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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课堂】梅派唱腔及行腔要领初探(二)

 cxag 2019-10-16

四、小腔细腻,规律可循

    唱工技巧中有许多不为人注意的小腔(徐兰沅先生称小音法)。行腔时用好小腔,犹如琴师的手法一样,在特定的地方运用小技法能起到画龙点睛、引人入胜的神妙作用,犹如天空行云、清溪流水。

梅先生的小腔十分丰富、细腻,并有规律可循。归纳他的小腔法大致有颠、挑、压、落、断音等。

    颠音。比如《凤还巢》有这么一句“散板”“老爹爹知道了定然的不依”唱腔 :5(老) 1(爹)1(爹).2 65 3(知)3(道)5 6(了)3(定)5 5(然)5(的)5(不)35 7(依).6 5 “ 5 5 ”‖引号中的两个装饰音,便是颠音。从7.6 5起用5音延长到结束,如果不将5音颠两下,就不生动;《坐宫》“导板”“夫妻们”唱腔:2(夫)1(妻)1(们)6 1-2-“ 2 2.3 ”7 6,2音到转腔时,用双颠(引号中)做准备,这样能使腔儿互有呼应,承转自然;《宇宙锋》中一句“散板”“抓花容”腔 :3(抓)-2(花) 2(容)6 1 2-2.1 6 1.1 6 12-“ 2 1 1- ”,采用了 “一挑两颠” 法:2 为一挑;1 1为两颠。不仅使唱腔得以美化,而且进一步深化了人物的感情。

    挑音。梅腔中的音往上行谓挑音,有不花而干净的特征。《凤还巢》“南梆子”中的“反将她”一腔为6(反). 1 6.1 │“2(将).5” 32 1(她)6 1│,引号中的5音,就是从2到5的挑,这音要直上,不加任何装饰,听起来淋漓尽致。《洛神》“慢板”中“乘清风”的“乘清”两字的腔为5 (乘) 1(清),5音有后装饰音3,1有前装饰音2,这两个装饰音也要用挑的方法唱。

    压音。为了分清唱腔的层次,增加人物的妩媚情感,在拖腔中用压的办法,这样会感觉到腔虽长而不散。《天女散花》“二黄慢板”中“长夜冥冥”的第二个“冥”字腔为7(冥)-7-│“7”,引号中的7音就是压音。这种情况比较多。再如《黛玉葬花》“西皮慢板”中“扑绣帘”的“帘”字腔3音拖一板后用了一个 3音,这也是压音。

    落音。在唱腔的一个段落之处(无论是半句还是整句),在腔尽结尾的一刹那,要有落音或断音。梅派行腔要求“落”要柔美,“断”要干净。应当注意,“二黄”句句有“落”音,“西皮”则有“断”有“落”,“落”得要自然,“落”音也叫“尾音”。比如《西施》“二黄导板”转“慢板”共四句中有多次落音,“水殿风来秋气紧”的“紧”,行腔到2-,2音延长以26结束;“月照宫门第几层”的“层”,行腔到5 5,5音延长以63结束;“十二栏杆”的“杆”,行腔至 1,1音延长以26结束;“俱凭尽”的“尽”,腔至6 6,6延长以26结束;还有“独步虚廊夜沉沉”的“沉”、“何年再会眼中人”的“人”,其末腔分别延长均以63结束。应该明确,一旦落音,就必须打住,不能再拖泥带水。腔的结尾还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尾音”,比如《太真外传》“二六”唱段中“挽翠袖”的“袖”字,腔末5音应有一个尾音3;“落盆心”的“心”字,腔末1音应拖一个尾音6。该剧“原板”中“寒黄素英”的“黄”,腔末6音应拖尾音3。经笔者对包幼蝶《太真外传》曲谱的初步研究,腔末尾音大体有这么几种情况:1的尾音为6;2的尾音为3、6;3的尾音为6;5的尾音为6、3;6的尾音为3。不过,不是所有腔末音都有尾音,尾音不能滥用,这要根据需要,也不能太长或太明显,否则“画虎不成反类犬。”

    断。“断” 是梅派行腔的又一个要领。何谓“断”,就是至此打住,不要拖泥带水。比如《宇宙锋》“老爹爹发恩德”腔:5(老)1(爹)│6ˇ7(爹)6(5 36)│2(发)2(恩)376 5(德)65│,第一个“爹” 行腔到6、第二个“爹”行腔到6、“德” 行腔到65,都要打住,不能拖沓。《穆桂英挂帅》“导板” 中 “大炮三声”的“炮”字,行腔到7 6时,就要“断住”,继续拖或加其它花腔,就是画蛇添足。“断”的情况在梅派唱腔行腔中极多,需要认真领会和掌握,灵活运用。

    五、字腔一体,贴切新颖

    梅先生精通音律,吐字讲究五音、四呼、四声,但不拘泥,在字音与唱腔的相互衔接一体上,十分讲究。他以皮黄的唱法为底功,在这个基础上又吸收昆曲的唱法,字咬得灵活、清真,他唱每一个字都是出口就由字头转到字腹,听起来非常自然,接近生活。梅先生在字腔处理上有什么独特之处呢?我认为:

    其一、阳平高唱。阳平的京音调值是35,湖广音调值是213,韵白调值是45。按常规,阳平高唱容易形成倒字,(阳平的调性,京音是“中升调”,湖广音是“降升调”中州韵是“中降调”),因而,旦角中的其它流派例如程派一般是不高唱或尽量避免高唱的。程砚秋先生的咬字,多湖广音,多取法于余叔岩,故行腔有含蓄不尽之趣;而梅先生咬字京音较多,具有亲切、活泼之感。梅先生敢于创新,他的阳平高唱形成了唱腔上的许多亮点和精彩之笔。例如《女起解》“反二黄慢板”首字“崇”、《三堂会审》“散板”首字“来”、《黛玉葬花》“西皮慢板”中两句的首字“随”和“红”,等等,均用的是高唱法。他在句首第一字的阳平字用高唱法比较多。不仅如此,对句中的阳平字用高唱法也比较多。例如,《太真外传》“二六”唱段中三组阳平字:“前来”、“蟾蜍”、“嫦娥”,均用全曲最高音唱出,形成了整段唱腔的风格之一。

    其二、京音化趋势明显。梅先生在推进京剧音韵京音化问题上一直起着率先垂范的作用,他在传统声腔与现代汉语音的结合上不乏成功范例。比如,《霸王别姬》“南梆子”中有二十多个去声字,其中“睡、外、步、落、色、适、听”等字就是用的京音;梅先生在晚年创作的《穆桂英挂帅》,京音化更加明显其中的“非、娘、女、我、猛、飞、戈”等字就不上口,这出戏的唱词相当大的部分用的是京音,“大炮”的“大”字用京音唱就非常突出,一般艺术家都上口的“戈”字(上口读guo),梅先生唱京音ge音,这是少见的。

    其三、归韵方法独特。早先的艺术家在字的归韵收声上,总是把一个字的切音(字头)唱得长,本音(字腹)出现却很短暂。如“王(wang)”字把“乌(wu)”音的时值放得长,而字腹a却连同wang音在很短时值内出现,这不仅不能发挥字腹元音发声的优势,而且弄浑了字音。梅先生改变了这种归韵陋习,他唱每一个字都是一出口就由字头转到字腹,然后以字腹行腔到韵尾(收声),听起来自然贴切。

    其四、字调运用灵活。四声声调用得正确与否,牵涉到“倒字”问题。一些艺术家为了避免“倒字”,往往在唱腔设计上放不开手脚,宁肯唱腔有所缺憾,也不愿出“倒字”。梅先生却采取了比较灵活的方法,他在与他的“班底”研究新腔时,常常遇到唱腔旋律与词意内容很得体,但唱起来个别字音却唱倒了,如果把这个字音扶正,唱腔旋律的完整顺畅又受到了损害。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用“小音法”技巧予以扶正。如果这种方法不奏效,就用“先正后倒”或“先倒后正”的办法进行纠正。例如,《霸王别姬》“西皮原板”中“且放宽心”的“心”是阴平,须高唱,如果简单从事就唱成5(且).6 32 3(放)05 61│6 35 6(宽).1 23│5(心),(“且”落第一音节板上的5,“放” 落第一音节中眼的3,“宽” 落第二音节中眼的6,“心” 落第三音节板上的5),这样的处理确实没有“倒字”,但梅先生觉得这个腔枯竭得很。于是就改成5(且).6 32 3(放)05 61│6 35 6(宽).1 43│ 3(心)2 03 436 33│5(“心” 落第三音节板上的3,其它字落音不变),这样处理“心” 字出口是倒的,但在最后以5音收腔,“心”音又归正了,唱腔比前面的动听多了。梅先生创腔并不完全“以字就腔”,也不完全“以腔就字”,而是要在腔能够完美表达人物情感并实现唱腔自身美感的前提下,才“以腔就字” 或 “以字就腔”。这里补充一下笔者对“小音法”扶正的理解:《女起解》“流水”有一句“苏三离了洪洞县”,“苏”落2音,“三” 落1音,而这两个字均为阴平字,如果不加处理,“三”就容易误唱成上声的“伞”字,有倒字的味道,如果在1音上加装饰音2,成21音,即可避免;再如《霸王别姬》“二六”“且听军情报如何”一句,“军情”两字一阴一阳,但都落6音,不加处理,阳平的“情”变成了阴平的“清”,也倒了,如果在“情”的落音6上,加前装饰音5,变为落56音,则可避免这个问题。

    六、嗓音宽亮,宜带厚实

    梅派韵味的形成,嗓音因素也很重要。对于每个人的嗓音,固然有自然因素,但很大因素却取决于如何做到科学练嗓、科学用嗓。梅先生的嗓子属宽亮型,同时比较厚实饱满。徐兰沅先生说:“按京剧旦角的嗓子分类:一是宽亮嗓子;二是立音嗓子;三是闷音嗓子……,立音嗓子像当年的陈老夫子德霖先生,现在的尚小云先生。闷音嗓子如程砚秋先生”。宽亮嗓子音色宽圆而亮,立音嗓子尖细而高,闷音嗓子厚而发暗。我们在票友活动时,发现有的人总喜欢定高调子,西皮要定F调,二黄要定降E调,甚至更高,从而造成发声尖而细,这可能就是立音嗓子;还有一种情况则相反,定调要比标准音低一度甚至更低,这可能就是闷音嗓子。这两种嗓子均不利于形成梅腔特色。

    我们看到戏校的学生练嗓往往是用两个音:i和a。前者练高音,后者练宽音。大家可能有这样的体会,发i声即“衣齐辙”的字音容易拔高(比如《洛神》“西皮导板”第一句中“屏翳”的“翳”字);而发a音使“发花辙”字音拔高则较为因难(比如《打渔杀家》“西皮导板”中“海水发” 的“发”字 )。要注意i和a音的同步发展,否则难以达到嗓音圆润的效果。据徐兰沅先生讲,梅先生在演出前或演出的间歇中,总喜欢哼唱《贵妃醉酒》中的一句“导板”:“耳边厢又听得驾到百花亭”,实际上他在有意识地保持宽亮型嗓子。这句唱词中“驾”和“花”字的韵母为a,而“厢”和“到”字的韵腹也为a,从这件事我们可以领悟到科学练嗓的重要。

    有人讲,张君秋先生的嗓音是“枣核形”,如果这个比喻成立的话,则我把梅先生嗓音比喻成“橄榄形”。有志练就梅韵的人,就要在行腔发声时要有使自己嗓音成为一颗“橄榄”的意识。要注意不是一片“橄榄”, 而是一颗“橄榄”;“橄榄”两头不是尖的,不是又瘦又长又尖的“纺缍”。这些比喻可能是不恰当的,这儿只是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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