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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好的文笔，也写不尽洛阳。 它太厚重，13朝古都，随便一页都是激荡磅礴的史诗。 它又太缥缈，是已挥手自兹去的洛神，后人只能抓着残只片影遐想。 周王在洛阳问鼎九州，青铜器上“中国”二字熠熠生辉。北魏举国迁都洛阳，那是马背上的王朝对中原的神往。大唐盛世一半书写在长安，另一半落笔在洛阳。 后人常叹它辉煌不再，殊不知古都洛阳早已将血液融进了华夏之魂。 今日且回首，请君再看洛阳城。 △ 洛阳 应天门 九州腹地 这里是“天下之中” 没有哪一座城市可以称自己就是“中国”，但洛阳确实有这个资格。 夏朝时，禹划九州，洛阳正处九州中心的豫州。它三面环抱群山，一面衔接平原，同时傍依大河，黄河、洛河等六水并流，庇护之中又与外界联通。加上土质肥美，气候适宜，洛阳很早就开始种植粟、黍、小麦等谷物，物源富饶，哺育了洛阳最初的昌盛。 卓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让周王室不得不看重这块宝地。西周初期的青铜器酒尊上，刻着一篇一百二十二字的铭文，上面第一次出现了“中国”二字，意指周王以此地作为天下中心设立国都，这里就是洛阳。 △ 何尊上的“宅兹中国”字样 把都城置于国家地理几何中心，是经过周王一番仔细考量的。 从政治和军事上来说，洛阳既便于传达政令、集散物资和兵民往来, 又便于各地输入贡赋。从国都与其它城邑间的关系来看，“譬如北辰, 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这是帝王所梦寐以求的理想布局格式。 △ 某游戏描绘的洛阳古城 中国古代 “王业不偏安”，居天地之中，是以和谐为主旨的天人合一思想。此后，无论“天下”如何发生变化，周王的建都思想已在后人心里扎下了根。 周王室利用洛阳山河拱戴，水路交汇、四方辐揍之地理环境，造就洛阳自由贸易的商业中心地位，从而使之成为强盛的政治中立区。又在洛阳制礼作乐，规划各种制度，以约束君臣庶民行为，让各诸侯间互为姻亲，愿天下亲如一家。 “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这个周，是周公缔造的周。 △ 洛河 从那时起，洛阳这片地域的基调已经被奠定——它是自信的、包容的、合和的，一如永不冰封的洛水，四季潺潺，迎来送往。 六百年汉魏洛阳城 空前绝后的大融合 周王不会想到，他提出“天下之中”这一概念，会如此深刻地影响到一位北方游牧民族的首领，进而成就了一场最为波澜壮阔的民族大融合。 北魏本在平城（今大同）为都，孝文帝为了接续正统，不顾众人反对决意迁都洛阳，在荒废的原址上重修洛阳宫阙，最终建成了纵横各10公里的超级大城，汉魏故城最华美的乐章由此拉开大幕。 △ 北魏洛阳城复原图 此时的洛阳城，由外郭、内城、宫城三城相套的布局组成。全城规划了220座有围墙的里坊，大约住了60万人的人口。除了这些里坊外，城市还设置了四夷馆，分别居住来自东南西北四方的外国人，俨然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的姿态。 洛阳之地很早便开始种植桑麻，丝绸织造业也随之迅速发展，满街的绫罗绸缎数不胜数。丝绸如同洛阳的名片，逐渐被世人知晓。作为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之一，从西域来到洛阳城的商人骤然增加。 △ 敦煌莫高窟的《化城喻品图》，表现丝路行旅 外郭城白马寺西侧的大市，就是贸易的主要场所。这里云集了中外商贾，最流行的服饰、最奇异的珍宝，应有尽有。大小驼队走街串巷，驼铃声声入耳。他们往返于西域和洛阳，不断将西域的宝物带到洛阳，又将交换来的商品从洛阳带回西域。 内城中最重要的一条主干道，名为铜驼大街，正对宫城。铜驼，如马形，长一丈，高一丈，足如牛，尾长二尺，脊如马鞍，是东汉帝为纪念东西互通而命人所作，精致异常，安置在宫城中阳门外，夹道相向，是洛阳的地标。 △ 古代洛阳城模型 铜驼大街两侧排列着一些重要官署，由北至南街东侧分别为左卫府、司徒府、国子学、宗正寺、太庙、护军府等；街西侧分别有右卫府、太尉府、将作曹、九级府、太社、司州等，鳞次栉比、坐落有序。“金马门前聚群贤，铜驼陌上集少年”，这是当时对洛阳城最富文化生命力的区域的感喟。
离开大市往东北几里，来到洛阳城宫城正门阊阖门，一路向前往宫城内直行，穿越二号宫门、三号宫门，就可以抵达汉魏洛阳城宫城的正殿太极殿，也就是现在所称的“金銮殿”。 北魏洛阳城的太极殿是中央高度集权的具象化，在这里，孝文帝颁布了数多“汉化”的决策，要求鲜卑民族脱掉胡服，换汉装。改鲜卑姓为汉姓，自己改姓元，叫元宏。要求三十岁以下的鲜卑人不允许说鲜卑话，一律说汉话，写汉字。这背后，是孝文帝以“文治”成为中华正君的决心。
△ 目前考古发掘的北魏洛阳宫城遗址俯瞰图 宫城、官署、居民坊、商业区，洛阳城的城市结构清晰有序。在外郭城的里坊走一走，你会看到金发碧眼的异国人、身形彪悍的北方游牧人、土生土长的洛阳当地人，而他们都习以为常地穿着中原人制式的衣裳，努力说着同样的言语。 洛阳城在或主动或被动地进行着大融合，它从未如此熙攘繁忙，也从未如此多元碰撞。
八方来客的热闹 沸腾在一碗汤里 丰富的民族聚居，带来了丰富的饮食文化。而各地各族迥然不同的口味，竟都能被一碗洛阳汤融合吸收。 洛阳人喜食汤汤水水，可以溯源到商周时期。在盛大节庆和祭祀之日，帝王君臣听着钟鼓之音，一道道用鼎盛着的高汤菜肴轮番上宴，场面如同行云流水，故称为“水席”。
△ 西周兽面纹铜方鼎 宫廷盛行，民间自会效仿，用不了珍贵食材煨制高汤，豆腐、杂菜、下水等更接地气的食材则登上了百姓的土灶台，成就洛阳一方特色饮食。
△ 洛阳水席 随后，大批北方游牧民族来到洛阳，他们以牛羊马驴等为主要饮食，用牛羊肉、牛羊骨熬汤是他们的餐桌常菜。配上中原人传统的面食，诸如馍馍、馒头、面饼一类，不仅解了常年食肉的遍地膻腥和肥腻，还满足了身体的能量需要。
△ 如今以馍就汤，是每个洛阳人的饮食标配 活跃在丝绸之路上的西域商人，则带来了家乡特有的胡椒苏合等各类调料。当地食物中，汤是最容易调味的，只需要在烹煮时稍加作料，这些异乡客就能一解思念之味。沿袭至今，洛阳汤的隽永已离不开那一股辛香酸辣。
△ 洛阳老城十字街夜市，少不了各类以汤为主打的店铺 千年沧桑，无论朝代如何更迭，世事如何变迁，唯有这一碗洛阳汤仍在浮沉翻滚，抚慰着在洛阳休憩生息的人们。
西天的佛性 时刻观照着洛阳人的心性 西汉时，汉武帝开疆拓土，剑指西方让张骞闯入茫茫大漠。东汉时，西域的驼铃声摇曳入城，带来的不止是源源财富，还有烟雾缭绕的佛教文化。 东汉使者西行归来，与两位印度高僧一道，用白马驮载经卷、佛像回到洛阳。汉明帝欣喜至极，为了纪念白马驮经，遂即下令创建中国第一古刹，取名白马寺，千年菩提路就此起步。 自此以后，洛阳城里佛法兴盛，寺院林立。到北魏时期，甚至达到了1367座，其中以胡太后主持修建的永宁寺最为壮观。
△ 佛面 河南洛阳永宁寺塔遗址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永宁寺位于铜驼大街的西侧，面积规模按照太极殿的标准建设。就在这个永宁寺，建成了人类建筑史上的一个杰作——永宁寺塔。 永宁寺塔共有九层，高度可达137米，这是人类历史上曾经存在过最高的土木结构建筑。塔为四面形，每层都有承接露水的金盘，盘的四周悬挂着共计上百个金铃。“高风永夜，宝铎和鸣，铿锵之声，间及十余里”，寺庙的铃声随风飘扬，时时盘旋在洛阳城的上空。
永宁寺塔复原图（王贵祥研究） 北魏帝王大力推崇佛教，佛教轮回的观念，神化了帝王形象，他们的相貌被幻化成西天的佛陀，镌刻在龙门山脚下的一个个石窟之中，受万民的敬仰供奉，也从此改变了洛阳人的心性。
△ 龙门石窟 日日焚香，夜夜梵音，洛阳人多少都修得了些仙风道骨之气韵，世间纷争无休止，不如潜心去寻求超越普世的终极关怀。 无需证明 是洛阳最好的证明 往昔13朝古都的地位在此，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在此，龙门石窟的巍峨佛像也在此，但怎么风头都被其它古都夺了去？但人们谈论起古都，知道洛阳在列，却总也不会第一个想起。 洛阳，确实没落了太久。
有人说，要怪只怪洛阳的古都史太过悠久，注定不能像安阳一样死磕殷商，像南京一样主打六朝和民国，像开封、杭州一样举起“大宋”的鲜明旗帜。洛阳，横跨了夏商周和汉魏隋唐，确实不好找准一个发力点。 且不论政治经济因素种种，经过千年来的历史描绘，洛阳的城市色彩注定了它与争夺分道扬镳。 帝王在定都洛阳时，考虑得更多的是它的地理意义而非军事险要。漫长的民族聚居史，使洛阳添加了一份特有的容纳性。作为佛教和儒释道的中心发源地，洛阳人有着更为通透豁达的人生态度。
△ 洛阳八小景之一，瀍壑朱樱 无可比拟的历史厚度，众人皆感叹的往昔盛世，洛阳人对城市的认同感是如生俱来的。他们无需证明，也不急于追求，甚至偏好低调和掩饰野心，安于现状仿佛成了洛阳人没有说出口的默契。
△洛阳今朝 摄影徐文波 观之洛阳的古都史，我们仿佛就看到了中国底色的形成史。 天下之中的雄心壮志，海纳百川的国都气魄，中庸平和的处世之道，乃至包容万物的饮食取向。 这就是洛阳，这就是中国。 撰 文 | 雯雯 图 片丨 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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