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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简史》里， 尤瓦尔·赫拉利认为，原始社会挺好的。那时候，人们不被土地羁绊，游荡在广袤的世界，采摘果实，狩猎野物，自由自在。 尤其对于今天苦苦挣扎在996泥沼里的“社畜”们，原始人拥有他们可遇不可求的，充裕的“闲暇时间”。只要解决了当天的温饱，剩下的时间他们都将无所事事。也因此，人类社会才产生了闲暇的附属品：陶器、绘画、石器、塔图，以及音乐、舞蹈和诗歌…… 其后，人类社会拥有了更集约化的组织、更先进的技术、更强的能力，但并没获得更多的幸福感。赫拉利分析，人类擅长获取能力，却不擅长将其转换为幸福。他因此提出了振聋发聩的问题：今天的我们享受着远胜过去任何时期的舒适生活，但我们就一定生活得比我们的祖先幸福吗？ 赫拉利用了一组数据进行对比：石器时代，平均每人每天消耗4000千卡能量；而在今天的美国，人们每天的能耗是22.8万千卡，两者能耗相差60倍。但今天的美国人，会比当初的狩猎采集者快乐了60倍吗？ 我和原始人不熟，没法晃着他的肩膀问他：你幸福么？但赫拉利的这种言论，几乎总能击碎当代人的玻璃心。是啊，无尽的蓝天、漂浮的云、清澈的河流、起伏的草原……缓慢的，田园牧歌般的生活，谁不向往呢？ 可当我们憧憬时，总有意无意忽略了它的另一面：恶劣的天气、泥泞的地面、凶猛的野兽、烦人的蚊虫……你没有打火机、没有电、没有手机、没有空调、没有抽水马桶、没有药品、没有车、没有舒适的床和羽绒被…… 的确，今天的人也许确实没那么幸福，因为我们对幸福的标准变了。但我知道，如果可以将人送到任何他想去的时间和地点，那么去问问那些美国人吧：“你要住在今天，还是去原始社会？你要呆在美国，还是去朝鲜？” 脚是最好的投票器。在哪里更幸福？人们的选择，就是他们的答案。 顺便说一句，即便结果让我们大跌眼镜，所有人都说，哦，让我重回原始社会吧，我热爱那里。但按照人类学家统计，如果依靠游猎与采集来维持基本的生存，那每人至少需要2平方公里左右的土地。而现在，地球上一共有70亿人口…… 没办法，为了美好的理想，我们必须杀死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才能让剩下的少数人，去享受他们向往的原始社会。 其实，早在欧洲的启蒙时代，人们就已在精神和行为上如此双标。那时候的欧洲人，一边推崇科学和理性，赞美大都市的高楼和机器，一边又对“原始的远方”保持着一种精神上的无比向往，而这也是《月亮与六便士》这本小说火爆至今的原因。 今天，西方的中产们以“GapYear”向这个传统致敬。当老外们热衷于探索各个不发达国家，深入雨林和山谷，走进当地的民宅、品尝异域的饭菜、比划着和当地人交流时，中国则人刚开始组团坐着大巴，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去感受“腐朽的资本主义”。 不过今天，当“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刷爆朋友圈后，当黄金周旅行成了中国中产阶级或伪中产阶级的标配，为了捍卫朋友圈的荣耀，泰国、日本、甚至法国希腊意大利德国……都已经无法激起他们的热情了。更多人选择了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蛮荒之地”，作为旅行的终点。而在丽江、大理，喜洲、成都、重庆、杭州……在各个城市的外沿、海边、江边和山里，有的人住民宿，有的人盖民宿，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带着“逃离城市”的标签。 这或许是叶公好龙，或许是虚荣心作祟，但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人类两百多万年来血液中涌动的本能，那些对森林、草原、山脉、湖泊和海洋的向往。 我们经历了漫长的石器时代，而跨入文明的大门，不过是短短一万年左右的时间。在近百年间，人类技术的发展太快了，这快车的油门被踩到无限大，以至于将人类自身的进化也远远甩在后面，让每个还残留着原始本能的乘客，都产生了晕车般的剧烈眩晕。 对当代社会的不适，还因为我们不得不去适应“群体的爆发性增长”。在原始社会，人类的集体往往是十到二十人的小型集群，因为狩猎和采集的需要，他们彼此协作，却也难以负担更多人的食物。一旦人口超过上限，为了保持平衡，原始人只能选择杀掉新生儿，或者抛弃老弱病残。 在农业社会，人类的生产能力获得提升，人口增长突破了上限，于是出现了部族、村落、城邦，乃至国家。但人类同时也陷入了无解的马尔萨斯陷阱：增产的粮食养活了更多的人，而更多人需要更多粮食，当粮食供应不上，饥荒口和战争爆发了，于是人口减少，粮食供应，又增长，又减少…… 也因此，人类的身体机能，一直处于能够适应几人，十几人，至多百人内的集体关系里。而在今天，城市打破了村庄，互联网打通了世界，所有人被扔进一个巨大的人口漩涡，在漩涡中拼命游泳，以应付扑面而来的，比以往任何年代都要繁杂千万倍的信息和人际关系。 同时，人类创造物质财富的能力，和世界化协作的能力获得了巨大提升。今天的人类，似乎终于有机会让历史得以走出马尔萨斯陷阱的死循环，而AI人工智能的继续强大，将在未来各个领域替代人类，完成以往需要投入巨大人力完成的工作。 人类将从这些劳动里被解放出来。 幸运还是不幸？在不久的未来，这个世界或许不再需要人类去参加劳动，创造财富。大多数人将在绝大多数时间，变得无所事事。我们将以物质极大丰富的方式，重回原始社会。 乐观来看，那些释放出来的人类力量，也许会投入到新的领域，带来更大的价值。但也有另一句话等着我们：“历史在人类创造神的时候开始，在人类成为神的时候终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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