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之骨相篇（4）

2019年2月21日，星期四，农历己亥年【猪年】正月十七

今日品读王充《论衡》之骨相篇第十一（4）

【原文之四】

案骨节之法，察皮肤之理，以审人之性命，无不应者。赵简子使姑布子卿相诸子，莫吉，至翟婢之子无恤，而以为贵。无恤最贤，又有贵相，简子后废太子而立无恤，卒为诸侯，襄子是矣。相工相黥布当先刑而乃王，后竟被刑乃封王。卫青父郑季与杨信公主家僮卫媪通，生青，在建章宫时，钳徒相之，曰：“贵至封侯。”青曰：“人奴之道，得不笞骂足矣！安敢望封侯？其后青为军吏，战数有功，超封增官，遂为大将军，封为万户侯。周亚夫未封侯之时，许负相之，曰：“君后三岁而入将相，持国秉，贵重矣，于人臣无两。其后九岁而君饿死。”亚夫笑曰：“臣之兄已代侯矣，有如父卒子当代，亚夫何说侯乎？然既已贵，如负言，又何说饿死？指示我！”许负指其口，有纵理入口，曰：“此饿死法也。”居三岁，其兄绛侯胜有罪，文帝择绛侯子贤者，推亚夫，乃封条侯，续绛侯后。文帝之后六年，匈奴入边，乃以亚夫为将军。至景帝之时，亚夫为丞相，后以疾免。其子为亚夫买工官尚方甲盾五百被可以为葬者，取庸苦之，不与钱。庸知其盗买官器，怨而上告其子。景帝下吏责问，因不食五日，呕血而死。当邓通之幸文帝也，贵在公卿之上，赏赐亿万，与上齐体。相工相之曰：“当贫贱饿死。”文帝崩，景帝立，通有盗铸钱之罪，景帝考验，通亡，寄死人家，不名一钱。韩太傅为诸生时，借相工五十钱，与之俱入璧雍之中，相璧雍弟子谁当贵者。相工指倪宽曰：“彼生当贵，秩至三公。”韩生谢遣相工，通刺倪宽，结胶漆之交，尽筋力之敬，徙舍从宽，深自附纳之。宽尝甚病，韩生养视如仆状，恩深逾于骨肉。后名闻于天下。倪宽位至御史大夫，州郡丞旨召请，擢用举在本朝，遂至太傅。夫钳徒、许负及相邓通、倪宽之工，可谓知命之工矣。故知命之工，察骨体之证，睹富贵贫贱，犹人见盘盂之器，知所设用也。善器必用贵人，恶器必施贱者；尊鼎不在陪厕之侧，匏瓜不在堂殿之上，明矣。富贵之骨，不遇贫贱之苦；贫贱之相，不遭富贵之乐，亦犹此也。器之盛物，有斗石之量，犹人爵有高下之差也。器过其量，物溢弃遗；爵过其差，死亡不存。论命者如比之于器，以察骨体之法，则命在于身形定矣。

【拙解】

依据验骨相之法，察看皮肤外表，便可判定人的品性命运，无不应验。赵简子令姑布子卿为其诸子看相，没有一个是吉相，相至其与翟族婢女所生之子无恤时，反而认为是贵相。无恤最贤良，又有贵相，后来赵简子废掉伯鲁太子而立无恤为太子，最终他成为诸侯，就是赵襄子。相面之人为黥布看相后认为他应当先受刑罚而后可称王，后来黥布真是在受刑罚之后封王。卫青的父亲郑季与阳信公主婢女卫媪私通，生下卫青，卫青在建章宫时，一个颈带铁钳的刑徒为其看相，说：“将得富贵至封侯。”卫青说：“为人之奴，不被打骂就满足了！怎么会敢奢望被封侯？后来卫青成为军中官吏，屡获战功，被破格封赏升官，终成为大将军，受封万户侯。周亚夫未被封侯之时，许姓妇人为其看相，说：“你会在三年后拜将入相，执掌国家权柄，位贵权重，在众臣之中无人可及。其后九年你会被饿死。”周亚夫笑着说：“我的哥哥已经继承了父亲的侯爵之位，如果他亡故其子当继承，我周亚夫何谈为侯？既然我已经有富贵，如妇人所言，又为何有饿死之说？给我指出来！”许姓妇人指向其嘴，有纵向纹理入口中，说：“此为饿死之相。”过三年，周亚夫的兄长绛侯胜之获罪，汉文帝欲选择绛侯儿子中贤良者继承侯位，周亚夫被推举，于是获封条侯，延续绛侯之后。汉文帝后元六年，匈奴犯边，便任用周亚夫为将军。到了汉景帝之时，周亚夫成为丞相，后来因为生病被免去官职。其子为周亚夫购买工官和尚方所制铠甲盾牌五百套以作为陪葬之物，雇用劳工却虐待他们，不给工钱。雇工得知他盗买官家器物，因怨恨而上告其子。汉景帝派下官吏责问，因而他五天不食，吐血而死。当邓通为汉文帝所赏识之时，其尊贵在众公卿之上，获赏赐亿万，与君王齐坐。相工为其看相后说：“该当贫贱饿死。”汉文帝驾崩，汉景帝继位，因邓通有盗铸钱币之罪，景帝查验，邓通逃亡，寄居他人之家而死，身无分文。韩太傅为学生之时，曾借给相工五十文钱，与其一同进入太学堂中，为太学弟子看相谁会为尊贵之人。相工指着倪宽说：“那们学生当为贵人，官至三公。”韩生拜谢并送走相工，与倪宽互换名帖，结交胶漆之谊，尽全力恭敬，搬住处以便接近倪宽，努力使自己与倪宽相融。倪宽曾经病重，韩生像奴仆一样伺候照看他，恩情之深甚过亲骨肉。后来此声名广闻于天下。倪宽官至御史大夫，州郡接到旨令召请韩生，举荐提拔他在朝中做官，后来官至太傅。带钳刑徒、许姓妇人以及为邓通、倪宽看相之人，可称之为是知命之相工。所以知命之相工，察验骨相形体之表，可看出人的富贵贫贱，就象人见到盘盂之类器物，便知其当放之处和用途。精贵器皿必为贵人所用，粗糙器物必是贫贱者所用；尊与鼎不会放在厕所旁边，匏瓠不可放在殿堂之上，明白的道理。富贵之骨相，不会遭遇贫贱之痛苦；贫贱之骨相，得不到富贵之快乐，也如此类。器皿盛物，有斗石容量之分，如同人的官爵有高下之差别。超过器皿的容量，盛物便会溢出流淌；官爵超过人之所能，必死而身不存。谈论命运如将其比之于器皿，以察验骨相形体之法而论，则命运取决于身形便是确定的。

【小议】

王充之论，“命在于身形”，“案骨节之法，察皮肤之理，以审人之性命，无不应者。”文中之例，无非源于古简所载、史书所记，甚或世间传言，有些近乎传神。莫非相工果具慧睛可验“骨节”而知“人之性命”？民间相工，相人无数，相术亦是其谋生之道。道家有云：天机不可泄漏。相工常相人，亦常直言说破，有些意思。人间之事，众多偶然而成必然，是否可以说，相人多了，总会有“应者”？相工自有相道，这相道可相已否？“钳徒”可相已否？不得而知，反正是被“钳”！古时相工亦多，不知世人怎知哪个相工为高人？何相将应？为图心安，所以便有了这样一句话：信则有，不信则无。或可另言：有，生而有期；无，生命终消。所以既信亦不信，命在于已，而不在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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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充（公元27年－97年），字仲任，东汉时期思想家，唯物主义者。

《论衡》共三十卷，八十五篇，其中《招致》篇仅存篇目，实存八十四篇，是东汉思想家王充重要的唯物主义著作，展示了一定的唯物主义思想，但也包含了一些重“命”思想。《论衡》的出现，在中华历史文化发展进程中的地位是不可忽视的。由于作者身处的时代使其世界观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并不影响其著作的历史重要性。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研究和对待历史经典和思想文化的科学态度。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诸子百家各有千秋。品读国学经典，从中汲取有益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