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名高丨 一生的守护者

文丨 郭名高

图丨 网   络

金岳霖是一个纯粹的人。

他做学问极为专注，常到了“忘我”的地步。有一次，他外出访友，按响了朋友家的门铃，女工开门问他“贵姓”，金岳霖愣住了，一时竟然想不起自己叫什么，迟疑片刻，他说:“你等一下，我去问一下我的司机。”

有一次，他准备去上厕所，发现手纸用尽，就给代理校务的陈岱孙写了一张条子，内容如下:“伏以台端坐镇，校长无此顾之忧，留守的人，同事感追随之便。兹有求者，我没有黄草纸了，请赐一张，交由刘顺带到厕所，鄙人到那里坐殿去也。”

金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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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占领北平前夕，金岳霖遇见清华同事钱稻孙。二人论及国事，金岳霖表示要坚决抗日，钱稻孙则认为不可。钱稻孙说:抗日，不只亡国，还会灭种。金岳霖听罢甚是气愤，挽起袖子就要将钱稻孙痛打一顿。

1943年，蒋介石出版了《中国之命运》一书。对此，国民政府要求人人必读。此事在西南联大引起强烈反响，金岳霖非常反感，就是不肯阅读。

金岳霖要和几位教授去美国访问，当局要求出访人员必须加入国民党。金岳霖没有填申请表，而是将其扔进了废纸篓。

金岳霖与林徽因过从甚密。

有一天，林徽因痛苦地对梁思成说:“我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梁思成闻言，一夜未眠。他将自己和金岳霖反复比较，觉得金岳霖更优秀。翌日，梁思成告诉林徽因:“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选择金岳霖，我会祝福你们的。”

林徽因绘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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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将这话传给了金岳霖，得到的回复是:“看来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该退出。”

金岳霖照旧和他们比邻而居。

1955年，林徽因去逝。那天，学生去金岳霖的办公室看望他。他初不言语，许久，才说了一句:“林徽因走了！”说罢，开始号啕大哭。几分钟后，金岳霖擦干眼泪，目光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又是一言不发。

三十年眨眼间。这时，金岳霖已经九十岁高龄。有一天，他邀请了一些至交好友到北京饭店聚餐。众人大惑不解，开席前，他才宣布:“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

林徽因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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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岳霖一生写了三部著作，他说:“比较满意的是《论道》，花功夫最多的是《知识论》，写得最糟的是大学《逻辑》。”

《知识论》有六七十万字，是金岳霖极其重要的一部书。书稿在抗战时期已经完成。当时，日机轰炸频繁，金岳霖唯恐有什么闪失，每次跑警报都带着书稿。有一次，日机轰炸时间很长，他躲进山里，坐在书稿上等候。待轰炸结束，天色已晚。金岳霖拾起就走，竟然忘了屁股下的书稿。等他想起此事，再折返回去，书稿已经不见踪影。

后来，金岳霖又重写了这部书，直到1948年12月才得以完稿，前后耗时十余载。

新中国成立后，按规定，金岳霖外出可以乘坐哲学所的汽车，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雇了一位退休工人为他蹬三轮，籍以代步。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金岳霖对劝他的人说:“当前汽油供应这么困难，连公共汽车顶上还带着煤气包，我怎么能浪费公家的汽油去办私事呢？况且，一般病弱的老百姓也乘坐三轮板车，我以此代步并不觉得有失身份。”

1984年10月，金岳霖因病去逝，享年90岁。金岳霖用一生，守护自己看重的东西，从没有后悔过。

                          2019年10月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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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郭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