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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营州柳城碣石”

 宇闻休闲书苑 2019-10-22

也谈“营州柳城碣石”

刘玉文


【辽宁锦州医巫闾山】


《北齐书·文宣帝纪》记载,冬十月的“丁未,至营州;丁巳,登碣石山,临沧海”。即渤海人高欢的次子、北齐文宣帝高洋(529—559年;550—559年在位),曾登临过营州碣石山,观沧海。

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研究员黄盛璋教授在1979年第6期《文史哲》发表《碣石考辨》一文,谈及北齐文宣帝高洋曾登临碣石山时,这样写道:“至于……公元553年北齐文宣帝所登的碣石更在营州,当即《新唐书·地理志》营州柳城下的碣石山。他们不过为模仿秦皇、汉武的故事,找个目标当作碣石,和秦汉时代的碣石并不是一回事,可勿庸置论。”

这一句话,可让昌黎县文联一位人士大为不悦,随即写出一篇叫做《并非“毋庸置论”》的文字,反唇相讥曰:『黄盛璋先生在《碣石考辨》一文中此话说得过于草率、武断。真的“毋庸置论”吗?不然。』这位人士在似是而非地说说了一番之后,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新唐书·地理志》在河北道记载有两个“碣石山”,一个在平州北平郡石城县境,一个在营州柳城郡柳城县境。』承认古辽西郡还有史载的另一座“碣石山”,无疑是一个大进步。但是这位人士仍很不情愿,于是又反驳道:『而位于(营州)柳城县境的“碣石山”,前不见史书记载,后不见史书复记,显然是指另外一座什么山。查阅辽宁省地图,医巫闾山的主峰名“望海山”,很可能指的是这座山峰。但是,即便这座距离渤海有78公里、海拔867米的山峰能够远望大海,文宣帝登临的也未必是这座山。』

意思是“营州柳城碣石山”是孤证,因为它“前不见史书记载,后不见史书复记”,既是“孤证”,当然就没有多大的论证说服力了。

其实班固的“大揭石山在(骊成)县西南”、文颖的“(絫县)碣石著海旁”、郦道元的“(海中)天桥柱”、郭造卿的“仙台山即碣石顶”何尝不是如此。

“营州柳城碣石”果真是“前不见史书记载,后不见史书复记”吗?不然。

《新唐书》由北宋欧阳修、宋祁等人撰修,约开始于北宋庆曆四年(1044年),到嘉到宋仁宗嘉佑五年(1060年)全书完成。《新唐书·地理志》“营州.柳城县下”云:“西北接奚,北接契丹,有东北镇医巫闾祠,又有碣石山。”这是公元1060年的史书记载。

旧题唐玄宗撰、李林甫等注,实为张说、张九龄等人编纂,成书于开元二十六年(738年)的《唐六典.尚书户部》卷三载:“四曰河北道,古幽、冀二州之境,今怀、卫、相、蓟、邢、赵、恒、定、易、幽、莫、瀛、深、冀、贝、魏、博、德、沧、棣、妫、檀、营、平、安东,凡二十有五州焉。……其名山有林虑、白鹿、封龙、井陉、碣石之山,恒岳在焉。(林卢在相州西,白鹿在卫州北,封龙在赵州西,井陉在恒州西,碣石在营州东,恒山北岳在定州恒阳县。)”明确提出“碣石在营州东”,这是公元738年的史书记载。 毋庸置论,这可谓“前见史书记载”。

南宋史学家郑樵(字渔仲)编撰《通志》,成书于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通志·地理略》载:“河北道……其名山有……碣石之山”, 郑樵自注曰:“碣石在营州东”。对此,清代程恩泽在其编纂的《国策地名考》亦云:“即指在柳城者”

按成书年代算,《通志》的记载,可算作公元1161年的史书记载。

程恩泽(1785—1837),字云芬,号春海。安徽歙县人。清嘉庆九年(1804)中举,十六年(1811)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流传下来的仅有《国策地名考》、《春海诗余》和《程侍郎遗集》等。

郑樵《通志》、程恩泽《国策地名考》都在《新唐书》之后,皆明确记载着“碣石在营州东”或“即指在柳城者”。 毋庸置论,这属于“后见史书复记”!

   也就是说,远在《新唐书》所载“营州柳城碣石”之前的三百二十二年,《唐会典》就有了相同的记载;在一百零一年后的《通志》中也有相同的记载;七八百多年之后在《国策地名考》中又得到确认。怎么能不顾事实盲目断言“(营州柳城碣石)前不见史书记载,后不见史书复记”呢?

另,这位昌黎文联人士对黄盛璋先生的《碣石考辨》的讥讽还不止于此。

因为黄盛璋先生在这篇《碣石考辨》的开头部分说了一句:“《禹贡》另一个碣石在冀州,‘夹右碣石入于河’……《禹贡》的黄河经今河北入海,碣石夹黄河入海口之右。今天津市以南,除了无棣县马谷山外,古黄河口都没有山,因此后代也有以马谷山为《禹贡》冀州之碣石。”更激起了这位昌黎文联人士更大的无名火气。

这位人士在其另一篇反驳文字《“〈禹贡〉之碣石”非两地》中抱怨道:『黄盛璋在1979年写《碣石考辨》时,……说:“《禹贡》另一个碣石在冀州,‘夹右碣石入于河’,这是讲岛夷入冀州的水路贡道,《禹贡》的黄河经今河北入海,碣石夹黄河入海口之右。今天津市以南,除了无棣县马谷山外,古黄河口都没有山,因此后代也有以马谷山为《禹贡》冀州之碣石。” 显而易见,这是在声言《禹贡》两处记载的“碣石”,是指的不在一地的两座碣石山,并为与曹操“东临”的“碣石”没有什么干系的两座碣石山。……却实在有点欠缺周全。……显然是犯了断章取义的毛病。……这实在令人莫名其妙,……未免太有悖历史道理常识,也太武断了一些。……我们在考辨碣石时,切不可像黄盛璋在写《碣石考辨》时那样,断章取义地解释“《禹贡》之碣石”,轻而易举地拿出南辕北辙、似是而非的论断来。』

一个“业余爱好者”对著名学者的一篇学术论文,竟然无端扣了一大堆定性的“大帽子”!从中不难看处,这位人士在对待不同学术观点者的态度上,还真保留了一些“‘工农兵’造反派”时代的余风。

“曾经参加《中国历史地图集》的编辑工作,在历史地理研究方面颇有建树的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研究员”(该人士《古碣石今在何处》语)黄盛璋先生,年事已高,时间宝贵,学术专业水准起点高,当然对几篇拿无知作论据、以偏见当结论的几篇肤浅文字不屑一顾,更不屑与自以为是的当地碣石业余爱好者一般见识。然而在华夏域内“同名碣石山”有多座,“河入海乃在碣石”的《禹贡》碣石只有一个,却是千古不争的事实。(文/2008)

【黄盛璋先生简介
黄盛璋先生,生于1924年,是当代是国际著名的历史地理学家和古文字学家,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研究员,于一九八四年秋被英国剑桥大学Clare Hall 学院(研究生院)聘为客座院士。曾经参加《中国历史地图集》的编辑工作,在历史地理研究方面颇有建树。1949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史地系,研究生攻读的是语言文学,曾在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工作四年,之后转到地理研究所从事历史地理学的研究直至今天。 黄盛璋先生与郭沫若先生的交往很深。值得称道的不仅是他具有作为历史地理学研究的方法、手段方面的多面手的本领,还在于他在学术研究上的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勇往直前的追求。他数度环绕和深入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进行实地考察,是毅力的体现;他致力于绿洲学的建立,则是他追求的证明。绿洲是内陆沙漠地区人类生存和生活的基地,也是人们长期同自然作斗争及开发利用的结果。研究古今绿洲发生、发展的原因、过程与变迁规律及其今后趋向预测,将为历史地理学开辟新的方向和领域,对我国西北干旱地区经济发展也有重要的战略意义。黄盛璋先生出版的研究专集有《历史地理与考古论丛》、《历史地理论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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