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与传说：狭义与广义的神话

中国神话这个海洋，究竟有多深、多宽广，过去的岁月里鲜少有人尝试去探索。而袁珂先生所编著的《中国神话传说词典》，则是真正的迈出了第一步。袁珂先生一生都在从事神话研究相关事业，他将中国各地、各民族的神话一一整编，按照不同的分类编著了三套神话大辞典。

除此以外，他引入并研究发表了许多观点，在当时很大程度上带动了神话学研究甚至民俗文学研究的发展。在诸多观点中，我认为袁珂先生所提出的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观点就是“广义神话”。

一．狭义神话

袁珂先生以一己之力首次整合了中国神话。他用双脚走遍中国的大片土地，搜集、记录了许多的神话故事，将其依照民族、地域、物种等分类依次整理成辞典。但是，在神话整合前，我们应该先知道什么是神话。

在袁珂先生提出“广义神话”这一观点前，中国的神话观点仍旧是狭义的神话（当代的大部分人仍是这样）。

茅盾先生是我国近代神话领域里的最早的探索者和开拓者之一，其研究时间远早于袁珂先生。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他先后发表出版了书本神话专著和研究论文，在这个领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茅盾先生的神话观是狭义的神话观，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茅盾先生将神话定义为“初民”的知识积累，认为神话必定是符合原始人民的心理的，而所有不符合这一条件的因素皆是后人人为添加上的。以嫦娥奔月、吴刚伐桂进行举例，茅盾先生认为，这两个故事反映的观念与原始人民的思想并不相符，因此不属于神话的范畴。由这两个例子，我们明显感觉到，以原始人民的心理作为确定神话的标准，以此来判定神话的范围，这是狭义神话观的主要表现之一。

第二，茅盾先生特别强调了神话与传说的区别。许多研究民俗文学的学者都无法准确区分出神话与传说的区别，甚至部分人认为这二者没有区别，而茅盾先生却将这二者明明白白的分离开。神话所讲述的是神或半神的超凡存在所行之事，而传说讲述的则是某一民族的古代英雄所遗留下的事迹。

原始时代的神话更近似宗教，因为原始人类虽然已经初步诞生了智慧，但仍是将天地山川、草木河海、万物皆有灵，畏惧非常，认为天地间必定是有主宰者的存在，于是造就了一段又一段故事作为解释。

传说与神话最大的不同就是编造故事中的主人公不同。传说中的主人公，一般是某一民族的英雄，这个英雄往往意味着祖宗、开国皇帝，而非主宰。茅盾严格区分神话与传说，前者是原始人类对自然的认知的反映，后者是远古人类相关历史的存留。这种严格的区分是狭义神话观的又一表现。

第三，批评广义神话论则是最显著的表现之一。至于什么是广义神话论，我们来单独论述一下。

二．广义神话

提到广义神话论，大家如果有概念的话，就会直接联想到袁珂先生。袁珂先生是我国最著名的广义神话论者，在他的数本著作和发表论文中，一再阐述广义神话论这一观点。

在袁珂先生看来我们不应当将目光仅仅受到时代的遮蔽，将目光放得长远，让中国神话成为浩瀚的海洋。袁珂先生打破了传统定义，将神话的范畴扩充到漫无边际的地步，甚至将《西游记》中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和《聊斋志异》里的狐鬼仙怪都列入神话的范围内。

事实上，用广义的神话观看待中国神话并非袁珂先生的首创，1922年就有一位外国人编著了《中国神话研究》一书，书中构建了全新的、十分庞大的中国神话体系。茅盾先生对于这本书自然是充满嘲讽的、批评的。时隔几十年后，这种曾经被嘲讽的观点再次如雨后春笋般冒头，并且经过袁珂先生的倡导而盛行于世。

袁珂先生将神话的定义扩充，分成六部分：历史人物的神话、仙话中的神话、中国化的佛经人物神话、民间流传的神话、后世产生的带有地方志色彩的神话、神话小说。相比较狭义神话，广义神话确实十分繁杂，但是我们需得认真思考一下，我们是不是确实更加需要广义神话论。

狭义神话观中以鲧、禹作为神话的开端，但在浓厚的神话因素中仍旧混有部分传说因素。而在鲧、禹之前，杜宇化鸟、李冰斗蛟等，同样神话因素十分浓厚，难道我们就因时代的限制就讲这些故事关在神话的大门外吗？

如果只是将中国神话限定在狭义的范围内，那么这种流传自上古时代、流传了数千年的民俗文学也只不过是一个小池子，离海洋相去甚远。但我们将人为设置的藩篱去掉，视野也随之扩大，那么中国神话就确实是一个浩瀚的海洋，无数的宝贝、珍珠埋藏其中。

荟萃各个时代、各个地区、各个民族的神话和传说故事等于一域，就构成了中国神话的分支。

一般提到神话，人们会十分自然的在脑海中将“神话”和“古代”两个词组联系在一起。使得，古代神话产生于原始社会野蛮时期的低级阶段，历史进程进入到奴隶社会初期后就逐渐消亡了，这就是大多数人们对神话的狭义的认知。

那么，后世诞生的白蛇传、沉香救母、牛郎织女等等，难道就不算神话了吗？随着时代的变迁，越来越多的美丽神话故事不断涌现，日渐丰满、完善、充实着我们的神话海洋，也充实着我们的文学艺术。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当代也有神话的诞生与存在呢？当然有。

上个世纪，我们最大的神话是袁隆平先生的杂交水稻试验的成功与普及；而在这个世纪，目前我们的最能激励人心、最有名的神话就是刘翔的百米跨栏。

三．总结

“神话没有消失，新的神话还在产生。”就如同袁珂先生说的这句话一样，新的神话在不断地诞生，但是这需要我们能够用双眼看到新的神话的诞生与存在。如果我们将自己囚于一个困顿的牢笼中，那么，就将没有机会望见广袤天地的精彩绚烂与外部的大好河山。同理，神话这种传承已久、与中国传统文化紧密相连的民俗文学牢牢限定在一个小小的框架内，我们将失去更多。

神话是一门发展的艺术，它有自身的发展规律。无论承认与否，神话始终都在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而变迁而不断进步，并且被越来越多的民众所接受。因此，明确神话范畴的内涵与外延，是十分重要且具有重大意义的。

参考书目：

[1]刘毓庆：《神话与历史论稿》，商务印书馆，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