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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

 nizijun 2019-10-17

秋风起

      作者:谢新源

  人,学会欣赏和思索,有时,大概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这一年,我14岁。

  早起,推开门,昨晚阴沉着的天,倏地变得清澈。太阳的晨光从东厢房的顶上掠过,较之以往要通透和亮堂了许多。空气中夏天的闷热气息,仿佛也在一夜之间遁去,变得干爽并夹杂着用心感受方可察觉到的凉意。

  “昨夜,起了北风,你还是穿上长袖衫吧。”母亲在里屋叮嘱。

  “知道了。”我应道。

  星期天不用上学,生产队派工我们六位小伙伴,到村南的桃花堤上去收摘最后下树的八月桃。

  这应该说是收获最早的秋桃了。

  高高的桃花堤,堤顶和两面斜坡种满了桃树,春节后不待春风吹来,便一堤桃花绵延数里,蔚为壮观。我们走出村口,远远张望,桃花堤依然青翠,蜿蜿蜒蜒,随着自村西而来的潴龙河,在村南转了个九十度外弯,宛似盘龙展身,昂首向南,迤逦而去。近千棵桃树,五月、六月、七月桃,早被县土产公司收购了去,留下的这些八月桃,也就七八棵。它个小皮厚,肉紧味酸,是不受人待见的。当年,村人们一时不小心,把它们掺杂着种到了堤上。

  “那,咱们就留着自个吃吧。”老支书苦笑着对乡亲们说。 

  我们来到八月桃树下,棵棵硕果累累。或是接受了刚刚刮来的秋风的吹抚,透出历经秋风后的隐约的褐色。

  我从这隐约的褐色里发现了隐约的秋的痕迹。

  摘完三棵树,小胖墩说,该歇晌了。

  “走啊,看河去!”

  我招呼大家,一齐冲下河堤,来到十数丈外的河北岸边。

  平原地方的河,或因了落差的小,几乎看不到水的流动。我们小心翼翼蹲在岸边,将沾了桃胶的手,探进河水洗濯,方看到那平静的秋水在指缝间缓缓流过,指尖微微的痒。掬起一捧水捂上脸颊,丝丝的凉浸入肌肤。抬头南岸边的苇草,挺出水面的尖尖已稍露枯黄。一只蜻蜓站立其上,翅膀不像在春和夏,会不停地上下扇动,静若木偶,似在回味刚离去的夏,又仿佛在沉思刚迎来的秋,或是在欣赏温柔流过的水?一阵秋风袭来,吹皱了水面,立刻兴起密扎的波纹。秋天的河水已不似春夏的清澈和剔透,稍显浑浊;河面上多了些漂浮的枯叶;夏日的河水丰沛盈岸,现在却落进河槽一尺有余,显出了秋水的细瘦……

  苇草、蜻蜓、落叶,我似乎在这共长天一色的河水里,看到了秋的容颜。

  我们还是回到了桃花堤上。在堤的另一侧,秋玉米长到了小半人高,村人们穿梭其间,培土、施肥、浇水、菅草,一派忙碌。他们也大都穿上了长袖衫,脱去了草帽;偶尔,会抽下套在脖颈上的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滴。有的,或是劳累了,驻足玉米丛中,一手撑着锄把,一手置于额前,搭起凉棚,向着远方眺望,可是在想象秋玉米丰收的景象?又有一股北风吹至,碧绿的长长的玉米叶“唰”地抖起,宛似迎风招展的旗帜,向着秋风吹去的方向,富有节奏地飘舞……

  我不知道,这一天,我怎么会对秋风和秋天有如此之多的敏感、多思,以至于它留在了我的记忆里,一直到45年后的今天。

  晌午了,昊昊秋阳白灼灼的,但已蕴含了秋的清爽和抽丝般的明丽。一波一波的秋风在桃树林中穿过,阴凉阴凉的。我们六个小伙伴每人挎着满满一篮秋桃,开始走回家里。

  秋风起时,我们便挎着了秋的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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