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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那刹 毒人不数永州蛇，从此阳溪过客赊。 赖有仁人施法力，至今犹说犬袈裟。 云南大理府的阳溪，有座罗刹阁，民间相传在洪荒时期，有罗刹盘踞在这里，遇人就吃，以至于这里无人居住。观音大士变化为一个和尚，披着袈裟，牵着一条狗来到这里，向那罗刹借宿。罗刹问：“你要借多大的地方？”大士说：“一袈裟之大，一犬之跃=就够了。”罗刹答应了。大士将袈裟横着一抖，占了如今一府之地【府类同于今天的“市”，比县高一级】。犬一跳，就从如今的上关跳到了下关。罗刹急忙要争回来，大士骗他说：“我有天下第一宝洞，用它补偿你如何？”于是指了指旁边的山缝，只见缝隙洞开，里面金碧辉煌，宫殿台观高低错落，云蒸霞蔚。罗刹很高兴，钻了进去。大士掷出一条丝带，搭在罗刹头颈上，化为一条铁链，又用巨石塞住洞门，罗刹就出不来了不。后来人们在这里建起罗刹阁，至今阁下还能看到铁链，从石头中盘旋而出，缠绕在阳溪山峰上。 33，雨铜菩萨 雨金已足跨千古，异事于今说雨铜。 我道不如时雨好，甘霖到处乐年丰。 云南其他地方还有雨铜菩萨，在大理府城南点苍山下的三塔寺大殿内。传说以前此地天降下铜雨，当地人就将这些铜收集起来铸成观音大士像，高一丈八尺，如今去看那大士像都是黄铜的，只是足背有一块红铜。传说铸造观音像的铜不够，有人家里有多余的铜，就捐出来补了红铜在那里。观音像上有一处空洞，如针眼大小。俯耳一听，能听到江波汹涌声。将口放上去吸，则有甘泉盈口。世间流传的对联“南诏城南三塔寺前三座塔，北京城北五台山上五层台”。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34，番蒜 从来生克最难明，苋鳖遂教痼疾成。 番蒜居然称妙药，方知溲渤亦精英。 番蒜就是番木瓜，出自福建省台湾番地。外形像是木瓜，里面的果肉又像是柿子。有个浮山张氏在闽地（福建）做官，他的一个婢女吃了鳖肉后，又误吃了苋菜，因而得了病。面黄腹胀，病恹恹的样子像是快要死了。就这样过了半年，遇到有卖番木瓜的，那婢女偶然吃了一些，之后便大泻了一番，排出几十个像是小蟹一样的东西。过了一会儿，顿觉苏爽，病好像就没了。才知道番木瓜可以解鳖苋同食导致的毒。 35，翠芳 吏治先当辨紫朱，谁知正论出灵狐。 溪边唤醒三生约，义侠无惭女丈夫。 有个姓李的御史，是前朝福建安溪人。青年时就科举高中，奉命担任钦差巡视济南。他官府旁有一宅院，隔着篱笆看过去，只见花木葱秀，亭廊林立，但院门却是上锁紧闭。李御史问差役：“这是谁人的宅邸？为何封闭起来？”差役回答说：“这里边没人敢去住宿，去的人都死了。”当时正值盛夏，他的官邸本十分狭小，李御史又时值少年，年轻气盛，斥责差役说：“青天之下朗朗乾坤，哪有这样的凶地让人遗弃？”下令将这个宅院打扫干净。打开院门，里面青苔和积尘都已经有一寸多厚，花草随意生长在已经干涸的假山池塘边，窗户墙壁都没有涂刷。李御史命仆人将自己的床榻移此院的亭子内，对下属仆人们说：“我安住于此，你们不必多虑。” 当天晚上，皓月东出，凉风从西徐徐吹来，伴随蛙叫蝉鸣，爽朗得像秋天一样。李公披着衣襟，于院中徘徊四顾，怡然自得，一人喝着小酒，逐渐喝醉了，将仆从全部屏退，独自睡卧在床榻上。到了半夜，渴急了，感觉脸旁像是有冰，拿来口中咀嚼，稍微清醒了一点。正打算起来，察觉到脑袋边有一只手，凉如蚕虫一般，被其扶着起身来。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位二八女郎。李公说：“你是鬼还是狐呢？如此良宅因你而废。我一来，你还要想用你之柔克我之刚么？说说吧，你是鬼是狐？”女郎说：“你猜猜看啊。”李公还没说话，就听到地下传来说话声：“此地废弃许久，如今大人一来，正要诉说苦楚，你为什么还如此任性，说此戏谑的话？”李公又问女郎：“你们是鬼是狐？”女郎还是说：“你猜啊。”李公有些怒了，不再说话。女郎轻轻笑了笑，地下的哭声愈发悲哀。李公朝地下喊到：“要我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出来呢？”地下的人声又说：“翠芳，你和我如同骨肉，为什么光发笑不说一句话？”女郎于是露出惨然的神色，整理衣裳，长跪于地，说道：“她叫椒，是守节之女。当初赵燧祸乱济南的时候，她没有屈从，辱骂贼人而被其杀害，这座宅院就是她的家。赵燧有一个军师，善长幻术，他将椒季的尸身装进坛子里，用济南抚军印和道符镇于坛上，埋于此处，因而魂魄没法出来。这么多年来，妾身在此借宿，也是和她隔坛交流。”李公疑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打开坛子放她出来呢？”翠芳说：“妾身是狐，怎么能办到呢？况且这坛的封闭开启都有定数。”李公于是回到府邸，叫仆从过来掌着蜡烛掘地，果然挖到一个大坛子，封闭得极其严密，一处写有“辛开”二字，另一处又有“鼎颠趾利出否”【出自《易经·鼎卦》】六字。将坛子打破，里面有一堆白骨。李公明白道：“所谓辛开，就是今天正六月十一的日子。但还是不明白鼎颠趾作何解。”又命人将椒季的尸骨葬于此园中，又聘请僧人为其超度。之后，李公离开了济南。 李公的船行驶到了济宁，忽然一只小舟驶来，上面坐着一名女子，娇艳异常，距离李公的官船越靠越近。那女子正望着李公微笑。李公知道她是翠芳，但端坐船上没有说话。到了半夜，李公感觉帷帐间有女子在抚弄，并说：“妾身来了。”李公诉斥她。翠芳说：“妾身善于出谋，给你当幕友怎么样？”李公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被仆人下属看到了不雅，该怎么办？”翠芳说：“除了你之外，别人看不到我。”于是把她留在了身边。到了天亮，李公和女郎在传中欢身笑语，旁人却没有感到疑惑而前来询问的。但凡李公接见下属官员，翠芳必定侍立于一旁，等到对方退下，就向李公评价此人的贤能与否。李公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翠芳道：“芎穹和蒿本，蛇床和縻芜，它们让人混淆，是因为长得很像。所以普通的铸剑工匠都因宝剑像莫邪宝剑而感到困惑，而只有欧冶这样的工匠才能识别出它们的不同种类；普通的玉工又常将一般的玉当成碧庐美玉，而只有专家猗顿才能不混淆它们之间的差别【出自《淮南子·氾论训》】。如今看人仅仅是从衣冠和谈吐上看的话，只能得到相似的结论而不能分辨差别。你的下属们殷勤地站着，屈从地坐着，并不能说明他们就是谦逊。侧耳聆听你的话，转瞬就忘了，并不能说明他们就是尊敬。观察人有六验：让他心喜以验他的操守，让他高兴以验他的癖好，让他愤怒以验他的气节，让他害怕以验他的能力，让他悲伤以验他的性情，让他吃苦以验他的志气。你的下属们天天以喜乐来验你的癖好，但是你却没有测验他们的心思。我担心你因此遭祸。”李公点头表示同意。翠芳替他起草了基本反映时事的奏疏，都没有准许，于是罢官而去。他回到福建的那天，装了几十箱子书。乡里人来拜访他，见到这些箱子，大多背地里谈论说这是他贪污得来的钱财。翠芳叫人将书拿出来放在厅堂上，议论就平息了。在家住了十多年，李公以文章伴美酒自娱自乐。翠芳也吃饭住宿如常人，和李公安然生活在一起，没人知道她是狐。但是两人没有儿子。一天，李公偕翠芳去蓝溪龙津渡游玩，有一女子跟随老母亲在水边洗衣服，翠芳上前牵着那女子的衣服，哭着说道：“椒妹忘了园林里和你隔坛说话的人了吗？”女子于是掷衣呆坐，那老母亲问翠芳说：“这位长官是谁啊？”翠芳说：“是李御史。”老母惊讶道：“奇事！我女儿初生时，就直说‘李御史、李御史。’怀疑是怪异，想要遗弃她，后来又不说了，如今女儿的名字就叫椒。娘子是如何知道的？”于是将以前的事情告诉了女子和她老母亲。翠芳劝李御史纳椒为妾。第二年，就诞下一子，才知道鼎颠趾六字，就是妾生子的预兆【鼎颠趾六字出自《易经·鼎卦》，后半句说纳妾生子可以扶为正室，不会发生灾祸】。等到明末时闽乱，翠芳用黑沙敷在门上，竟然就避过了祸事。 柳崖子说：之前看翠芳在园中亭憨笑的时候，就像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但是她后来整理衣裳长跪颇有礼数；观察人的那些话又很有智慧；能急流劝退具有勇气；帮助阿椒的事，合于仁又有信。明朝将灭时苦于无能臣，国家至于沦丧，而能明白其中为官做人道理的，却在一“妇人”身上。也算奇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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