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潮》第63期｜刘加莹：笑话的背后（外二则）

作品欣赏

笑 话 的 背 后

（外二则）

■ 刘加莹

一个假日的傍晚，几位好友在一个土菜馆小酌海侃，席间听到的三则“笑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一则是C君讲的。他和邻居老胡相处不错，今年老胡的儿子参加高考，他也格外关心。成绩揭晓那天，他问老胡，孩子考得怎么样。老胡唉声叹气，说差一分达二本线。他正要安慰两句，还没等开口，老胡道，这在意料之中。老胡的儿子爱玩电脑，平时很少动笔写字，做作业也巴不得用电脑打出来，老胡批评他，他说老胡out了。高考那天，最后在写作文的时候，老胡的儿子犯了“提笔忘字”的毛病，被“恩惠”的“惠”字给卡住了，任凭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就在他抓耳挠腮之际，突然看到了放在桌角的一瓶凉茶，他激动得双手颤抖，急忙拧开瓶盖，又气得差点吐血，本指望瓶盖内是“欢迎惠顾”，却偏偏是“再来一瓶”。是否因为这个“惠”字少了一分，老胡和儿子都不得而知。

中书协会员李延宝先生书写

《笑话的背后》手卷局部

另一则是D君讲的。去年，他们公司效益不错，老板高兴，决定邀请业务单位的领导聚聚，说白了就是喝一顿酒。老板虽不是行伍出身，却颇有军人气慨，他说，酒场如战场，胜为王败为寇。为此，他不仅亲自物色了“参战”人员，还琢磨了制胜的“计谋”。是日，对方如约而至，老板首先用了“抛砖引玉计”，他一通热情洋溢致辞后，提议三杯美酒敬友人，大家起坐举杯，共同干了。接下来就是将对将、兵对兵，兵敬将、将酬兵，轮番互相敬酒。每个人转了个“圈”，少说也都喝了三四成的量。这时，老板向办公室主任使了个眼色，“潜伏”在隔壁的“头头脑脑们”鱼贯而入，排着队要敬客人酒。对方明知这是“借刀杀人计”，但又说不出口，有的只好“耍赖”应付。最后，老板使出“擒贼擒王计”，把小杯换成了大杯，要与主宾“炸罍子”。他先干为敬喝了两杯，主宾二话未说，喝干后道，有来无往非礼也，又回敬了两杯。此时老板自知实力不济，准备宣布“停战”，主宾却又以酒相邀，约定择日回请，如此一来二去，老板自己竟当场被“擒”……

还有一则是G君讲的。一日，他和牌友参加某协会组织的“掼蛋”比赛，一上场就感到牌运不佳，第一局，对手不费吹灰之力，只打了三把，就把他们轻易拿下。第二局，对手同样是鸿运浩荡，势头凶猛，一路领先，他们苦挣苦熬，紧追慢赶，才得以险胜一局。第三局是决胜局，双方心照不宣，都铆足劲向着目标努力。牌场上有句经典语言：牌技“再好，没有好牌也只能是空怀一身绝技。”就是说“实力”对取胜至关重要。这一局由于实力悬殊太大，当对手已登上山顶时，他们还在山脚下没有起步。可能因为求胜心切，也可能是心理负担太重，对手出牌发生了失误，才使他们有了一次喘息的机会。他们一鼓作气追到半山腰，又遭到了对手的狙击，被夺回了主动权。就在对手进行第二次冲顶时，两人却互相埋怨，配合不力，再次失手。在胶着状态下，他们小心谨慎，不急不躁，稳扎稳打，终于打败对手，成功冲顶。

这三则听来的“笑话”，彼此之间似乎毫无关联，但其背后折射出的世态人情以及局中人的价值取向，着实让我想了很多、很多……

 

养鸡随想

 

我这个人身体底子差，时常好感冒，特别是到了冬天，无论怎么小心加小心、注意又注意，总是在劫难逃，要感冒几次。听说老母鸡汤能预防感冒，春节前，乡下的侄女专门送来一只正宗的土老母鸡，让我炖汤喝。

妻子见这只鸡羽毛鲜亮，红冠润泽，很是喜爱，就在它的腿上系了一根红布条，白天散放在院中的草地上，晚上装在一个纸箱里，打算饲养几天。大概是刚到了一个新地方，又失去了成群结对的同伴，这只鸡整天显得无精打彩，既不去觅食，也不敢走远，在院子里转悠来转悠去，有一天还不吭不声地在草丛里下了一只蛋。

过了几天，朋友也给我送了一只老母鸡，妻子照例在它的腿上系了一根小布条，把它们放到了一块。这时，先前的那只鸡却突然来了精神，好像要以老大自居，追着撵着欺负这个“新来的”，不让它靠近，不许它吃盘中的食物。一连几天，这只新来的鸡只得委屈求生，处处躲让着这个“老大”。

临近春节的一天，侄子又送来了一只，我开玩笑说，这下我家成养鸡场了。这只鸡个头比较小，一见到那两只鸡，就顾头不顾尾地往草丛里钻，有一次害得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当时我和妻子还以为是被狗叼走了呢，第二天清晨，才发现它蜷缩在一堆落叶里，忍饥挨饿在野外冻了一夜。说来也怪，后来那两只鸡却成双入对，显得格外的团结，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同伴弱小而手软，仍不时地撵它啄它。

时间是化解怨恨、增进感情的良方。二十多天过去了，现在三只鸡相处得非常和睦，它们整天聚集在一起，早晨同出，夜晚同宿，虽然有时在一个盘子中争抢食物，却已经没有了相互间的嫉恨，饱食后还会一起飞到高高的树杈上栖息，不再孤独。

这阵子闲暇的时候，我喜欢凭窗凝望草地上的三只鸡，竟然浮想联翩，越发认同了“人是高级动物”一说。仔细想想，其实有些时候，我们这些“高级动物”的行为真的与它们很相似。

那一年，我到一个新单位工作，离开了原本熟悉的环境，脱离了朝夕相处的同事，就恰似第一只鸡，感到非常的惶恐和孤独。我把自己严严地包裹起来，害怕与人交流，工作也放不开手脚，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北”，精神萎靡不振。我想，在现实生活中，这种窘态很多人大概都经历过。

在职场，或大或小都会有一个由老人和新人组成的团队，老人是前辈、是功臣，理应得到后人的尊重。新人要谦诚好学，埋头苦干，当好“小媳妇”，也在情理之中。奇怪的是，有的新人刚一露面，竟莫名其妙地不被老人欢迎和喜欢，就像第二只鸡、第三只鸡的遭遇。我看过《杜拉拉升职记》这部小说，书中大大小小的新人，几乎毫无例外地都受到了老人的抵触、刁难和攻击。其实，今天的老人也是昨天的新人，今天的新人也将成为明天的老人，这只不过是一种交替和传承。是什么心态促使我们如此这般？

说实话，我最怜悯的还是第三只鸡。在一个单位，由于性格脾气相近，兴趣爱好相同，有些人可能走得近一些，甚至成为知己、闺蜜、“死党”，这也无可厚非，人的一生中谁能没有三五个朋友呢。但不能行为不端，影响单位的生态环境。一位朋友告诉我，他们公司原来有一个小团伙，领头的是一个“老资格”，经常在背后拨弄是非，说三道四，恃强凌弱，见谁不顺眼就搞谁，遇事不合意就发难，单位被弄得乌烟瘴气，一些人见状，只得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做法，纷纷离开了公司。

老母鸡汤能否预防感冒，我不得而知。但是，要走好漫漫人生之路，我们是不是该为自己煲一份“心灵鸡汤”呢？

 

养狗者说

 

写下这个标题，首先觉得不雅，再就觉得对狗狗，尤其是对它的主人，似乎有点不恭，想改成听养宠物者说，又感到宠物的种类太多，文章不太好写。细细想想，人的名字还有雅有俗呢，就这么着吧。下面让我们听养狗者说。

“我上班是朝九晚五，一天下来，累得不行，可只要见到我的狗狗，所有的劳累都会烟消云散。我住在三楼，每次走到二楼的台阶上，狗狗好像就知道我回来了，不停地‘汪汪’叫唤，像是在迎接我。开门进屋后，狗狗会把我的拖鞋叼在嘴上，哼哼唧唧地催促我换穿，然后就粘着我，像个孩子似的。”白领尚女士说起她的狗狗“雄雄”，可谓眉飞色舞。她还说：“我每月花在狗狗身上的钱少说也有三四百块，除了买充足的狗粮，每周都要带它去洗澡、美容、防疫，冬天还要给它购置御寒的衣物，最害怕狗狗生病了，有一次狗狗感冒了，一下就花了我好几百哩。”

好友王先生告诉我，他居住的小区很多家庭都养了狗狗，给人的感觉是狗狗比娃娃还要多，这些狗狗也成了他们家庭的一员，不仅有好听的名字和昵称，有的甚至还被主人直接唤作“儿子”“闺女”“二宝”等等，地位可高啦，他戏谑自己在家庭的排名就列在狗狗之后。王先生说每到夜晚，小区里可热闹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是你怀里抱着狗狗，就是他手里牵着狗狗，更多的则是狗狗跑前跑后地跟着主人在路上溜达。在小区的中心广场，这边主人们聚集在一起，尽情地叙说着自家狗狗的故事；那边狗狗们凑拢在一块，不停地追逐打闹。待主人聊够了，狗狗疯足了，有人突然冒上一句“我要带‘儿子’回去睡觉了。”大伙才会领着自家的狗狗散去。

民间素有“狗来富猫来穷”的说法，因此对跑上门的狗狗，主人一般都比较喜欢，而对钻进屋里的猫咪，即使长得再好看，也要撵出门去。大海君说的“流浪狗”给他家带来好运的故事让我唏嘘不已。

那年，久病卧床的大海君老父亲突然要出去晒太阳，他们姐弟几个忙着帮老人穿好衣服，搬出轮椅，推着老人在院内向阳的地方转悠，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条狗狗，身上脏兮兮的，跟着他们撵也撵不走。老人见状说道：“让它跟着吧，如果没人要就把它带回去。”话音刚落，狗狗竟跑到前面带起路来。一连几天，见没有人家来寻找，大海君的女儿就给狗狗洗了澡、剪了毛，还在它的脖子上系一条红丝带，挂了个小铃铛，狗狗一走动小铃铛就“叮叮”直响，家里一下平添了不少生气。

大海君说，你可能不相信，自从狗狗来我们家以后，老父亲的病竟一天天好转起来，起初能坐在床上，接着又可以下床走动，再后来竟然能拄着拐杖在院内散步，一家人甭提有多高兴了。狗狗对老人似乎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说形影不离一点也不过分，白天老人走到哪它就跟到哪，夜晚就匍匐在老人的床前，半夜里老人要是上厕所，它也总是相伴左右同进同出。一次老父亲咳嗽咳得厉害，狗狗两眼直愣愣地望着老人，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嗷嗷乱叫。后来老人病好了，狗狗也安静了下来。

大海君接着对我说，那年，医生曾说我老父亲熬不了几个月，现在三年过去了，老人仍然好好的。去年我们全家在老父亲分得的单位集资房里过年，老人抚摸着怀里的狗狗，满含深情地说：“这套房子是这个小东西帮我挣来的呀。”然而让我们不解的是，年后狗狗却莫名其妙地生起了病，不吃不喝，也不叫不闹，整天无精打采的，我们抱着它跑了多家宠物医院，但就是查不出病来，后来没有多长时间它就离开了我们。那天我们全家人可伤心了，老父亲竟然号啕大哭，硬说是狗狗把他的病给带走了……

听养狗者说了这些，我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