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龙虚篇（6）

2019年5月22日，星期三，农历己亥年【猪年】四月十八

今日品读王充《论衡》之论衡卷第六——龙虚篇第二十二（6）

【原文之六】

春秋之时，龙见于绛郊。魏献子问于蔡墨曰：“吾闻之，虫莫智于龙，以其不生得也。谓之智，信乎？”对曰：“人实不知，非龙实智。古者畜龙，故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献子曰：“是二者吾亦闻之，而不知其故。是何谓也？”对曰：“昔有飂叔宋有裔子曰董父，实甚好龙，能求其嗜欲以饮食之，龙多归之。乃扰畜龙，以服事舜，而锡之姓曰董，氏曰豢龙，封诸鬷川，鬷夷氏是其后也。故帝舜氏世有畜龙。及有夏，孔甲扰于帝，帝赐之乘龙，河、汉各二，各有雌雄，孔甲不能食也，而未获豢龙氏。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饮食龙。夏后嘉之，赐氏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后。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夏后。夏后烹之，既而使求，惧而不得，迁于鲁县，范氏其后也。”献子曰：“今何故无之？”对曰：“夫物有其官，官修其方，朝夕思之。一日失职，则死及之，失官不食。官宿其业，其物乃至。若泯弃之，物乃低伏，郁湮不育。”由此言之，龙可畜又可食也。可食之物，不能神矣。世无其官，又无董父、后刘之人，故潜藏伏匿，出见希疏，出又乘云，与人殊路，人谓之神。如存其官而有其人，则龙，牛之类也，何神之有？以《山海经》言之，以慎子、韩子证之，以俗世之画验之，以箕子之泣订之，以蔡墨之对论之，知龙不能神，不能升天，天不以雷电取龙，明矣。世俗言龙神而升天者，妄矣。

【字词】

1、飂：（liù）古国名，位于今中国河南省唐河县南。

2、鬷：（zōng）姓；古代的一种釜；古通“总”。

3、醢：（hǎi）本意指肉酱，亦指古时的一种酷刑，即将人剁成肉酱。

4、湮：（yān）本意指淹没，引申指地势高的水源。此处指阻塞、郁结。

【拙解】

春秋之时，有龙出现于绛城郊外。魏献子问蔡墨说：“我听说，动物的智力没有超过龙的，所以龙不会活着被擒获。称龙智慧，可信吗？”蔡墨回答说：“其实是人不知龙之性，而非龙确实智慧。古人曾豢养龙，所以国中有豢龙氏，有御龙氏。”献子说：“这两个姓氏我也听说过，却不知其来历。是什么意思？”蔡墨回答说：“昔日飂国国君叔安有后人名叫董父，非常喜欢龙，能够掌握龙的嗜好和需求从而喂养龙，很多龙都顺从他。于是他开始驯养龙，并以此待奉舜，舜便赐其姓董，氏豢龙，封其地于鬷川，鬷夷氏便是其后代。所以说帝舜时代就有驯养龙的。及至夏朝，孔甲臣服于帝，帝赐予他乘驾之龙，黄河、汉水各有两条，各有一雌一雄，孔甲不能喂养，而且未曾找到豢龙氏。尧渐衰老，其后人刘累曾向豢龙氏学习驯龙，后来以此事从孔甲，能够喂养龙。夏主嘉奖他，赐其氏御龙，用他代替豕韦的后人。一条雌龙死了，刘累私下烹之献与夏主。夏主享受美味后，不久又要求刘累找那美味，刘累因找不到而害怕，迁居鲁县，范氏便是他的后人。”献子说：“如今为何没有了？”蔡墨回答说：“事物皆有其管理者，管理便要不断修正其方法，需朝夕思虑。一旦失职，则死期及至，丢官且失俸禄。为官者应尽职其业，其所求之物才会到来。如若泯职弃业，物便会暗藏不出，郁结而不再生。”由此而言，龙可驯养又可为食。可为食物，便不能为神。世上没有驯龙者，又无董父、孔甲、刘累这样的人，所以龙便潜藏蜇伏，少见出现，出来又乘云之上，与人不同路，人便称之为神。如果保留驯龙的官而且有能驯龙的人，那么龙，如同牛之类，何来龙之神物？依《山海经》中所言，用慎子、韩非子的话证明，以俗世所画验证，凭箕子的哭泣考证，借蔡墨的回答论证，可知龙不能是神物，龙不能升天，天亦不以雷电取龙，这是很明了的。世俗所说龙为神而且能升天，是虚妄之言。

【小议】

龙，或尝为野兽，后为人所驯养。或因龙之天性而实难驯御，难以为人所用，且有驯龙之能者极少，故而龙复归于江海河渊，再享自在潜游。依《山海经》之言，俗世之画所验，慎子、韩非子、蔡墨等诸人所证，龙或曾确实存在，但非为神物，而是一种世人曾经难以降服的动物，后来渐而失其本性、原形，进而以另一种后世人虽有所见却不知其源的动物形式出现。沧海尚且可成桑田，历经千载万年的生物变异，亦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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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充（公元27年－97年），字仲任，东汉时期思想家，唯物主义者。

《论衡》共三十卷，八十五篇，其中《招致》篇仅存篇目，实存八十四篇，是东汉思想家王充重要的唯物主义著作，展示了一定的唯物主义思想，但也包含了一些重“命”思想。《论衡》的出现，在中华历史文化发展进程中的地位是不可忽视的。由于作者身处的时代使其世界观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并不影响其著作的历史重要性。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研究和对待历史经典和思想文化的科学态度。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诸子百家各有千秋。品读国学经典，从中汲取有益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