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河是无声的。 至少在这个曾经是商代之都的城市北边,这个让我们祖先称之为河之大者的“河”,流淌得无声无息、舒缓沉郁,像一个喑哑的歌者——我们知道他在长啸放声,却音隔声绝,不闻消息! 黄河原本不是这样的。 12年前,为电视专题片《大河壮歌》撰写脚本,曾经和摄制组一起,驱车多省,见识了黄河穿山劈岭的叱咤咆哮、九曲百折的奔腾激越。特别是壶口一段,更是凌厉万钧,挟风裹雷,足逞大河之声威。 然而,这汤汤滔滔的大河,这奔流不回的大河,这横穿万里的大河,一旦来到中原这平川厚土,却一下子改了模样,换了神态——即便春夏秋冬,涨落阔狭,也似乎是一直不疾不徐、无声无息。 二 无声的黄河,却是可以倾听的! 很多时候,在异乡,初识那些还不曾见过黄河的朋友得知我居住郑州,喝黄河水,总会问:郑州好么? 这时,我总会呵呵一笑,道:我可以天天听黄河啊! 郑州肯定不是最宜居住的城市。一马平川少了起伏逶迤之跌宕,四季风沙难得旖旎之风光。此时,没有见过黄河,而且对黄河有着膜拜或好感的人,总是被我的得意深深震撼,眼光里不乏艳羡之色。 我并没有虚夸。 在四围缺少可以放足野游的郑州,黄河,就成了我四季盘桓最多的地方。 黄河流经郑州一隅,已经开始了地上“悬河”之旅。以花园口为界,分出黄河上下游。这里,水流舒缓,水面阔达,两岸之间,不辨牛马。河堤历经几十年修整改造,已经绿树繁茂,杂花常开。两岸更有弥望的湿地,生存着众多的飞禽走兽。一年之中,春夏秋冬,我的目光无数遍摩挲过这里的草草木木;这里的黄水长流,也无数次的映照过我的静影遐思。 但更多的时候,我愿意只是静静的倾听,倾听大河。 三 倾听中的黄河,是一位哲人。 黄河初出青藏高原,激越而又清澈,那是青春时段的梦想高歌;到了黄土高原,雄浑而又豪壮,那是年盛之期的搏击舞动;终于,山绕过,谷流过,坚石成沙砾见证过,厚土变泥浆接纳过,一马平川正好呼啸而去时,大河,却把轰轰烈烈的干云歌唱散入高天浅淡的白云,把匆匆切切的奔腾足音化进丝绸般柔滑的黄水。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此始无声。 阔达十多里的河面,一色的苍莽,一样的浑黄。微波粼粼,潜藏多少沧桑的生灭沉浮;漩涡曲曲,又装载了多少的爱恨得失。 此水不老天地共,百代湮灭一夕事,可是,大河不语。 人生易老白驹间,进退成败萦胸怀,可是,大河不语。 不语的大河,水面如绸,静流无声。日升月照,万物荣枯。它呢,只把无可选择当作选择,把奔流蹈海当作宿命,不舍昼夜,潜流无声,行走出自己的独有过程。 四 每个民族似乎都有自己的母亲河。 尼罗河、密西西比河、伏尔加河乃至恒河,以其养育了人类、哺育了文化,从而和黄河长江一样,为众生所膜拜并热爱着。 可是,在这个中原腹地的古城边,在静静的黄河中下游分界处,面对本该大音却稀声的大河,我更痴迷于其这默然的境界。 大音无声,大象无形,大道无名。 大河常在,其音如闻,其象如在,至于其道呢,应该是自行其道而闻者各有所悟吧。 作者:安皋闲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