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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七下 扬雄传第五十七下 入南明年，上将大誇（誇，大言也，假借夸）胡人以多禽兽，秋，命右扶风发民入南山，西自褒斜，东至弘农，南驱汉中（师古：褒斜、南山二谷名；汉中，今梁州），张罗罔罝罘，捕熊罴、豪猪、虎豹、狖玃（狖玃音诱决，狖，一种猴或象狸的野兽。玃，一种大猴子。师古：狖似猕猴，仰鼻而长尾；玃亦猕猴类，长臂善搏，玃身长，金色）、狐菟、麋鹿，载以槛车，输长杨射熊馆（师古：长杨，宫名）。以罔为周阹（音驱，围猎野兽的圈。李奇：阹，遮禽兽围阵），纵禽兽其中，令胡人手搏之，自取其获，上亲临观焉。是时，农民不得收敛。雄从至射熊馆，还，上《长杨赋》，聊因笔墨之成文章，故藉翰林以为主人，子墨为客卿以风（师古：藉，借；风读曰讽）。其辞曰： 髑ⅲ子墨客卿问于翰林主人曰：“盖闻圣主之养民也，仁沾而恩洽，动不为身（师古：言忧百姓）。今年猎长杨，先命右扶风，左太华（师古：即华山）而右褒斜，椓（音琢，敲）嶻嶭（音截聂，山高峻。师古：即嵯峨山，在京师北，凡言此，示猎围之宽广）而为弋（椓弋，捶钉木桩），纡南山以为罝，罗千乘于林莽（师古：草平曰莽），列万骑于山隅，帅军踤阹，锡戎获胡（师古：踤音足，足蹴之；锡戎获胡，言以禽兽赋戎狄，令胡人获取之）。扼熊罴，拖豪猪（师古：扼，捉持之），木雍枪累，以为储胥（苏林：木擁栅其外，又以竹枪累为外储。服虔：储胥犹言有余。师古：储，峙；胥，须；以木擁枪及累绳连结以为储胥，言有储蓄以待所须），此天下之穷览极观也。虽然，亦颇扰于农民。三旬有余，其廑（师古：古勤字）至矣，而功不图（师古：图，谋，言百姓甚勤劳而不见谋赡恤之事），恐不识者，外之则以为娱乐之游，内之则不以为干豆之事（师古：干豆，三驱之一；干豆，为脯羞以充实豆，荐宗庙），岂为民乎哉！且人君以玄默为神，澹泊为德（师古：澹泊，安静），今乐远出以露（师古：谓显暴不深固）威灵，数摇动以罢车甲，本非人主之急务也，蒙（师古：自谓蒙蔽也）窃或焉。” 翰林主人曰：“吁，谓之兹邪（师古：吁，疑怪之辞；谓兹邪，犹云何为如此）！若客，所谓知其一未睹其二，见其外不识其内者也。仆尝倦谈，不能一二其详（师古：悉），请略举凡，而客自览其切焉（师古：凡，大指；切，要）。”古 庇催客曰：“唯，唯。”斋 主人曰：“昔有强秦，封豕其士，窫窳（音亚与，一种吃人怪兽，比喻残害）其民，凿齿之徒相与摩牙而争之（应劭：淮南子云，尧之时窫窳、封豨、凿齿皆为民害。李奇：以喻秦贪婪，残食其民。师古：封，大），豪俊麋沸云扰，群黎为之不康（师古：黎，众；康，安）。于是上帝眷顾高祖，高祖奉命，顺斗极，运天关，横巨海，票（师古：犹言摇动）昆仑，提剑而叱之，所麾城摲（典：摲音颤，攻取。师古：举手拟之）邑，下将降旗，一日之战，不可殚记（师古：殚，尽；不可尽记，言其多）。当此之勤，头蓬（师古：谓发乱如蓬）不暇疏，饥不及餐，鞮（音低，兽皮制的鞋）鍪（师古：即兜鍪音谋，头盔）生虮虱，介胄被沾汗，以为万姓请命乎皇天。乃展民之所诎（音区，尽、穷），振民之所乏（师古：展，申；振，起），规亿载，恢帝业，七年之间而天下密（师古：静）如也。 淮“逮至圣文，随风乘流，方垂意于至宁，躬服节俭，绨衣不敝，革鞜（鞜音踏，革鞜，皮鞋）不穿（师古：言不穿敝而已，无取纷华），大夏（师古：夏屋）不居，木器无文。于是后宫贱玳瑁而疏珠玑，却翡翠之饰，除雕瑑（音撰，雕瑑，镂刻花纹，引申为修饰文字）之巧，恶丽靡而不近，斥（师古：却）芬芳而不御，抑止丝竹晏衍之乐，憎闻郑卫幼眇之声，是以玉衡正而太阶平也（师古：玉衡，天仪；太阶，解在东方朔传）。主 其后“其后熏鬻作虐，东夷横畔，羌戎睚眦，闽越相乱，遐（师古：远）萌为之不安，中国蒙被其难。于是圣武勃怒，爰整其旅，乃命票、卫（师古：霍去病、卫青），汾沄沸渭（师古：奋击貌），云合电发，猋腾波流，机骇蜂轶（师古：猋，疾风；腾，举；蜂同锋；轶，过。如机之骇，如蜂之过，言其疾），疾如奔星，击如震霆（师古：雷之急者），砰轒輼（典：音焚温，攻城的木制战车。应劭：匈奴车），破穹庐（师古：毡帐），脑沙幕，髓余吾（师古：脑涂沙幕地，髓入余吾水，言其大破死亡）。遂猎乎王廷（孟康：匈奴王廷）。驱橐它（亦作橐驼，即骆驼），烧（火+上冖下鼎）蠡（张晏：干酪，以为酪母，烧之，坏其养生之具），分梨（师古：剥析）单于，磔裂属国，夷坑谷，拔卤莽（师古：卤莽，浅草之地），刊山石，蹂尸舆厮，系累老弱（师古：言已死则蹂践其尸，破伤者则舆之而行；厮，破折），兗鋋瘢耆、金镞淫夷者数十万人（如淳：兗，括（典：兗音眼，括，箭的末端。同兖，兖州）。孟康：瘢耆，马脊创瘢处。师古：鋋，铁矜小矛，音缠，短矛；淫夷，过伤），皆稽颡树颔，扶服蛾伏（如淳：叩头时项下向，则颔树上向。师古：树，竖；蛾伏，言其伏如虫蚁），二十余年矣，尚不敢惕息（师古：惧而小息）。夫天兵四临，幽都先加（师古：幽都，北方，谓匈奴），回戈邪指，南越相夷（师古：伤，一曰平殄），靡节西征，羌僰东驰。是以遐方疏俗殊邻绝党之域（师古：疏，远；邻，邑），自上仁所不化，茂德所不绥，莫不跷（师古：举）足抗手，请献厥珍，使海内澹（师古：安）然，永亡边城之灾，金革之患。主 道显“今朝廷纯仁，遵道显义，并包书林，圣风云靡；英华沉浮，洋溢八区，普天所覆，莫不沾濡；士有不谈王道者则樵夫笑之。故意者以为事罔隆而不杀，物靡盛而不亏（师古：罔、靡，皆无也；杀，衰），故平不肆险，安不忘危（师古：肆，放，不放心于险而尝思念）。乃时以有年出兵，整舆竦戎（师古：有年，有丰年，因丰年而时出兵；竦音耸，劝），振师五莋（师古：振，整；莋同柞），习马长杨，简力狡兽，校武票禽（师古：校，计量；票禽，轻疾之禽）。乃萃然登南山，瞰乌弋（晋灼：萃，集。服虔：三十六国乌弋最在其西），西厌月（出+骨），东震日域（服虔，月窟，月所生。日域，日初出之处）。又恐后世迷于一时之事，常以此取国家之大务，淫荒田猎，陵夷而不御也（师古：御，止），是以车不安轫，日未靡旃（典：日光下，旌旗的影子没有移动，形容时间短），从者仿佛，骩（同骫，音委，骨端弯曲，聚集）属而还（师古：车不安轫，未及止也；日未靡旃，不移景也）；亦所以奉太宗之烈，遵文武之度，复三王之田，反五帝之虞（师古：同娱）；使农不辍耰（音有，师古：摩田之器），工不下机，婚姻以时，男女莫违；出恺弟，行简易，矜劬劳，休力役；见百年，存孤弱，帅与之同苦乐。然后陈钟鼓之乐，鸣鞀（同鼗，音逃，即俗称之拨浪鼓）磬之和，建碣磍（音皆霞，猛兽震怒貌）之虡（音巨，悬钟或磬的架子两旁的柱子），拮隔鸣球，掉八列之舞（师古：拮隔，击考；鸣球，玉磬；掉，摇，摇身而舞。一曰，拮隔，弹鼓；鸣球，以玉饰琴瑟）；酌允铄，肴乐胥（张晏：允，信；铄，美；言酌信义以当酒，帅礼乐以为肴。师古：小雅车攻诗：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周颂酌诗：於铄王师，小雅桑扈：君子乐胥，故引之），听庙中之雍雍，受神人之福祜（师古：大雅思齐：雍雍在宫，肃肃在庙，小雅桑扈：受天之祜）；歌投颂，吹合雅。其勤若此，故真神之所劳也（师古：大雅旱麓：恺弟君子，神所劳矣；劳谓劳来之，犹言劝勉）。方将俟元符（师古：元，善；符，瑞），以禅梁甫之基，增泰山之高，延光于将来，比荣乎往号，岂徒欲淫览浮观，驰聘粳稻之地，周流梨栗之林，蹂践刍荛，夸诩众庶，盛狖玃之收，多麋鹿之获哉！且盲不见咫尺，而离娄烛千里之隅（师古：离娄，古明目者；烛，照）；客徒爱胡人之获我禽兽，曾不知我亦已获其王侯。” 拜稽言未卒，墨客降席再拜稽首曰：“大哉体乎！允（师古：信）非小子之所能及也。乃今日发矇，廓然已昭矣！”主 用事哀帝时，丁、傅、董贤用事，诸附离（师古：著）之者或起家至二千石。时雄方草《太玄》，有以自守，泊（师古：安静）如也。或嘲雄以玄尚白（师古：玄，黑色；言雄作之不成，其色犹白，故无禄位），而雄解之，号曰《解嘲》。其辞曰：古 烁客嘲扬子曰：“吾闻上世之士，人纲人纪（师古：为众人之纲纪），不生则已，生则上尊人君，下荣父母。析人之圭，儋人之爵（师古：析，分；儋，荷负），怀人之符，分人之禄，纡青拖紫，朱丹其毂（师古：青紫谓绶之色；纡，萦；拖，曳）。今子幸得遭明盛之世，处不讳之朝，与群贤同行（师古：同行谓同行列），历金门上玉堂有日矣（应劭：金门谓金马门），曾不能画一奇，出一策，上说人主，下谈公卿。目如耀星，舌如电光，一从一衡，论者莫当，顾（师古：反）而作《太玄》五千文，支叶扶疏（师古：扶疏，分布），独说十余万言，深者入黄泉，高者出苍天，大者含元气，纤者入无伦（师古：纤微之甚，无等伦），然而位不过侍郎，擢才给事黄门（师古：才，浅，言谨得之）。意者玄得毋尚白乎？何为官之拓落也（师古：拓落，不耦）？” 保扬子笑而应之曰：“客徒欲朱丹吾毂，不知一跌将赤吾之族也（师古：跌，足失措；见诛杀者必流血，故云赤族）！往者周罔解结，群鹿争逸（师古：谓战国时诸侯），离为十二，合为六七（师古：十二谓鲁卫齐楚宋郑燕秦韩赵魏中山；六七谓齐赵韩魏燕楚及秦），四分五剖，并为战国（晋灼：道其分离之意，四分则交五而裂如田字）。士无常君，国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贫，矫翼厉翮，恣意所存（师古：言来去如鸟之飞，各任所息），故士或自盛以橐，或凿坏以遁（应劭：自盛以橐，谓范雎；凿坏，谓颜阖）。是故驺衍以颉亢而取世资（师古：颉亢，上下不定），孟轲虽连蹇，犹为万乘师（张晏：连蹇，难，言值世之屯难）。知 弦“今大汉左东海，右渠搜，前番禺，后陶涂（师古：北方国名，出马）。东南一尉（孟康：会稽东部都尉），西北一候（孟康：敦煌玉门关候）。徽以纠墨，制以质鈇（师古：言有罪者则系于徽墨，尤恶者则斩以鈇质；徽、纠、墨皆绳，质，鍖音chěn；鈇，莝刃，莝音错，铡草），散以礼乐，风（师古：化）以《诗》《书》，旷以岁月，结以倚庐（师古：倚墙至地而为之，无楣柱。孟康：在倚庐行服三年）。天下之士，雷动云合，鱼鳞杂袭，咸营于八区（师古：八方），家家自以为稷契，人人自以为咎繇，戴縰（师古：韬发者也。典：縰音西，束发的布帛）垂缨而谈者皆拟于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婴与夷吾（师古：管仲，羞比之，以其不为王者之佐），当涂者入青云，失路者委沟渠，旦握权则为卿相，夕失势则为匹夫；譬若江湖之雀，勃解（亦作勃澥，渤海）之鸟，乘雁集不为之多，双凫飞不为之少（应劭：乘雁，四雁。师古：雀或作厓，鸟或作岛，其义两通）。昔三仁去而殷虚（师古：三仁，微子箕子比干，虚，空；一曰墟，亡国为丘墟），二老归而周炽（应劭：二老伯夷、太公），子胥死而吴亡，种、蠡存而粤伯（师古：读曰霸），五羖（音古，山羊。师古：百里奚）入而秦喜，乐毅出而燕惧，范睢以折摺（音折，叠。师古：古拉字）而危穰侯，蔡泽虽噤吟而笑唐举（师古：噤吟，顉颐貌，顉音亲，点头。泽从唐举相，谓之曰：圣人不相，殆先生乎！泽曰：吾自知富贵）。故当其有事也，非萧、曹、子房、平、勃、樊、霍则不能安；当其亡事也，章句之徒相与坐而守之，亦亡所患（师古：章句小儒）。故世乱，则圣哲驰骛而不足；世治，则庸夫高枕而有余。斋 Γ“夫上世之士，或解缚而相（孟康：管仲也），或释褐而傅（孟康：宁戚）；或倚夷门而笑（应劭：侯嬴，为夷门卒），或横江潭而渔（服虔：渔父也）；或七十说而不遇（应劭：孔丘），或立谈间而封侯（服虔：薛公）；或枉千乘于陋巷（应劭：齐有小臣稷，桓公一日三至而不得见，从者曰：可以止矣。桓公曰：士之傲爵禄者，固轻其主，主傲霸王者亦轻其士，纵彼傲爵禄者，吾庸敢傲霸王乎！遂见之），或拥帚彗而先驱（应劭：邹衍之燕，昭王郊迎，擁彗为之先驱）。是以士颇得信（师古：读曰申）其舌而奋其笔，窒隙蹈瑕而无所诎也（李奇：君臣上下，有衅罅瑕隙乖离之渐，则可抵而取也。师古：窒，窒塞）。当今县令不请士，郡守不迎师，群卿不揖客，将相不俯眉（师古：自高抗也。俯，低）；言奇者见疑，行殊者得辟（师古：罪法），是以欲谈者宛舌而固声，欲行者拟足而投迹（师古：宛，屈；固，闭；拟，疑）。乡（师古：读曰向）使上世之士处乎今，策非甲科，行非孝廉，举非方正，独可抗疏，时道是非（师古：抗，举，谓上下；疏，疏条其事而言之），高得待诏，下触闻罢（师古：报闻而罢之），又安得青紫？知 焓掌“且吾闻之，炎炎者灭，隆隆者绝；观雷观火，为盈为实，天收其声，地藏其热（师古：炎炎，火光也；隆隆，雷声也；人之观火听雷，谓其盈实，终以天收雷声，地藏火热，则为虚无。言极盛者易灭亡）。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李奇：鬼神害盈而福谦。师古：瞰，视）。攫挐（音如，连续、连结。师古：妄有搏执牵引）者亡，默默者存；位极者宗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玄知默，守道之极；爰清爰静，游神之廷；惟寂惟寞，守德之宅。世异事变，人道不殊，彼我易时，未知何如（李奇：或能胜之）。今子乃以鸱枭而笑凤皇，执蝘蜓而嘲龟龙（师古：蝘蜓，蜥蜴），不亦病乎！子徒笑我玄之尚白，吾亦笑子之病甚，不遭臾跗、扁鹊（师古：二人古之良医），悲夫！”斋 ？”客曰：“然则靡（师古：无）《玄》无所成名乎？范、蔡以下何必《玄》哉？”主 扬子曰：“范雎，魏之亡命也，折胁拉髂（典：音恰，腹部两侧的骨），免于徽索（师古：髂，骨；徽，绳），翕（师古：敛）肩蹈背，扶服入橐，激卬万乘之主（如淳：卬，怒，言秦安得王，独太后穰侯耳），界泾阳抵穰侯而代之（苏林：闻其兄弟使疏。应劭：泾阳，秦昭王弟，贵用事），当也（师古：言当其际）。蔡泽，山东之匹夫也，顉（音亲，师古：曲颐）颐折頞，涕涶流沫，西揖强秦之相，扼其咽，炕其气，附其背而夺其位（张晏：蔡泽说范雎以功成身退，祸福之机，适值雎有间于王，因荐以自代。师古：扼谓急持之；咽，颈；炕，绝），时也（师古：遇其时）。天下已定，金革已平，都于雒阳，娄敬委辂脱挽，掉三寸之舌，建不拔之策，举中国徙之长安（师古：不拔，谓其坚固不拔；中国，京师），适也（师古：中其适）。五帝垂典，三王传礼，百世不易，叔孙通起于枹鼓之间，解甲投戈，遂作君臣之仪，得也（师古：得其所）。《甫刑》靡（师古：散也）敝，秦法酷烈，圣汉权制，而萧何造律，宜也（师古：合其宜）。故有造萧何律于唐虞之世，则悖（师古：乖）矣；有作叔孙通仪于夏殷之时，则惑矣；有建娄敬之策于成周之世，则缪矣；有谈范、蔡之说于金、张、许、史之间，则狂矣。夫萧规曹随，留侯画策，陈平出奇，功若泰山，向若阺（音底，斜坡，山崖突出部分。师古：巴蜀人名山旁堆欲堕落曰阺）隤（音颓，倒下，崩溃、败坏），唯其人之赡知哉，亦会其时之可为也（师古：非唯其人赡知，乃会时之可为也）。故为可为于可为之时，则从；为不可为于不可为之时，则凶。夫蔺先生收功于章台（晋灼：相如献璧于此台），四皓采荣于南山（师古：荣谓声名；一曰草木之英，采取充食），公孙创业于金马（孟康：公孙弘对策金马门），票骑（师古：霍去病）发迹于祁连，司马长卿窃訾于卓氏，东方朔割炙于细君（师古：割，损，言以肉归遗细君，是损割其名）。仆诚不能与此数公者并，故默然独守吾《太玄》。”知 苑雄以为赋者，将以风（师古：读曰讽）也，必推类而言，极丽靡之辞，闳侈巨衍，竞于使人不能加也（师古：言专为广大之言），既乃归之于正，然览者已过矣（师古：言其末篇反从之正道，故观览之者但得浮华，而无益于讽谏）。往时武帝好神仙，相如上《大人赋》，欲以风，帝反缥缥有陵云之志。由是言之，赋劝而不止，明矣。又颇似俳优淳于髡、优孟之徒，非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诗赋之正也，于是辍（师古：止）不复为。而大潭思浑天（师古：潭，深；浑天，天象），参摹而四分之（苏林：三析而四分天之宿度甲乙也），极于八十一。旁则三摹九据（晋灼：据犹位也，处也），极之七百二十九赞，亦自然之道也。故观《易》者，见其卦而名之；观《玄》者，数其画而定之。《玄》首四重者，非卦也，数也。其用自天元推一昼一夜阴阳数度律历之纪，九九大运，与天终始。故《玄》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二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赞，分为三卷，曰一二三，与《泰初历》相应，亦有颛顼之历焉。（扌+筮）之以三策（苏林：三三而分之），关之以休咎，絣之以象类（师古：絣音兵，并；典：错杂），播（师古：布）之以人事，文之以五行，拟之以道德仁义礼知。无主无名，要合《五经》，苟非其事，文不虚生。为其泰曼漶（师古：不分别貌，犹言濛鸿；典：漫漶，模糊不清，不分明）而不可知，故有《首》、《冲》、《错》、《测》、《摛》、《莹》、《数》、《文》、《掜（音你，不从）》、《图》、《告》十一篇，皆以解剥《玄》体，离散其文，章句尚不存焉（师古：玄中之文虽有章句，其旨深妙，尚不能尽存，故解剥而离散也）。《玄》文多，故不著，观之者难知，学之者难成。客有难《玄》大深，众人之不好也，雄解之，号曰《解难》。其辞曰：主 檎客难扬子曰：“凡著书者，为众人之所好也，美味期乎合口，工声调于比（师古：和）耳。今吾子乃抗辞幽说，闳意眇（师古：读曰妙）指，独驰聘于有亡之际，而陶冶大炉，旁薄（师古：犹言荡薄）群生，历览者兹年矣，而殊不寤（师古：兹，益；兹年，言其久；不寤，不晓其意）。亶费精神于此，而烦学者于彼，譬画者画于无形，弦者放于无声，殆不可乎（师古：放，依；殆，近）？”主 ⒅扬子曰：“俞（师古：然也）。若夫闳言崇议，幽微之涂，盖难与览者同也。昔人有观象于天，视度于地，察法于人者，天丽且弥，地普而深（师古：丽，著，日月星辰之所著；弥，广；普，遍），昔人之辞，乃玉乃金（师古：贞实美丽如金玉）。彼岂好为艰难哉？势不得已（师古：止）也。独不见夫翠虬绛螭之将登乎天，必耸身于仓梧之渊；不阶浮云，翼疾风，虚举而上升，则不能撠（撠音几，击、刺、抓住）胶葛，腾九闳（师古：撠，挶；胶葛，上清之气；腾，升；九闳，九天之门）。日月之经不千里，则不能烛六合，耀八纮（师古：烛，照；六合，天地四方；八纮音红，八方之纲维）；泰山之高不嶕峣（音交尧，高峻），则不能浡滃（音伯翁，水盛貌）云而散歊烝（师古：嶕峣，高貌；浡滃，盛；滃，云气貌；歊烝，气上出。歊音肖，气升腾）。是以宓牺氏之作《易》也，绵络天地，经以八卦，文王附六爻（师古：因而重之），孔子错其象而彖其辞，然后发天地之臧，定万物之基。《典》《谟》之篇，《雅》《颂》之声，不温纯深润，则不足以扬鸿烈而章缉熙（师古：造化鸿大也；烈，业；缉熙，光明）。盖胥靡为宰（李奇：造化之神，宰割万物。张晏：胥，相；靡，无；言相师以无为作宰者也），寂寞为尸（李奇：道化以寂寞为主）；大味必淡（师古：谓无至味），大音必希；大语叫叫，大道低回（师古：叫叫，远声；低回，纡衍）。是以声之眇（师古：读曰妙）者不可同于众人之耳，形之美者不可棍（师古：同）于世俗之目，辞之衍（师古：旁广）者不可齐于庸人之听。今夫弦者，高张急徽，追趋逐耆，则坐者不期而附矣（师古：徽，琴徽，所以表发抚抑之处；追趋逐耆，随所趋向爱嗜而追逐之）；试为之施《咸池》，揄《六茎》，发《箫韶》，咏《九成》，则莫有和也（师古：揄音于，引；和，应）。是故钟期死，伯牙绝弦破琴而不肯与众鼓；獿（音挠，同獶，涂抹墙壁的匠人。师古：獿，抆拭，故谓涂者为獿人）人亡，则匠石辍斤而不敢妄斫。师旷之调钟，俟知音者之在后也；孔子作《春秋》，几（师古：读曰冀）君子之前睹也。老聃有遗言，贵知我者希（师古：老子德经：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此非其操与（师古：读曰欤）！”古 次雄见诸子各以其知舛（师古：相背）驰，大氐诋訾圣人，即为怪迂。析辩诡辞，以挠世事（师古：大氐，大归；诋訾，毁；迂，远；析，分；诡，异；言诸子之书，大归皆非毁周孔之教，为巧辩异辞以搅乱时政），虽小辩，终破大道而或众，使溺于所闻而不自知其非也。及太史公记六国，历楚、汉，讫麟止，不与圣人同，是非颇谬于经。故人时有问雄者，常用法应之，撰以为十三卷，象《论语》，号曰《法言》。《法言》文多不著，独著其目（师古：雄有序，著篇之意）：古 开，天降生民，倥侗颛蒙（郑氏：童蒙无所知），恣于情性，聪明不开，训（师古：告）诸理。撰《学行》第一。斋 油嘉降周迄孔，成于王道（师古：周公与孔子，言自周公以降至于孔子，设教垂法，皆帝王之道），终后诞章乖离，诸子图微（师古：言其后浇末，虚诞益章，乖于七十弟子所谋微妙之言）。撰《吾子》第二。主 撰《事有本真，陈施于亿（李奇：布陈于亿万事），动不克咸（李奇：不能皆善），本诸身。撰《修身》第三。知 粒芒芒天道，在昔圣考（李奇：圣人能成天道），过则失中，不及则不至，不可奸罔（苏林：罔，诬；言不可作奸诬于圣道）。撰《问道》第四。古 撰《神心曶（师古：同忽）恍，经纬万方，事系诸道德仁谊礼。撰《问神》第五。斋 段明哲煌煌，旁烛亡疆（师古：煌煌，盛貌；烛，照；无疆犹无极），逊于不虞，以保天命（李奇：常行逊顺，备不虞）。撰《问明》第六。主 。撰假（师古：至）言周于天地，赞于神明，幽弘横广，绝于迩言（李奇：理过近世人之言）。撰《寡见》第七。知 段圣人聪明渊懿，继天测灵，冠于群伦，经诸范（师古：经，常；范，法）。撰《五百》（邓展：五百岁圣人出）第八。古 谡苊立政鼓（邓展：动）众，动化天下，莫上于中和，中和之发，在于哲（师古：知）民情。撰《先知》第九。主 诸圣仲尼以来，国君、将相、卿士、名臣参差不齐（师古：言志业不同），一概诸圣（师古：以圣人大道概平）。撰《重黎》第十。知 及名仲尼之后，讫于汉道，德行颜、闵、股肱萧、曹，爰及名将尊卑之条，称述品藻（师古：定其差品及文质）。撰《渊骞》第十一。斋 Ｓ君子纯终领闻（李奇：领理所闻。师古：纯，善；领，令；闻，名。言君子之道能善于终而不失令名），蠢迪检押（师古：蠢，动；迪，道，由；检押犹隐括，言动由检押），旁开圣则。撰《君子》第十二。主 Ｗ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宁神，宁神莫大于四表之欢心（师古：宁，安；言大孝之在于尊严祖考，安其神灵，所以得然者，以得四方之外欢心）。撰《孝至》第十三。古 锝赞曰：雄之自序云尔（师古：自法言目之前，皆是雄本自序之文也）。初，雄年四十余，自蜀来至游京师，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奇其文雅，召以为门下史，荐雄待诏，岁余，奏《羽猎赋》，除为郎，给事黄门，与王莽、刘歆并。哀帝之初，又与董贤同官。当成、哀、平间，莽、贤皆为三公，权倾人主，所荐莫不拔擢，而雄三世不徙官。及莽篡位，谈说之士用符命称功德获封爵者甚众，雄复不侯，以耆老久次转为大夫，恬（师古：安）于势利乃如是。实好古而乐道，其意欲求文章成名于后世，以为经莫大于《易》，故作《太玄》；传莫大于《论语》，作《法言》；史篇莫善于《仓颉》，作《训纂》；箴莫善于《虞箴》，作《州箴》（晋灼：九州之箴）；赋莫深于《离骚》，反而广之；辞莫丽于相如，作四赋；皆斟酌其本，相与放依而驰骋云。用心于内，不求于外，于时人皆曶（师古：同忽，轻）之；唯刘歆及范逡敬焉，而桓潭以为绝伦（师古：无比类）。主 笆拢王莽时，刘歆、甄丰皆为上公，莽既以符命自立，即位之后欲绝其原以神前事，而丰子寻、歆子棻（音分）复献之。莽诛丰父子，投棻四裔，辞所连及，便收不请（师古：不须奏请）。时雄校书天禄阁上，治狱使者来，欲收雄，雄恐不能自免，乃从阁上自投下，几死。莽闻之曰：“雄素不与事，何故在此？”间请问其故（师古：使人密问之），乃刘棻尝从雄学作奇字（师古：古文之异者），雄不知情（师古：不知献符命之事）。有诏勿问。然京师为之语曰：“惟寂寞，自投阁；爰清静，作符命（师古：以雄解嘲之言讥之）。”古 以病雄以病免，复召为大夫。家素贫，耆酒，人希至其门。时有好事者载酒肴从游学，而巨鹿侯芭常从雄居，受其《太玄》、《法言》焉。刘歆亦尝观之，谓雄曰：“空自苦！今学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玄》何（师古：言无奈之何）？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师古：小罂）。”雄笑而不应。年七十一，天凤五年（公元18年，王莽新朝10年）卒，侯芭为起坟，丧之三年。古 胀跻时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闻雄死，谓桓谭曰：“子常称扬雄书，岂能传于后世乎？”谭曰：“必传。顾（师古：念）君与谭不及见也。凡人贱近而贵远，亲见扬子云禄位容貌不能动人，故轻其书。昔老聃著虚无之言两篇（师古：谓道德经），薄仁义，非礼学，然后世好之者尚以为过于《五经》，自汉文景之君及司马迁皆有是言。今扬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师古：诡，违；圣人谓周公、孔子），若使遭遇时君，更阅贤知，为所称善，则必度（师古：过）越诸子矣。”诸儒或讥以为雄非圣人而作经，犹春秋吴楚之君僭号称王，盖诛绝之罪也（师古：绝谓无胤嗣）。自雄之没至今四十余年，其《法言》大行，而《玄》终不显，然篇籍具存。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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