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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版灰姑娘故事 回德国的这天，手机里跳出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15个月的环球旅行终于要结束了，而我们平安归来。 不少朋友戏谑:“你终于不用再睡帐篷了！”我已经连续露营几十天了，天为被地为床过了好久，我也以为，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但我们并不能马上回家，托马斯要去外婆家里帮外婆打理一些事情。外婆住在一个四星级酒店的疗养中心，除了自费在这里养老常驻的人，这地方平时也是一个有自己剧场的四星级酒店。以往我们来看外婆就住在酒店的客房里。 实际上，外公去世以后，外婆的公寓是有客房的，我们也能住在外婆家里。但是托马斯说外婆年事已高，住在她那儿她太累了。但是他也不想住酒店，自从发现露营的别有洞天，他似乎不打算再回到要花钱过夜的日子。就算外婆再三要求为我们支付酒店费用，也没有拗过执着的托马斯。 他无法接受酒店的价格，所以不论外婆或是我愿意支付都不打算住酒店。所以他是认真的力排众议，打算在外婆家的日子也露营。我真的是觉得他病得不轻。开始有点儿害怕马上就要进入的平凡生活。 老实说，我是很不高兴的。这感觉太怪异了。托马斯去长沙的时候，我知道他不适应闹哄哄的大家庭生活。所以与父母商量，晚上我们独自住在离我家不远的哥哥闲置的公寓里。 我的家人和朋友都非常理解，好吃好喝五星级的招待了他。所以我现在回德国拜访他的家人，他就让我睡小树林？ 托马斯的外婆一生勤俭持家，积攒了不错的家业，老来除了自己日子过得精致，对子女儿孙也十分大方。每次我们拜访她，84岁的外婆还开车带我们到处吃到处玩。每天在不同的酒店吃饭喝咖啡，这次也不例外。 每天白天，我从早上的丰盛自助开始。当地有名的餐馆酒店挨个吃过来，杯筹交错光鲜亮丽。晚上我们却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露营，开着车到处找公园停车场和小树林。 汽车在幽暗森林的公路上穿过时，我想起灰姑娘的故事，她可不就是参加完舞会就被打回原形吗？细思恐极，难到我们的环球旅行不是一场生活的盛宴？我不在意旅途中的苦，可是明明不拮据，我们在盛大舞会后为什么非要回灰姑娘的炉灶旁？ 托马斯看我一脸不高兴，说:“你难道不觉得花五六百欧住酒店一星期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吗？几十天露营都过来了，你回德国就变公主了？非得住酒店？” 我看着他:“你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很病态吗？这不是旅行，你以前来外婆家难道不都是住酒店吗？记不记得我们在新西兰露营地遇到的坐在破烂帐篷前泥巴地上撬罐头的人（新西兰物价很高，很多人数月住在帐篷里，最后整个人都变得嬉皮而奇怪。），你离他不远了！” 从酒店最后吵到家里过往的经济问题，我们大概吵了四五分钟。我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和托马斯吵过架了，内心深处冒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生活里有些事情就是一道无解的题，就像你永远难以改变一个人内心里固有的想法。 我想我不是不能露营，但要求我高高兴兴的来外婆家露营可真是做不到的。所以我很快就沉默了，该说的都说过了，该表达的情绪也已经表达出来。我并不非要想去解这道题。 每当生活成为一道无解的题，我就会抽离出来，成为自己生活的旁观者。  02 自己生活的旁观者 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迷宫的游戏？当你在迷宫里走进一个死胡同，急得团团转觉得没有了出路的时候，迷宫上方的旁观者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那个让你焦躁的地方其实有好多出口的可能性。 昨天去酒店的路上，手机上收到朋友的微信。我不在的这十五个月，地球上发生了好多事。 这个发信息给我的朋友F有过一段婚姻和两个孩子，与男友虽然没有成婚，但生活在一起，这在德国很正常。不久前又生了她的第三个孩子。男友和其母亲因为男友的前妻与其他人生的小孩（很复杂的家庭关系，那小孩也不是她男友的小孩，小姑娘父母双亡，男友接管了。），与F有了很多争执。
F有很严重的抑郁症，突然发微信跟我说这些事，我也不知道如何宽慰她。任何矛盾都并非来自问题本身，它根植于人的内心。 曾经有些轻度抑郁的我，知道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人能帮你，除了你自己。于是我跟F讲了我和托马斯前几天刚发生过的争吵。 “当你的生活走进无解的困境，请你抽离出来，做自己生活的旁观者。” “这些你正在经历的过不去的问题，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一些家庭小事。就像你在看我和托托马斯吵架一样，对你来说，只不过是朋友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如果你能从自己的生活中抽离出来，旁观自己，其实很容易过这道现在看起来过不去的坎。” “就像我和托马斯的这场争执，这是一道无解的题。我情商再高，也改变不了他内心固有的价值观。但是我把自己从自己的生活中抽离出来，这件事到底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 “我又不缺钱，他在长沙过舒服了。就不会催我离开，我自己在长沙也玩的开心了。我们亚欧大陆旅行一路露营住了几十天帐篷了，多这几天我就真的住不得了”？ “我表达了不满，发泄了情绪，当他仍然坚持，我虽然做不到高高兴兴主动接受，其实自己心里还谈不上难过吧，这就是旁观自己的一种方式。生死之外无大事，我站在自己旁边对我说:“住两天帐篷而已我有什么值得让自己难过的？” 所以那天我看见自己，在沉默中安心的躺下，与往常一样，看一会儿书就睡着了。第二天，我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因为我知道“她”很好，我很放心。早上与托马斯在一起的时候，仍然像往常一样觉得他和生活都是有趣的。 这不是强颜欢笑，因为我没有逼自己，生活也并不是无奈的。要知道，你看到你家邻居跟她老公吵架，再怎样你也不会太难过吧？ 我不知道F最后有没有得到宽慰，但是我能为她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这世上，谁都抹不去你心尖的悲苦，只除了你自己。希望她安好、快乐。 03 庄园的阳光  过了两天托马斯在外婆家附近花80欧元定了个酒店，我可没有逼他。虽然他觉得是，所以也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出手仍然没有性价比低的时候。 这算附近最便宜的价格了，但它是一个荷兰富商的别墅庄园。老房子很有城堡的既视感。木楼梯盘旋而上，房间简单却牢牢抓住了人的舒适感。柔软的被子触碰到裸露皮肤的时候，我舒服得叹了一口气。 早上阳光透进来，窗外是大到能跑马的花园绿地，吃早饭的时候，我坐在像舞厅一般挑高的白色餐厅里，看见门口的苹果树下撒落了满地的苹果，光阴明媚，我想起简爱里的庄园。 伊娃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晃悠，花园周围的森林都属于这个庄园。草地上偶尔冒出几个蘑菇，大树下的灌木里长满了黑莓。真像《青蛙王子》里小公主丢了金球的地方。伊娃拉着我，让我陪她采黑莓子，不要吃什么丰盛的自助早餐。  她说:“如果你饿的话，吃黑莓子就好了呀！” 我突然觉得很快乐，不是因为托马斯为了我做出了一点儿让步，而是这一刻的生活就是那样美好。生活本身就有阳光，就像生活本身也有黑暗。
汤佳 2017年8月30于德国Möll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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