灰砖斗子墙,始建于上世纪40年代,面积约45平米。木窗户不大,中间堂屋无后窗,中式双扇木门未油漆。山墙是苇笆子抹上石灰黄泥浆(内墙亦同),表面再用石灰浆粉刷一遍。桁条是毛竹的,由于在屋里烧饭,毛竹已被熏成黑色的了。没有房门,以布帘代替。1954年洪水淹过,水深有一米多,墙上还有水淹的痕迹。当时这种房子对我们家来说是相当不错的了,因为父亲于1938年跑“鬼子反”去苏北避难,1947年全家才回到明光,一直居无定所,这已是第五次搬家了,是父亲一位朋友家闲置的空房。这单门独院的居处,我们家是十分的满意。

我家是1960年春搬到龙泉巷的,在那儿住了13年,也就是我从13岁到26岁,度过了我的少年、青年时代,从学生到失学(因父亲得重病而失学),从拾荒、挖野菜、打零工到参加工作、结婚、生子……住在这里的13年,是我人生中起伏最大,经历最多的岁月,令我终生难忘。如今,我虽搬离龙泉巷40多年了,但仍难以忘怀当年的情景,淳朴的民风,和谐的邻里关系以及街坊四邻各家的姓名职业和他们家的故事。

一、巷名由来:随浴池而起

这龙泉巷究竟是何时开始有的,这名字怎么这么好听呢?1932年,国民政府设置嘉山县,县城在三界。但明光由于水陆交通都很发达,人口亦比三界多,市场也比较繁荣。一直到了1938年元月,日军侵占后,日伪的县政权就设在明光。那时明光城区主要有两条商业街即丁字形的中心路和大马路(含大巷口)。外围还有两条南北走向的东环(今育才)路和西环(今车站路)。形成了这中间的主城区。当然,沿大马路向西一直到老火车站也是很繁华的。

在这种情况下,在今龙泉巷的北入口处,先有了一处“龙泉浴池”。董事长是牛传声先生。这龙泉浴池沿今龙泉巷东侧向南延伸有30多米,巷子里的人家渐渐多了起来,后来形成了巷子,就依巷口的龙泉浴池起名叫龙泉巷了。

龙泉巷两侧住户有六、七十家,中间有三条东西向的小巷,从北数第一条是只有一米左右宽的无名巷子现名叫胜利新村,东起电厂巷西至龙泉巷。第二条叫龙泉东巷,东起胜利巷西至龙泉巷。第三条是糖坊巷,东起菜市街,西至西环路。这几条巷子都属于马路街居民委员会。

二、浴池歇业:原址多变化

明光镇的人口在建国前不到一万人,有三处浴池,除“龙泉”外,还有大巷口的“新新”和大马路西段的“林泉”。那时穷苦人洗澡也比较少,不存在洗澡难的现象。可能是因为两头都有浴池,“龙泉”夹在中间,生意不太好,大约在1954年就歇业(关闭)了。

紧接着兴起大办业余文化学校之风,龙泉浴池的二三十间房子就改成了“夜校”,我父母亲都在这里上过课,我在儿时常去这里玩,里面有大池、堂口、灶口的痕迹,依稀可见。院子的最南端还有一口水井,这是每个浴池必备的“硬件”,都依然存在。

1956年,由于滁县专区撤并,改属蚌埠专区管辖,嘉山县印刷厂与《拂晓报》社印刷厂一分厂合并,就设在这里。1961年3月,嘉山县又复归滁县专区管辖,县印刷厂迁回中心路原厂址。后因普庆京剧团与定远京剧团合并成立新的嘉山京剧团,这里就改作京剧团宿舍,一直到改革开放后房改时都没有变动。

三、唯一机关:手管局大院

在龙泉巷中段,有一座大院子,除了靠东侧北侧有十几间老房子外,院南侧还有一排5、60年代新建的带走廊的砖瓦结构的六间办公室,这就是嘉山县手工业管理局(手工联合社)的大院。老房子中有4间改作会议室,其余都是宿舍。院东南角有一个不大的厕所,虽说这是机关内部厕所,却也成了方便周围群众的公共厕所,因为在那个年代,家庭没有卫生间,整条巷子也无厕所。

手工业管理局简称手管局,又叫手联社。成立于1955年,到1956年十月撤销,1958年十月又成立轻工业局,1961年十一月又改名为手管局、手联社。职能是归口管理全县的手工业厂、社,如县建筑公司、铁器社、木器社、竹器社、工艺社、编织社、绳织社以及后来新办的合作工厂如耐火厂,五金厂等20多个集体企业,还有分布在各乡镇的缝纫社、修建队、铁木社等基层企业有30多家。手管系统当时虽无较大的工厂,但摊子很大,还有一个直属的供销经理部,负责竹木、钢材等生产物资的供应。还负有对全系统干部职工的管理职能。

一直到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车站路面向人民广场盖了一座四层大楼,后又改名为第二轻工业局,才搬离了龙泉巷。

四、和谐社区:治安环境好

居委会(相当于现在社区)设置是按片划分的,包括几条街巷形成一片,这龙泉巷和相邻的几个巷子都属于马路街,可能是几个小组。我当时只有十几岁,尚无选举权,只知道这一片人民代表很多,都是四五十岁以上大妈级的,如丁代表、闻代表、李代表等街道干部。还有一位重量级的老代表,人称贾大妈的(父母亲让我们喊她贾奶奶)真名叫罗福康,当时就有五六十岁了,威望很高。街坊四邻没有不服她的,哪家有个大事小情,邻里纠纷什么的,贾大妈亲自登门调解,总会很圆满的。

小巷路虽不好,坑坑洼洼,路两边是明沟下水道,但在居委会的监管下,扫的很干净,真所谓“各扫门前雪”,每家每户都会把门口的路扫干净的。在1966年“文革”之前,社会治安相当稳定,一片太平盛世景象。院门没有上锁的,有的房门也不上锁。家庭主妇外出,跟邻居打个招呼,“请代听着”即可。比如我家,当时大妹妹四、五岁,家里人都上班上学了,妈妈要去买菜,叫妹妹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并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叫她不要出圈子,然后把木板钉的破院门,随手带上(关上),也不上锁,买菜回来,妹妹果然还在圈内玩耍,大人就是这么放心地外出。现在行吗?邻里之间互相“串门”,大孩子抱着小弟小妹“串门”很正常,就连吃饭时也能“溜门子",捧着饭碗就到邻居家门口了,边吃边聊……

最有意思的是循环值日流动小红旗,一家一天挨着传,我最喜欢干这事了,一手拿着铁皮广播筒,一手举着小旗在小区转上一圈,喊着“来人要报告,柴火要离灶,水缸要挑满,卫生要搞好",走一段,喊一遍,一圈走完,第二天交班。

1960年,受自然灾害影响,肚子吃不饱,大路上时有“小欻(chua,第三声)子”,就是当你边走边吃东西时冷不防食物被人抢走了,叫“欻”,我在放学路上也被“欻”过,但小巷没有,治安形势很好。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幅太平盛世图!

五、独一门点:张家茶水炉

在计划经济时代,物资匮乏,大多是计划供应凭票购买,大到粮油布肉糖,小到煤油肥皂火柴。物资不充足,门点自然少,,而且都集中在主要街道上,我们这一大片“社区"只有一处“门点"一一就是茶水炉。这可是“面向大众”的,用现在话讲是“刚需”的,因那时没有自来水,更无天然气,电力是紧张的,煤也是计划供应的。人岂能不喝开水?大多数人家是烧柴草做饭,很少用炉子,只在冬天用。茶水炉是当时较“热”的门点。每天从早到晚忙不停。茶水炉遍布于大街小巷,经久不衰,一直到7、80年代后,有了自来水,煤球也渐渐不紧张了,茶水炉才被逐渐淘汰。

龙泉东巷路口有个张家茶水炉,生意很好,有数口大水缸,每天用板车去梅大井拉水。那烧水的老虎灶靠近灶口有四个小铁桶,是开水桶,来人“冲水”不用等,这四个小桶,必有一个是已烧开的水,往里靠近烟囱的地方是一口大蒸锅是专门预热水的,由此往小水桶加热水。

燃料大多是树枝、劈柴或砻糠(机米厂下来的稻壳子)这砻糠非常便宜,但它不熬火,,要有人不停地往灶堂里添加,或者与木材、煤炭混合用。

手管局机关有很多暖瓶,平时上班都去茶水炉冲开水,如遇到开会了,就备更多的暖瓶。每户家庭也都是备好几个暖瓶。如家中来客人了,泡茶都是现冲开水。

六、无电时代:夜晚静悄悄

菜市街旁的电厂巷,早年有个发电厂,发电机只有几十千瓦,只能供机关、商店,极少有居民能用上电。直到在戴湾建立的新电厂(500千瓦)于1969年国庆建成之后,龙泉巷的居民才用上电。

在1969年国庆之前的无电时代,没有任何家用电器。我自制的一台矿石收音机是用耳机收听,还得有室外天线。再有就是有线广播,在主巷道上有电线,可以接小喇叭收听本县新闻和天气预报,但是音质不好,噪音刺耳。

没有电风扇,家中又无院子的,在盛夏之夜,只有到“跃进湖”(今南湖)坝埂上乘凉了,晚饭后,行人熙熙攘攘,手拿蓆子、小扇,奔大坝埂去了。

家家都有煤油灯,玻璃灯罩擦的透明透亮,大人孩子围着它看书写字。灯不够用,还可以自制小煤油灯一一用个小瓶,到白铁铺买根铁皮管子,装上芯子即成,我们小时候都会做。家中无小孩上学的,早早就睡觉了,早睡早起身体好,所以小巷的夜是宁静的,如哪家婴儿夜间啼哭,一大片居民都能听见,第二天早上,路边树上或电线杆上就会有一小张红纸黑字“天黄黄、地黄黄,我家有个吵夜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有无效果?不知。但人们都习惯这样做。

七、晨曦风景:挑水生炉子

70年代之前,无自来水,靠挑井水饮用,因此家家都有水缸、水桶、扁担,人人都会担水。地处西环路中段(今车站路派出所院内)的梅大井,是明光水质最好的水井,清澈甘甜,全城有三四成居民饮用此水。龙泉巷距梅大井有400米远,大多数人都是一早起来去挑水,当时我13岁,打水拎不动大桶,就另备一只小桶打水往大桶倒,过了两年,有力气了就直接用绳栓大桶拎水。有时我不在家,母亲就和弟弟两个人抬水。用的水就在不到200米远的跃进湖边一座小方井内取,很方便。

另一道风景线就是一大早起生炉子,到处冒着黑烟 、黄烟、青烟、白烟,五颜六色,烟雾弥漫,那黑烟是用橡胶皮引火形成;那黄烟是烟煤引火形成,先黑后黄;那青烟是草和木柴块引火形成,煤燃着后冒的是白烟,最后没有烟了,炉子搬回屋里。这主要是在冬天,家家生炉子顺带取暖。当时还没有蜂窝煤,而是鸭蛋煤或碎煤屑自己做煤饼,因是计划供应,舍不得夜间封炉子,而且也很难封得住。

八、人才辈出:小巷是宝地

小巷居民多为贫民,各色人等,职业不同。有搬运工、木瓦工、商人、服务员、理发师、厨师、医生,干部、教师等等,家家都有好几个孩子,人人都有好多的故事。

在日伪时期,龙泉巷住着一位人称“汪小爷”的侠义人士,他仗义疏财,济困扶贫,他暗中支持抗日,他明里还敢跟日本人叫板,“狼窝”里救人;“汪小爷”夫人是来自金陵的名门之女,一位回族女性,嫁入豪门又屡遭不幸,讲述她的坎坷人生;出生在革命军人家庭的我的郭同学,在1964年被选招为空军飞行员,驾大型轰炸机。80年代被选调到“国航"担任专机机长多年;一个回民卖鱼者李家大叔,尊师重教,让孩子刻苦读书,个个成绩优良。其中60年代初出生的“刚子"考上重点大学,从北大博士毕业后在中央国家环保部门工作,早已跨入高干行列;穷人家的孩子有志气,就在距李家不到50米的范围内,同样是60年代初出生的沈家和张家的两个孩子也都发奋读书学习,学有所成,当上公务员,如今均已升至厅级之职。

经过了三年自然灾害苦难煎熬的人们,似乎更成熟,更坚强了,越来越多的人懂得了读书做人的道理,考上大学的逐年增多,参军卫国的也不在少数,“男儿有志去当兵,保国卫家为人民”,60年代中后期,这片社区有十几人穿上了绿军装,更多的是通过自身努力工作被提拔,有的是部队转业,科级干部也有不少,如物资局长,公安局副局长,粮食局副局长,工商银行行长,中行行长等等都出自龙泉巷。

正是: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龙泉小巷,人才辈出,人口不多,故事不少。听我慢慢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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