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觅理记】刘宗周:慎独是学问的第一义(上)

 真友书屋 2019-10-13
刘宗周是蕺山学派的创始人,按照他的门人黄宗羲的说法,刘宗周的学问有三变:“先生于新建之学凡三变:始而疑,中而信,终而辩谁不遗余力,而新建之旨复显。”(《子刘子行状》)

黄宗羲说刘宗周学问的主体仍然是王阳明的心学,但这个过程却经历了三次变化,由最初的怀疑到中年的信奉,而晚年之后他又替王阳明之学剥掉后人加上的外衣。而关于刘宗周的学问宗旨,黄宗羲又在《行状》中称:“先生宗旨为慎独,始从主敬入门,中年专用慎独工夫。慎则敬,敬则诚。晚年愈精微,愈平实。本体只是些子,工夫只是些子,仍不分此为本体,彼为工夫,亦并无这些子可指,合于无声无臭之本然。从严毅清苦之中,发为光风霁月。消息动静,步步实历而见。”

由以上可知,刘宗周的学问跟王学有很大的关系,虽然他对王阳明的观念有着一些更正,同时他也对王门后学所发展出的弊端有着不遗余力的抨击,所以,梁启超认为刘宗周所领导的蕺山学派是王学内部发生的变革,梁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评价到:“王学自身的反动。最显著的是刘蕺山(宗周)一派,特标‘证人’主义,以‘慎独’为入手,对于龙溪(王畿)、近溪(罗汝芳)、心斋(王艮)诸人所述的王学,痛加针砭,总算是舍空谈而趋实践,把王学中谈玄的成份减了好些。但这种反动,当然只能认为旧时代的结局,不能认为新时代的开山。”

刘宗周撰《人谱》书牌

刘宗周撰《人谱》卷首

梁启超认为刘宗周对王门后学上空谈的趋势进行了批判,经过他不遗余力的讲学与著述,终于使得王学中的空谈风气得以改观,同时他也把王学中流入禅学的部分予以了界定。虽然刘宗周有这么大的功劳,但梁启超却觉得刘宗周只能是旧时代的结局人物,不能成为新时代的开山鼻祖,他所说的旧时代与新时代,指的是明末清初学界的整体风气。

从个人经历来看,刘宗周最初学的是程朱理学,他在早年拜许孚远为师,许本是唐枢的弟子,而唐本为陈白沙、湛甘泉一系:“其(刘宗周)传出于德清许司马敬庵,敬庵师唐比部一庵,一庵事南海湛太守甘泉,甘泉则白沙陈文恭之弟子也。”(黄宗羲《蕺山同志考序》)

万历三十一年,经朋友介绍,刘宗周见到了许孚远,他向许请问学问之道,许告诉他了六个字:存天理,遏人欲。看来这几句话对刘宗周的思想很有影响,他的儿子刘汋在给其父作的《年谱》中称:“自此立志圣贤之学谓入道莫如敬,从整齐严肃入。自貌言之细,以至事为之著,念虑之微,随处谨凛,以致存理遏欲之教。每有私意起,必痛加省克,直勘前所由来为如何?又勘明后决裂更当如何?终日端坐读书,曰:吾心于理欲之介,非不恍然。古人复从而指之曰:‘此若何而理,彼若何而欲。’则其存之遏之也,不亦恢恢有余地乎?”

虽然没有了阻挡人,但这个牌子也同样有碍观瞻

自此之后,刘宗周就立志要学习圣贤的学问,他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每当心中有什么杂念时,他就对这种心态进行痛批和反省,自此之后,他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位面容很是严肃的人物,然而到了晚年,他却变得和霭了很多:“先君子盛年用功过于严毅,平居齐庄端肃,见之者不寒而栗。及晚年,造履益醇,涵养益粹,如坐春风中,不觉浃于肌肤之深也。”(《年谱》)

自此之后,刘宗周系统地研读了理学著作,他对宋代以来的大儒最为推崇者乃是周敦颐:“识趣近濂溪,而穷理不逮;学术类康节,而受用太早,质之圣门,难免欲速见小之病者也。似禅非禅,不必论矣。”

万历三十二年,当时刘宗周27岁,他前往北京行人司任职,从此开始了自己的仕宦生涯,因为他性格的刚直,使得他自此时一直到去世的四十五年时间内,三次任职三次被罢免,总计有官衔的时间仅有六年半,而真正在朝中为官的时间仅是四年,因此他的一大半时间都是在家乡讲学授徒。

真想由此上山去找找蕺草,可惜我不认识


如前所言,刘宗周在年轻时不喜欢陆王心学,《年谱》中称:“先生早年不喜象山、阳明之学,曰象山、阳明直信本心以证圣,不喜言克治边事,更不用学问思辩之功。”刘宗周不喜欢陆王心学的原因,是这样的学问只是从内心修炼而不喜欢做实事,尤其陆王心学不喜欢用读书来做学问,刘宗周觉得很不足取。可是到了万历四十二年,在他37岁时,第一次请假回到故乡时,他却突然喜欢上了心学,这个转变被学界称之为“甲寅悟心”。

为什么产生了这个转变?大多学者认为这是因为那时的阉党打击正直之士兴起的党祸,刘宗周回到家乡闭门读书:“久之,悟天下无心外之理,无心外之学。乃著《心论》。”(《年谱》)

看来,社会恶劣环境促使他重新思索。经过一番思索,他转上了推崇心学之路。

经过一番认真的研究,在这个阶段刘宗周提出了自己的著名心学理论,那就是慎独,《年谱》中说:“每会令学者收敛身心,使根砥凝定,为人道之基。尝曰:‘此心绝无凑泊处,从前是过去,向后是未来。逐外是人分,搜里是鬼窟。四路把截,就其中间不容发处,恰是此心真凑泊处。此处理会得分明,则大本达道,皆从此出。’于是有慎独之说焉。”

刘宗周对慎独极其重视,他曾说过“慎独之外,别无学也”。(《大学古记约义》)同时他在《学言》一文中强调:“慎独是学问的第一义。言慎独而身、心、意、知、家、国、天下一齐俱到。故在《大学》为格物下手处,在《中庸》为上达天德统宗、彻上彻下之道也。”那慎独的概念和出处在哪里呢?他在该文中又做出了这样的说明:“《大学》之道,一言以蔽之,曰慎独而已矣。《大学》言慎独,《中唐》亦言慎独。慎独之外,别无学也。在虞廷为‘允执厥中’,……在文王为‘小心翼翼’,至孔门……其见于《论》、《孟》则曰非礼勿视、听、言、动,……曰‘求放心’,皆此意也。而伊洛渊源遂于一‘敬’为入道之门。朱子则析之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故于《大学》分格致、诚正为两截事,至解慎独又以为动而省察边事。先此更有一段静存工夫,则愈析而愈支矣。故阳明子反之,曰慎独即是致良知。即知即行,即动即静,庶几心学独窥一源。”

刘宗周认为《大学》一书讲的就是慎独,《中庸》同样讲的也是慎独,以此展延开来,他认为《论语》、《孟子》中的一些观念也同样是慎独之意,接着他又讲到了二程和朱子,他认为朱熹把求学问和修心分成了两件事是一种支离,为此王阳明对朱子的这个失误进行了修订,而由此提出了“致良知”的概念,刘宗周认为“致良知”就是慎独。由此可见,刘宗周所提出的慎独与《大学》和《中庸》中所讲的这个词并不是同样的意思。

慎独一词在《中庸》中的出处是:“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而《大学》一书中则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这两句话的意思基本上是说作为君子,当自己独处时也应当时时提醒自己的心态与仪表,其总体意思就是要在无人之处仍然要严格要求自己。

然到了刘宗周这里,慎独二字则有了更多的内涵,侯外庐等主编的《宋明理学史》中称:“刘宗周的‘慎独’说,把本体论、认识论、人性论和道德修养论都沟通了,以免重犯程、朱‘支离’之弊。”而刘宗周在《中庸首章说》中又称:“约其旨,不过曰慎独。独之外别无本体,慎独之外别无工夫,此所以为中庸之道也。”对于这句话,《宋明理学史》进一步总结到:“可见,刘宗周的‘慎独’说,不只是一般的道德修养方法,而且还把它引申到人性论和认识论方面。”

微信号:zhilanzhaiweili

藏书家韦力的古书之媒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