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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读史方舆纪要》中记载的“碣石”

 宇闻休闲书苑 2019-10-12


刘玉文

明末清初的著名地理学家顾祖禹(1631-1692),花费20多年的心血编撰了一部军事地理巨著《读史方舆纪要》,其中 有多处关于“碣石”的记载,在碣石论辩中常被人们引以为依据。

《读史方舆纪要·卷十·北直一》有关“碣石”的记载,昌黎董宝瑞先生在200719日以《清朝著名地理学家顾祖禹记载的河北名山——碣石山》为题予以转贴:

『碣石山,在永平府昌黎县西北二十里。《禹贡》:夹右碣石入于河《礼书疏》:碣石在河口海滨冀州。北方贡赋之来,皆自北海入河南向西转,而碣石在其右。转屈之间,故曰夹右也。又云太行恒山,至于碣石。盖河北之大山也。《战国策》:苏秦曰燕南有碣石、雁门之饶《山海经》:碣石之山,渑水出焉,东流注于河。按碣石在燕东,雁门在燕西。而云燕南者,主燕而言,东西皆可谓之南也。渑水,今已堙。《史记》:秦始皇二十二年之碣石,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堤防示天下大定,不必有封守备御,即销兵铸之意。二世元年,东行郡县,刻碣石,并燕南至会稽缘海南行也。汉武帝元封元年,东巡海上,至碣石。北魏主濬太安三年,东巡登碣石,望沧海,改碣石山为乐游山。北齐主高洋天保四年,破契丹,还至营州,登碣石山,临沧海。后周大象初,发山东民修长城,立亭障,西至雁门,东至碣石。《唐十道志》:河北道名山曰碣石。孔颖达曰:碣石在平州,东离海三十里。远望其山,穹窿似冢。有石突出,山顶其形如柱,当即《禹贡》之碣石按《尔雅·释名》,碣石者,碣然而立在海旁也。《水经注》:碣石山,在骊成县西南,枕海有石,如甬道数十里。尝山顶有巨石如柱形,立于巨海中,莫知深浅,世谓之天桥柱。旧在河口海滨,历世既久,为水所渐,沦入于海,去岸五百里。汉平帝时,司空掾王横言:昔天尝连北风,海水溢,西南出浸数百里。故张君云碣石沦在海中,班固亦云商碣周移也。武后万岁登封初,契丹帅李尽忠、孙万荣作乱,据营州,进围檀州。遣将军曹仁师等击之,战于硖石谷,唐兵大败。明年,王孝杰与孙万荣战于东硖石。契丹兵退,孝杰追之,行背悬崖,契丹回兵薄战,孝杰败没。《唐志》:平州有东、西硖石二戍。硖石即碣石之讹也。又武后末,唐休练习边事,自碣石以西逾四镇按四镇在陕西甘肃边外,所谓四镇北庭也。详见后,绵亘万里,山川要害,皆能纪之。《通释》宋末王应麟著。今传于世曰:碣石凡有三。邹衍如燕,燕昭王馆之碣石宫,身亲往师之。此碣石特宫名耳,在蓟县东二十里宁台之东,非山也。秦筑长城,起自碣石。此碣石在高丽界中亦谓之左碣石杜佑曰:秦长城所起之碣石,在汉乐浪郡遂城县地今犹有长城遗址,东截辽水入高丽。隋大业八年,伐高丽,分遣赵孝才出碣石道。是也。其在平州界内者,即古大河入海处,为《禹贡》之碣石,亦曰右碣石元金仁山亦云:碣石,有左右二山。按此皆传讹之说。郭造卿云造卿,明万历中人,有《永平志》《燕史》等书传于世:今昌黎县北十里有仙人台,即碣石顶也。其台崇广,绝壑万仞,仰凌霄汉,回视边塞,俱在眉睫间。又有一巨石,形如瓮鼓,疑即所称天桥柱。昔人谓碣石沦在海中,似未然也。』董宝瑞在2007-1-11 11:36:37又发评论说:“这么多年,我至今才查到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这段记述。应当说,他的记述是比较全面,也比较客观的。”

   以上这些关于“碣石”记载,多是抄录前人的记述,兼蓄并用,但顾祖禹也有时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仔细阅读一下,就会发现其中那些是正确的论述,哪里是矛盾记述。

稍加考证就不难发现,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中所记载的碣石,其中有《山海经》的“碣石之山”,有“河口碣石”即《禹贡》碣石,有平州碣石,有燕南碣石,有营州碣石,也有沦于海的碣石,还有高丽界遂城碣石,还有郭造卿“仙人台”碣石等等。显然,这些记载中的“碣石”并不都在同一地域。

第一、关于《禹贡》碣石。

顾祖禹所确认《禹贡》碣石,毋庸置疑,乃是定位于“古大河入海处”,而不是“《禹贡》碣石与九河根本无关”。

顾祖禹在这一段不长的论述中,三次强调或认同“《禹贡》碣石在古大河入海处”。

1)引《礼书疏》曰:“《禹贡》:夹右碣石入于河,《礼书疏》:碣石在河口海滨冀州。”

2)引《水经注》曰:“(碣石)旧在河口海滨,历世既久,为水所渐,沦入于海,去岸五百里。”

3)又曰:“其在平州界内者,即古大河入海处,为《禹贡》之碣石,亦曰右碣石。”

顾祖禹之所以误认为《禹贡》碣石在河北平州,是受“古大河从平州入海”的荒谬前提的误导所致。“古大河从平州入海”这也纯属后世儒者削足适履“不过以意为之耳”的结果,如果现代人仍坚持这“古大河从平州入海”荒谬前提,显然会贻笑大方。如果仍坚持由此荒谬前提臆测出来的结论,也同样会贻笑大方。

一句“其在平州界内者,即古大河入海处 ”足见其误认为古黄河在平州入海。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对无棣“马谷山即《禹贡》碣石”的正确论断反倒产生了怀疑。例如,《读史方舆纪要·卷三十一·山东二》记载:“马谷山县北六十里。高三里,周六七里,山半有洞,广二丈余,深不可测。一名大山。或以为即古之碣石,似误。”

显而易见,“或以为(马谷山)即古之碣石”之“或以为”,必然是指早在顾祖禹时代之前就有了“以为(马谷山)即古之碣石”之说。顾祖禹的“似误”是怀疑,而不是否定。因此“马谷山即古之碣石”也作为碣石之一,载入了《读史方舆纪要》。众所周知,古大河(九河)在天津以南入海。天津之南、济南之北惟有无棣马谷山突兀孑立于古大河入海处,所以马谷山才是真正的《禹贡》碣石,如果顾祖禹所处的时代能能够证明古大河不可能从平州(包括今昌黎县境)入海,那顾祖禹也决不会认为“马谷山即古之碣石”的正确的论断“似误”,而妄断“(碣石)其在平州界内者,即古大河入海处”。

第二、关于昌黎“仙人台”何时就变成“碣石顶”。

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也记载得很明确:“郭造卿云造卿,明万历中人,有《永平志》《燕史》等书传于世:‘今昌黎县北十里有仙人台,即碣石顶也。……又有一巨石,形如瓮鼓,疑即所称天桥柱’。”

郭造卿(1532—1593) 字建初,福建福清县人,明朝万历(1573- 1619)年间,曾作为抗倭名将戚继光的幕僚驻守过北边。郭造卿的一句“疑即所称天桥柱”,成了后世命名今昌黎碣石的“可靠”依据。所以董宝瑞曾在其《碣石考》中说:『明、清以来的《永平府志》、《昌黎县志》、《畿辅通志》和《明史·地理志》、《清史稿·地理志》等都据郭造卿说定古碣石山在昌黎县境内,不是没有道理的。』可见,在此之前的明朝学者并未认为“仙人台即碣石顶”。 例如,《明会要》(清·龙文彬撰)卷八·礼三(吉礼 )载:『弘治十七年(1504年),畿内、山东旱,分命各巡抚祭告北岳、北镇、东岳、东镇、东海。(已上《礼志》) 大学士邱浚云:“历代东海南海,皆临海而祭,西海北海则望祀。……今建都於燕,望南而祭北海,岂天子宅中以临四海之义?按京师东北乃古碣石沦海之地,於此立祠而祭,於理为宜。……今祭北海仍在让庆,祭西海仍在蒲州,是邱之说终明世末用也。(《春明梦余录》明末孙承泽 )』明弘治(1488—1505年)年间的大学士邱浚向皇帝进言时,言之凿凿云“京师东北乃古碣石沦海之地”,这就说明当时一些学者仍认为“古碣石于沦海”,并没有认为昌黎仙人台就是古碣石。

第三、关于《隋书》碣石道。

《读史方舆纪要》中记载:“秦筑长城,起自碣石。此碣石在高丽界中,亦谓之左碣石杜佑曰:秦长城所起之碣石,在汉乐浪郡遂城县地。今犹有长城遗址,东截辽水入高丽。隋大业八年,伐高丽,分遣赵孝才出碣石道。是也

此在高丽界中的碣石,也显然不属于董宝瑞所说“河北名山—碣石山”,更与今昌黎碣石风马牛不相及。

《读史方舆纪要》在这里记载的“碣石道”也显然不在今昌黎境内。董宝瑞在《碣石道与长峪谷》

(http://jieyangren.blog.hexun.com/2285289_d.html)中说:『碣石道”一词,见于《隋书·炀帝纪》。大业八年(公元612年)春正月,隋炀帝亲自统兵出征高丽……第九军可碣石道(引者按:赵孝才所出的碣石道)……”。在《隋书·地理志》中仅北平郡统县卢龙一条记“有碣石”,此中“第九军”所“可”的“碣石道”,当为通往隋朝时卢龙县境内的碣石山(即今昌黎县城北的碣石山)或穿越碣石山的通道。』在该文中,董宝瑞还同时还安排曹操“大军班师主任要取碣石道而归了”,还设计了“曹操一行人班师东来,在抚宁县城一带下碣石道”等等。在此,董宝瑞故意混淆了“平州碣石”与“遂城碣石”的区别,通过穿凿附会,硬把《隋书·炀帝纪》“碣石道”到了搬到今昌黎县城北。

如果根据今昌黎仙人台有了碣石山之名,命名102国道在兔儿山一带通过的一段山路为“碣石道”,也未尝不可,但如果把《隋书·炀帝纪》中的“碣石道”也搬到今昌黎城北,确实需要仔细推敲。既然承认《读史方舆纪要》这段记述“应当说,他的记述是比较全面,也比较客观的。”那就应当结合现代的地理知识进行全面、客观地分析和研判,而不是烩天下碣石为一锅,笼统的概括为“古今碣石为一山”。(文/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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