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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物语:饭桌上的味道

 大头公举 2019-10-22

饭桌上的味道

陈素志

“饥寒的岁月里,理想是温饱。”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早期,童年在计划经济时代度过。在那个物质资料贫瘠的日子里,对于一个儿童来说,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饭桌上的味道——那些平常日子里难以见到的食物所散发出来的诱人的香味。

小时候吃过的东西特别少,现在看一些回忆性散文,其中所提及的麦芽糖、牛肉粒、大白兔奶糖等,对我来说是一个遥远存在。这些零嘴商店里有,但不属于我。饭桌上是永恒的素油炒青菜,有时候也会变成油渣炒包菜,至于鱼、蛋、肉,则是一个奢华的梦想。这样,节日就成了我最为盼望的日子,因为那一天饭桌上会多出一碗油汪汪的红烧猪肉。有时候,父亲会忽然说今天是某个祖先的祭日,要去卖壮猪(自家养的肉猪,但要到公家指定的收购点卖)买点肉。他推着独轮车,一边四脚八叉地捆着壮猪,一边是死死拽住绳子的我,一方面不让猪挣扎,一方面也是给车子配重。独轮车吱吱呀呀地推上街,又吱吱呀呀地回到家,我还在一边坐着,那一边的猪不见了,多了两根肋条的猪肉,白花花寸把厚的肥膘,红的精肉一点点。那一天的上午我是在灶台边度过的,因为我是卖猪的功臣,我相信母亲会不顾祖先的嗔怪,偷偷地在肉碗上祭桌前额外给我先尝上一块……

有人说,一个人童年的味觉决定了他今后一辈子的食谱。我相信,这是一句至理真言!很多年后,我成家立业了,生活水平也有了不可思议地提高,节日里的饭桌上早就实现了“四有”,即有肉、有蛋、有鱼、有丰富的各色食材。但我还是固执地认为没有红烧肉的饭桌就算不上“丰盛”。日常的饭菜都是妻子打理的,花样之丰富不可形容,要是她没空就轮到我来负责。我的菜谱基本上是“老三篇”,百页炒青菜、红白豆腐、再来一个番茄蛋汤,为了显得上档次,当然还要有一碗红烧肉。不过现在的红烧肉可不是从前的“白花花一寸肥膘”,而是瘦肉占了绝大部分,些许肥膘是用来润锅的,要是脂肪不够,还得再加点素油。至于红烧肉的做法,我还是秉承母亲的教导:一定要“裸烹”,只加水;佐料是最普通的老蔗糖、生姜桂皮等;小火慢慢炖,不离锅台。这三点绝招是她老人家在吃肉不再需要肉票,可以敞开来吃的日子里总结出来的经验,母亲做了一辈子红烧肉,也积累了一辈子烧红烧肉的经验。妻儿对我的“老三篇”加红烧肉很是不满,但没办法,前者是我儿时的味觉记忆,后者是我儿时的味觉梦想。

如今饭桌上的味道可就丰富多了。日常上街买菜,相熟的人遇到了总要说“今天买了什么新花样”“现在不愁吃,想吃啥就吃啥”“天天像过年,尽吃”。我特别喜欢这样的对话,感觉就像在唱着美丽的颂歌。没有比较就没有来自灵魂深处的感受,儿辈们出生在改革开放已经获得巨大成就、物质资料逐渐丰富的年代,他们已经无法体会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乃至七十年前的艰难与困苦,我们也不希望那样的日子再会出现。就拿我所生活的江边小城来说吧,美食文化早就成为一枚城市名片,彰显着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来的建设成就。小城处于江淮文化到吴文化的过渡区,饮食方面也是如此。靖江的饮食清淡而又精致,又加上临近长江,各种江鲜美食成了靖江餐饮的代表,著名的长江刀鱼、河豚、蟹黄汤包等都是靖江的名片。这是一座可以专门为吃而来的城市。

记得有一年台湾美食家舒国治先生到访靖江,与著名文学家祁智、庞余亮等聊起靖江美食,深为江鲜所折服。舒先生说:“这次到靖江,也品尝了很多美食。感觉这里的百姓能够抓住生活与食材息息相关的联系,将它化成艺术,而且非常精巧。”是啊 ,如今人们对饭桌上的味道的追求,已经不再是停留在“理想是温饱”的层次了,而是将它美化成了生活的艺术。热爱食物的人一定是热爱生活的人。靖江有好山好水,有村庄、树林、田塍、农舍、小桥、流水,丰富的自然环境为各种食材的产出提供了最好的环境条件,那么就让我们饭桌上的味道也越来越丰富,越来越艺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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