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耀健：渝州颂

早年的朝天门

渝州颂

杨耀健

 在北纬30度线蛰伏了几万个冬天，突然一闪，把厚实的地幔，劈为两半。那是在侏罗纪末，燕山运动之初，地裂处刮着烈焰的风，流动着驭风的火。一切都在火光中幻化：燃烧分解，升华亲和。巨大的能量，惊心动魄的瞬间，沿着华蓥山以东，冒出了一系列北东向延展的褶皱及冲断层，巍然耸立起一座天生的壁垒！

    就这样出世了，怀着追求光明的热望，挟着挣脱黑暗的欢欣。坡坡坎坎，那是你抗争的印记，峰峰峦峦，当为你进化的纹络。观不尽龙门浩月、洪崖滴翠，赏不完海棠烟雨、黄桷晚渡。

    在你博大宽宏的怀抱里，巴人的先民开良田，种五谷，你首肯了。大禹治水路过这里，要娶涂山氏，你应允了。唐朝的白居易来写《嘉陵江夜有怀》，你为之提供下榻之所；宋代的光宗皇帝从这里变泰发迹，你也只是笑一笑的样子，莫非，你是在一旁静观世变，闲看人忙么？

    不！你一向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砂子。你襟江带峡，梯岭航波，感蔓子之英灵，展阳侯之书体，岂能无动于衷！

    元兵铁骑南下，蒙哥大汗殒命温泉寺；洋夷插手教案，一介草民怒焚真元堂。当帝国主义的兵舰闯入你的门户时，你孕育的革命军中马前卒邹容大声疾呼，唤醒了昏睡百年的国人。而当武昌首义风起云涌之机，蜀军政府揭竿而起，在你的城头遍插汉帜，扬眉吐气。

抗战时期的“精神堡垒”复原图

1945年9月3日，重庆庆祝抗战胜利。

   八年抗战，你威武不屈，奠定了民族复兴之基，功冠神州。红岩村彻夜不熄的灯光，像进步与自由的灯塔，照亮了雾沉沉的陪都，揭下了顽固派的假面孔。渣滓洞雷电相激，山河动容；白公馆贞与血和，鲜花生焉。最难忘1949年的暮秋，刘邓大军的炮声犹如春雷，扫去冰霜和残云，荡涤着群魔乱舞的川东。于是，混沌的雾霭渐渐消散，山城的天宇红日高照。

1950年10月1日，国庆节的解放碑。

    1952年7月1日，成渝铁路建成通车。

    哪里去了，满街的乞丐、妓女、银圆贩子？哪里去了，歪歪斜斜的危楼、昏黄不辨的街灯、臭气熏天的垃圾堆？诗，在这里铺开了抒情的稿笺；画，在这里找到了溢彩的巨幅。刚吟罢《蜀道难》，成渝铁路已经纵贯天府；方叹过天堑险阻，长虹业已横跨两江。吊塔的银臂点染着晨曦，钢缆的金线缀连着墙体，广厦万千矗立在云间，簇拥着初升的朝阳，擂响着“建设人民的生产的新重庆”的鼓点，从此走向繁荣富强。

    一遍读史心头暖，但记得几行陈迹，几度新曲。抗争史不断，强国梦不息，在你的身旁，有感天的死，有动地的生。在你前行的路途上，有亢奋时，有蓄势状。石含火，所以至坚；虎蕴猛，因之威严。古老绵延的扬子江，幸运地维系着菱门外的广阔世界，让我们从这里启航，驶向新世纪的曙光。

1954年4月，重庆市人民大礼堂竣工。

载《重庆晚报》1989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