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尹仲隆‖故乡的雨,让人怀想

 东湖主人 2019-10-31

阅读心灵文章

春夏秋冬,故乡四季分明。

虽然故乡地处衡邵干旱走廊,但故乡的雨也分四季,四季的雨又各不相同。那远去了的故乡的雨,至今还储存在我的头脑中。

雨水,对故乡人来说,尤其是故乡的农民,有时是喜雨、是甘露,于是就有“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吟唱;有时又让人产生忧愁、埋怨,产生了“怨雨愁风”的心绪、及“倾盆暴雨引灾魔,满目疮痍话疾疴”的感叹。

春雨,牛毛似的春雨,在空中飘洒出薄薄的雨纱,如烟似雾,朦朦胧胧,让人觉得虚无缥缈、扑朔迷离,如梦似幻。

淅沥淅沥的春雨,在屋檐边织编出的无数雨帘垂落,滴滴答答,如珠溅玉盘,清脆作响;如银铃相碰,悦耳动听。

飘飘荡荡的春雨,在山峦上酝酿出轻轻雾霭,氤氲缭绕。山林房屋现身雾霭,雾霭隐逸山林房屋,似仙山琼阁,如玉宇楼台,一幅幅绝美的水墨画!令人如痴似醉。

春雨,夹带春风,驱赶寒气,送来温暖,祛除累赘,洗涤纤尘,空气甜润,四野空灵。

春雨,染绿山岗,温暖溪水,召鸟儿欢唱,唤昆虫蛰醒,提醒人们“一年四季在于春”。

春雨,使得田野活泛热闹起来,也让人想起陆游的《春雨》:“腊雪瑞我麦,春雨嘉我谷。老农无他求,一饱万事足。”

春雨,珍贵如油,价值超金。

时值小满,塘满河满,溪水放歌,河流欢唱。

唐代诗人施肩吾喜好夏雨,他在《夏雨后题青荷兰若》中吟唱:

“僧舍清凉竹树新,初经一雨洗诸尘。

微风忽起吹莲叶,青玉盘中泻水银。” 

这是施肩吾在夏雨后为一寺庙所题写,吟咏的夏雨是和谐美好的,雨后寺庙清新:“雨洗诸尘”,“微风吹莲叶”,“青玉盘中泻水银”……也有不少诗人赞扬:“无人嫌夏雨,众木共欣荣……”“非惟消旱署,且喜救生民……”然而,现实中的夏雨有时候却没有诗人笔下那么美好,而是让人怨恨。

正是麦收季节,青黄不接。

人们盼望老天来几个晴天,好收麦、脱粒、晾晒,用小麦来度过一时的饥荒。但这时老天偏偏和人作对,大雨小雨连续不停不息,有时甚至滂沱大雨,山洪暴发,冲垮塘坝,席卷庄稼,摧毁房屋,破坏了人们的生存空间。

这样的暴戾的夏雨让人们生怨含恨,成了心中的雨灾星,从而由心底喷发出“老天若不随人愿,不会作天莫作天”的埋怨和苛求。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巴山夜雨涨秋池”、“一场秋雨一场寒”、“故人好比庭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

秋天是容易感伤的季节,也是催人怀想、念旧的季节。

秋雨,是诗人吟唱的对象,更是情感的寄托。

秋风萧瑟,秋雨绵绵,阵阵寒意袭来。这样的天气,如此的秋雨,会在人的心底泛起丝丝惆怅,渗出点点忧愁。

因一场秋雨,在我心头刻下了秋雨忧愁缠绵、秋雨苍凉悲伤的印记。

上世纪五十年代,秋末的一天,风萧萧雨绵绵,我们全家住在李子堂茅屋里。天黑了,母亲把门关上。屋内静悄悄的,唯闻屋外风声雨声,茅屋上的雨水滴落到沟里,滴答作响。冰凉的雨水点点滴犹如滴在心头。

豆灯摇弋,微弱的光线像虫子一样爬在母亲的头发上。母亲年甫四十,就有许多白发了。“静夜无四邻,荒居旧业贫。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唐诗所述的,正是那个秋雨黑夜的意境。

从此,一遇秋雨,我就想起了那个夜晚,我就想起了母亲,我就悲戚伤怀。

那冰冷的冬雨呀,也在我心头留下了冰冷的疤痕。

一年隆冬,雨水特多。冰冷的雨丝在冰冷的天空中忽忽悠悠地飘拂着,雨丝中时不时还夹杂着雪花和雪沙。当时,我在白玉小学读三年级,没有雨鞋,冷雨天上学就在鞋上套一双破烂的鞋子,用绳索绑着。这样既不好走路,别人见了还瘦面子。因此常吵着要母亲做“油鞋”或买“钉鞋”、套鞋(雨鞋)。

“油鞋”,即一般的布鞋,不过鞋底做得很厚、针脚密实,然后用桐油浸透晒干,再用桐油油几次。这样的鞋,如同雨鞋,一般家庭都可以做出来。

“钉鞋”就是用牛皮做的面子,杂树木板做鞋底。鞋底下面钉有粗粗圆圆的专用的铁钉。这样的鞋,由专业鞋匠制作,有些店铺里也有卖。

穿钉鞋走泥巴路,留下两行钉子痕迹;走石板路,鞋石相碰,“磕答磕答”作响;如果穿钉鞋在冰面上走,很容易摔跤。

又是一个北风冷冽的雨天早晨,我去上学。母亲又拿来双烂得不能再烂的大人鞋,要我套在布鞋上。以前这样“穿鞋”,同学就笑话过我。

我和母亲赌气了!又怕把布鞋弄湿搞脏,我脱掉鞋袜往书包里一放,赤着脚就走,任母亲在后面怎么叫喊,我都不回头不答理。

就这样,我一直从李子堂走到离家四里多路的学校。

白玉学校设立在地主的庄园——积光堂,邵东七中前身。校长是禹文修,教导主任李光楚。那天是星期一,校长和教导主任站在校门口迎接学生进校。他们见我赤着脚,立即叫学生赶快通知我们的班主任。

禹校长是地下党员,解放前的太一支部成员。1957年反右,禹校长和李主任都被打成右派分子,被清扫回家监督劳动。禹校长的儿子叫禹三立,和我是同班同学。

禹校长被打成右派扫回家务农后,三立也离开了白玉学校。

后来,右派平反改正,禹文修校长回到了教育部门,禹三立成了邵东七中的工友。现在,禹三立的儿子是邵东县县城某完小的校长了。

世事作弄人,也造化人。

我赤脚走进教室,脚丫已经没有了一点知觉。班主任毛道蕴老师已经知道我赤脚来学校了。

毛道蕴老师见到我痛爱地说:“天气这么冷,你怎么打赤脚啊?”她腆着大肚子从厨房打来一盆热水,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毛老师要我赶快洗脚。我热完脚,擦干穿好鞋袜,温暖才回到脚上。

校长、主任、老师的关爱也温暖了我全身。

有点双峰口音的毛道蕴老师和蔼可亲,对学生无微不至关心。毛道蕴老师的丈夫朱必豪老师也是老师,任六年级班主任兼教语文。他们的儿子奶名叫一伢子。后来毛道蕴老师生下一个女孩,奶名叫二妹子。

毛道蕴老师休产假后就也没教我们了。后来,毛道蕴老师没有在白玉学校教书了,可能是调回了老家双峰。

时至今日,我还想念并感激毛道蕴老师。毛老师的一伢子、二妹子现在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冻雨忆往事,难忘过去人。老师恩情深,永远铭心中。

“……玉壶存冰心,朱笔写师魂。谆谆如父语,殷殷似友亲。轻盈数行字,浓抹一生人。寄望后来者,成功报师尊。”

我想起了唐朝刘商的诗句。

后来,母亲把我冻雨天赤脚上学的事告诉了在流光岭小学教书的大姐。

大姐马上花了三万多块钱给我买了双浅面子橡胶雨鞋,即非雨靴(当时把现在的一分钱叫一百块钱、一块钱叫作一万块钱)。

从此,我穿上了第一双橡胶雨鞋。

已经参加工作的大姐及二姐对家庭负担既分工又合作:大姐供我上学读书、培养我,并给家里零用开资,二姐负责其他几个弟妹的学费。

赤脚在刺骨的冻雨中行走及那黑黑的光闪锃亮的橡胶雨鞋还刻印在我的头脑中……

那故乡的雨啊!春雨温润可人;秋雨缠绵牵心;夏雨暴躁易怒;冬雨冰冷泥泞。

故乡的雨,给人增添乡思、乡愁,催人怀想故乡、故居。

故乡雨水多,记住有几何?经历数场雨,冷暖在心窝。

远去的故乡雨啊,留我温馨,刺我伤痛,催我怀想,促我前行。


作者简介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