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蹉跎的木板车（散文） 九月的一个早晨，天刚刚蒙蒙亮， 我像往常一样，踏着晨星去菜市场买菜。从南大门走进菜市场，一扭头就看到紧挨着南大门，停着一辆乌黑的木板车，车上摆着大大小小一二十个塑料筐子，筐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时令蔬菜：鲜艳通红的西红柿、清凌凌的小白菜、一身紫衣的茄子、绿油油的韭菜、裹着袍衣的青豆米……卖菜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大叔，站在木板车的一侧，皮肤黝黑，总是笑嘻嘻地向每一位顾客热情地介绍着，全身透着庄稼人的诚实憨厚。我每次都买他的蔬菜（我以前在老家也种过，他的蔬菜是能吃出家乡的泥土的清香，更有着农家菜的甘甜）。更重要的是，他和我父亲同样都有一辆木板车。 有一次我笑着问他：“现在各种各样的三轮车用起来方便多了，你为啥不换一个？” 他总是憨笑着说，这辆板车他用了有几十年了，舍不得扔。孩子们都劝他换，可他始终没换，觉得这板车就像是他的一位老朋友，陪他一起经风历雨，看着它心里就特别温馨。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父亲曾经用过的木板车。父亲是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都和泥土打交道。农业生产是比较繁重的体力劳动，母亲的身体由于家境贫寒，从小就落下了病根。所以家庭的重担大部分都落在父亲的肩上。为了让一家人能生活好些，父亲起早摸黑地干活。手提肩扛，一刻也不曾休息。可就是做不完……为此，父亲绞尽脑汁，最后把眼光投向了老屋后檐边的那一棵桦树，如果能制作一辆木板车，就可以节省更多的力气，还能提高劳动效率。父亲是个想到就干的人，托熟人在街道上的电锯厂借一把宽大的手拉锯，在母亲的协助下，把那棵陪伴了我们许多岁月、留下满满记忆的桦树锯倒，截枝剥皮，切割成制作木板车的原料。又向村里的王二叔借来几样木工的工具，就在门前的稻谷场上拉开了制作木板车序幕：斧头的身影在谷场上上下飞扬；木鎈、手锯、铁锤、刨子，十八般兵器轮番上。父亲的身影遍布谷场的每个角落，汗水洒落了一层又一层，经过整整三天的忙碌，一辆崭新的木板车制成了，配上新买回来的轮辋，别提有多神气了。我和姐姐手拉着手在谷场欢欣鼓舞地跳个不停，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着：“有车子坐了，不用走路了。”母亲一手提着铁锅，一手拿着抹布，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看谷场上停着的木板车，又看了看手舞足蹈的我们，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微笑。一边扭头对父亲说：“今天中午吃公鸡烧芋粉圆子”。父亲的脸上也洋溢着笑容，我姐弟俩高兴地直拍手。 每年入秋的时节，父亲拉着他的木板车凌晨两三点就出发，去往20多公里以外桐城市郊的几家大米加工厂，收购各种成色的麸糠，装上满满的一大木板车。沿着省道228公路一步一步地往回赶。父亲省吃俭用惯了，从来都不在外面买吃的，中饭都是母亲、姐姐、我三个轮换着两两去送饭，顺便帮父亲推车。单纯地靠脚力行走，每次都得傍晚时分才能赶回集市上，父亲把货物寄放在街道上的人家。 凌晨三点多，父亲早早地起来了，恰逢周末，父亲顺便也喊醒了我。（每次周末赶上集市，我都会陪父亲一同赶集。）简单地洗漱一番，我和父亲就顶着明月，踏着朝露，向集市上赶去。赶了大约四五十分钟的路程，我们来到了昨天安放货物的人家。主家也早早地起来了，放货物的大院子里热闹一片，各种商贩都忙着搬货物，好赶在游人入市之前，把货物摆放到集市上的货架上。父亲也忙着从大院的角落处拾掇好木板车，拉到摆放麸糠的棚子里，我给父亲搭把手，把麸糠搬上木板车，堆放整齐。父亲拉着车，我跟在后面推，经过一条弯曲悠长的巷子，偶尔还能遇上往返搬运货物的商贩，彼此寒喧几句，脚下却没停。转过一个弄堂，刚到弄堂口，就看见卖杂货的张大爷摞着一撂筐子，堆在路边。父亲赶忙停下车子，帮张大爷把筐子一个个地放上木板车，我也急急忙忙地去帮着搬，不一会儿，所有筐子都搬上了车。父亲重新拉着车子往前走，我和张大爷跟在后面推车。只听张大对父亲说：“大侄子，娃子快上初中了吧，真懂事，将来一定能考上好的学校。”父亲没有作声，只是以会心的微笑回应张大爷。很快，板车转过了街道拐角，来到了卖杂货的摊位，我和父亲又帮忙把货物都搬下车子，重新往仔猪市场赶。又穿过几条巷道，我们来到了仔猪市场边上的猪饲料售卖处，父亲手脚麻利地把一袋袋麸糠放在显眼的位置，并在不同的袋子上用铅笔标上价格。就坐在木板车上，等待顾客上门。不一会儿，就三三两两的有腋窝下夹着蛇皮袋的叔叔婶婶大爷大娘来询问麸糠的价格，父亲耐心地向大家一一介绍不同价格的麸糠的优劣，让大家自己去选择适合自己的货物。一盏茶的功夫，大家都选好了麸糠，父亲一个接一个地给他们装进蛇皮袋里，我也在一旁帮衬着，秤好重量后，把一个个口袋都扎得严严实实的。他们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地扛着袋子离开，大约一两个小时后，所有的麸糠都卖完了。父亲开始拾掇起木板车和一些杂物，一切都收拾妥当，靠在车把手边数着卖麸糠的货款，脸上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父亲已离开我们十多载了，我们姐弟均已成家立业，可父亲的身影还会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木板车也完成了它的使命，静静地躺在老家的堂屋里，默默地注视着岁月的流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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