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藏美景引人入胜 □□刘以林 大地上升，鱼群进入白云，石头靠近太阳，生命的风一层加高一层接近诞生，我们便有了矗立于大地的西藏高原。 人在西藏，可以伸手摸到天堂；人在西藏能感到自己石头般停留，石头般射出永恒的亮光。但此时此刻，我在西藏那曲一个没有任何声音的夜里，却头痛欲裂，浑身发烧，思想慌张。我打开门走到外面，看到高原的星斗正挂在天上，它们一个一个宝蓝，一个一个碧绿，一个一个拥有夜空的精神。 这是子夜，万籁俱寂。我听见西藏寺庙里的钟声忽然响了起来，它们拔地而起，比星光翻越黑暗还要广阔无边，它们推开子夜，摇晃起那曲城，飞翔之音高出地面一千余尺。我倾听这些声音，它们自远而近，从头顶翻过，撞破夜空的寂静在远处跌为灰烬，整个高原发出回响。我心寂寂，四方沉沉。我向夜空举了举拳头，我看见这是另一个人在夜空举着拳头；我头痛发烧，我觉得这是另外一个人在头痛发烧；我站在这里，我觉得我已跃过了自己获得了神秘的自由。 我对西藏高原的尊敬由来已久。西藏高原是世界屋脊，是灵魂之外的辽阔和思想边界的神灯。我来到西藏，确实看到了它的圣境：一场大雪在山峰上驻足，一只羊仰望山峰看见鹰鹫，一个牧羊人走近羊群，一只手温暖地插进羊毛，于是出现了一座帐篷。帐篷前面大风吹动，寒冷，缺氧，阳光强烈，但人能感到这里比天堂低，但绝对比世界高，它的羊下面就是草原，草原边缘就是高山，高山顶上就是白雪，白雪上就是白云，而白云上就是湛蓝的天空。世界上任何地方也没有这样高这样夺人的天空，时间像急流一样在它下面流过，却擦都不能擦到它一下，人向上望一眼就会流泪。现在这样的天空被星体和寂静占满了，非常地冷。这时候正是夏天，我白天到达这里的时候就非常冷，人都戴着口罩，俨然严冬模样。这里的海拔4600米至4800米，空气含氧量很低，高原反应非常厉害。从平原上来的人，在这样的海拔高度，没有不头痛恶心和浑身难受的。我来之前打听过很多人，多数把西藏高原说得十分邪乎，似乎稍有闪失，小命就会哀哉呜呼。我准备了充足的氧气，但我不相信一切真的那么邪乎，我决定不吸氧气，我要看看，一个人如果到了西藏而没有带氧气，会不会就承受不住？人的自身力量真的就不行吗？ 星辰下面，天在升高，星斗在移动。许久，回到屋里，我想睡去。但睡不去，意识稍一含糊，立刻噩梦骤起，头、四肢、血液、皮肤，没一处是舒服的。我多次下意识伸手去摸氧气袋，但我感到很恼火，就用另一只手惩罚了要背叛我的手，并把氧气袋像个讨厌的敌人一样一脚踢到床下去。我闭上眼，感到有什么东西侵袭过来，翻身坐起，这种感觉又没有了，但另一种想把自己撕裂的欲望突然挤压下来。确实是滋味不好。我吃了止痛片，效果不大。难受。我不停地喝水。还是难受。我难受着但我有意坚决不退，就像让一个冰锥迎着大火，穿进了大火又停在大火的中心，大火燃烧不停，冰锥却始终不化，人如冰锥在大火之中，真有点儿冰清玉洁般的自豪。 难受、难受、难受、难受！但是，黎明来了，我并没有什么事儿。我在难受中起床，胡乱吃了东西就在寒冷和黑暗中开车上路。我看见众多星斗很大很亮地挂在高原上，而我像个受伤的星星落到了地上，有点晕。开车时我告诉自己把好方向，别一头栽到路沟里去。结果是，一直走到黎明过去，太阳照亮了整个高原，我什么事也没有。西藏高原这个地球的大师，它把一个胜利给了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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