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征文沈从文——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

 旧时斜阳 2019-10-19

本文参加了【个图“好书”用心读】有奖征文活动

w

开了网络,才知道五十号是沈从文离开我们29周年,对于一个喜爱先生文字的人,却忘记了这个重要的日子,难免感到几分遗憾,20岁的沈从文,辞别父母,从常德乘船,越过八百里洞庭湖,经武汉,到达郑州。因黄河涨水受阻,遂转徐州,经天津,到达北京。一个“乡下人”,从偏处一隅的蛮荒之地,突然置身于大都市,眼前的一切都使他感到新奇。同时,又有点手足失措,心里空落落的。

沈从文来北京的本意是求学,想找机会进一所大学读书。然而,读大学必须通过入学考试,这对只有高小毕业程度的沈从文,无疑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难关。那一年国文测试,他得了人生的第一个零分,一盆冷水下来,先生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租下了一间煤房,房子是贮煤间略加改造而成。仅可安膝容身,地面潮湿,墙上临时开了一个窗口。先生坦然地住下,还特地为这个房间取了一个名字,叫“窄而霉小斋”。就是在这样一间不受瞩目的破屋里,先生铺开了他脑海里的湘西古城。

   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的大河。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则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小溪既为川湘来往孔道,水常有涨落,限于财力不能搭桥,就安排了一只方头渡船。——《边城》

那清澈见底的河流,那凭水依山的小城,那河街上的吊脚楼,那攀引缆索的渡船,那关系茶峒“风水”的白塔,那深翠逼人的竹篁中鸟雀的交递鸣叫,通过先生的笔的描叙,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人说最美的湘西永远在先生笔下,这个评价一点都不过分。

  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长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秋冬来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不朗然入目。黄泥的墙,乌黑的瓦,位置则永远那么妥贴,且与四围环境极其调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实在非常愉快。 ——《边城》

  这样优美的文字,这样优美的画卷,我想是先生对这个世界,对湘西的古城充满了爱,才将这里的一切美好赋给了手中笔,但这还不是先生最美的文字,最美的文字该是先生的爱情,我相信这世间千千万万先生读者之中,有许多是和我一样的,最初看到是先生的爱情。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湘行散记》

 这个人就是张兆和,江苏巡抚,两广总督张树声的曾孙女,优越的家庭,让张兆和自小熟读四书五经,精通昆曲和英文,据说她的英文说得比地道的苏州话还要后,刚满十八岁就在中国公学曾夺得女子全能第一名,她聪明可爱,单纯任性。兆和身后有许多追求者,她把他们编成了“青蛙一号”、“青蛙二号”、“青蛙三号”。看完就放在抽屉里,也不回,直到先生的到来。

一九二九年,沈从文经徐志摩介绍,被中国公学校长胡适聘为教师,第一次登台授课那天,因为紧张,呆呆地站了10分钟。好不容易开了口,急促的10分钟全讲完了。他再次窘迫,无奈,在黑板上写道:“我第一次上课,见你们人多,怕了。”下课后,学生议论纷纷,传到北大校长胡适耳里,胡适笑着说:“上课讲不出话来,学生不轰他,这就是成功。”单论授课,先生并不成功,但说爱情却是大获成功的,先生第一眼看见了模样秀气,皮肤黝黑,透着灵气的张兆和便疯狂的爱上了,从此展开了漫长而疯狂的追求。但自卑木讷的沈从文不敢当面向张兆和表白爱情,他悄悄地给自己的学生写起了情书。

情书的文字之美,即便是到了今日我们诵来,仍旧为之动容。

 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致张兆和情书》

梦里来赶我吧,我的船是黄的。尽管从梦里赶来,沿了我所画的小镇一直向西走。我想和你一同坐在船里,从船口望那一点紫色的小山;我想让一个木筏使你惊讶,因为那木筏上面还种菜;我想要你来使我的手暖和一些。——《致张兆和情书》

这样的句子还可以拉得更长,这样的句子,我相信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拒绝得了的。张兆和为何答应了先生的爱意,其实我们不难看出,多年后用她自己的话儿说,这些情书写得太好了,好得她情不自禁地对写信的人生出了爱意。”四年的爱情长跑,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先生的情书功不可没。这些情书多年后,被结集出版流行至今,里面动人的话儿,时至今日仍旧被不少向往爱情的男男女女沿用。

爱情是浪漫的,但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经受得住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打击,沈从文一身的诗人气质,对爱情、对婚姻有着更多的憧憬,他期望婚姻在相濡以沫之外,还能有灵魂上的相知相惜,他当然不满足于婚姻中仅仅只有平淡的亲情。

   所以,当张兆和在为柴米油盐之类的问题指责他时,他仍然沉迷在感情生活之中。一个抱怨钱不够用,一个指责她不够爱他。对于这段婚姻,他们投入的感情不对等,期望值也不一样。

  从各种文字记载来看,张兆和确实有些不理解这个乡下人,她甚至连他书写的故事都不愿意去诵,就连故事里的语法她都觉得这个男人写得不够完美,常常能从中挑出没毛病来,殊不知这才是先生的过人之处,最好的语言不是每一句都“鼓立”饱满,充满水分,酸甜合度,像一篮新摘的烟台玛瑙樱桃,而是奔放不加修饰的的野性,只可惜张兆和不懂其中的韵味,与沈从文而言难免是一种遗憾。

但不否认先生对于张兆和的深情,新婚不久,因母亲病危,沈从文回故乡凤凰探望。他在船舱里给远在北平的张兆和写信说:我离开北平时还计划每天用半个日子写信,用半个日子写文章,谁知到了这小船上却只想为你写信,别的事全不能做。

  “三三,乖一点,放心,我一切好!我一个人在船上,看什么总想到你。”先生用他最痴情的笔,写出了世间最痴情的话语,然后再美好的话儿,在生活面前,终究是却抵不过岁月的洗礼,因彼此的见解不同,结婚十三年的沈从文开始和妻子发生了明显的分歧。他与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分居,只有到每天晚上,他才能回家去吃饭,走之前,还要带着第二天的早饭和中饭。

社会风云变化之下,沈从文不改初心,在洪流之下不得不面临下放改造的局面,此时的沈从文既要面临政治上孤立无援,又要又遭受自己结发妻子和儿子的拒绝,人生可谓孤独了极点,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放弃心头的执着,写不了小说,那就干点别的,在朋友,妻儿纷纷离去的情况下,他将目光看向了中国古代史和文物研究,他从时下不被史学界当做文物的扇子、马鞍、镜子、衣物、杯子、等日常生活用品入手,这些东西根本入不了传统史学界的眼睛,研究这些就等于自绝主流文学界了,对此他却看得十分的淡然,在1977年给次子虎雏的家书中,他解释得很明白:“直到明白独立工作态度已失去意义,才决心放弃了这个过时工作,另外从头学起,来搞文物……宁可过一种十分寂寞的日子,放弃那种名分上的一切好处,这廿五年在风风雨雨中不至于和老舍、巴金一道,成为运动中的扫荡冲击对象(因之也不至于使你们因而受累),或许也有些关系。”很显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常常告诫自己,“万万不要书生气。”正是这份执着,让他在文物研究上,坚持以实物为依据,综合材料、形制、纹样的发展与联系,开辟了一条独特的研究道路,成为新中国文物鉴赏与研究的先驱者。他在考古上所取得的成就,堪与其文学成就比肩。他晚年所撰写的《从文赏玉》、《唐宋铜镜》、《龙凤艺术》、《战国漆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学术专著,成果显著,其中历时十五年之久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见解独到,至前人未至之境,发前人未发之论,至今被认为是这个领域内的经典著作。

  “这世界或有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小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对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庙供奉的是“人性”。

 这是沈从文内心的坚持,他用人性的笔,守住了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他从未想过站队,去奉承,独自坚守着自己的宁静内心,用手中的人性之笔,怀着对这个世界的深情,书写了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

  “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